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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上天堂(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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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透明的落地窗外万里飘云,天空蔚蓝得不像话,偶尔会有黑色的大鸟飞过,仿佛超高精度游戏当中的风景画面那样。
就在这种背景当中,我妈被定住了一般,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妈?”我静候了一会,出声提醒道。
“你真是一个恶魔!”
我微笑,敢说自己用的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的语气。
“妈妈,我只是不想让你太辛劳了。”
“不想让我太辛劳?”妈妈嗤笑,但也是因为知道结局无可更改了,这才开始用强硬的表情掩住藏背后的易碎,“所以你就跟你那恶心爹联合起来把你亲弟弟杀死?!”
我的表情不变:“妈妈,没有出生,怎么算是生命呢?”
看着我亲爱的妈妈怨恨的表情,我忍不住唇角勾了起来,身体进一步地向她靠近。
“弟弟在你子宫里呆一天,就汲取你一天的营养,我也是心疼妈妈,这才——”
说到这里,我已经离妈妈足够近了,我的笑容也更加真诚灿烂。
“所以说妈妈,你应该感谢我还是爱着你的,不然你也不能站在我的面前指责我。”
妈妈露出了一副恶心想吐的表情,她到底是知道害怕了,还是忍耐等我将话说完。
“你只能依靠我,认清现实吧,妈妈。”
“江一天!“妈妈颤声。
“嗯?”我的语气上扬,里面却是不容置疑的情绪。
“我知道了。”妈妈的声音低下来了。
“这才对嘛。”我满意地抬手,像是摸家里的宠物狗一样,施舍性地摸了下妈妈那保养良好的秀丽长卷发。
真像是一条卷毛狗——我在心里充满恶意地想。
“江一天……”
“女儿,我的好女儿,妈妈……”
看着妈妈前后不一、宛若换脸般的表现,我觉得好笑,妈妈也算是冷静下来,能够理智思考了。
“这个月的生活费,看你的表现,妈妈。”
窗外的天空蔚蓝到晃眼了,似乎没有风,浓郁的云朵静止不动,一切都安静极了。
妈妈也安静了,脸上是近乎木然的平静。
早这样不就好了,非要折腾。
我在心里面冷笑。
——我单纯、天真的妈妈啊,你以为你再搞出一个孩子,一个能够为爷爷制造出传宗接代假象的男宝,就能对抗得了身强力壮、人脉遍布政商界、掌握了公司的成年女儿吗?
我看着妈妈,好似看到一只不听话逃出去弄得脏兮兮还搞怀孕需要我解决麻烦的宠物猫或者狗。
我不禁在心里感叹我妈就是好命,哪怕这样了,还有一个对她抱有纯然感情、不离不弃的好女儿。
我的笑容愈发明显,也许短暂认识了我一下还不太全面了,读到这里的朋友们,现在自我介绍一下吧,我的名字——江一天,今年二十九岁,白水集团的董事长。
我那么年轻能够坐在这个位置除了我本身就是一个能担大任的人,也是多亏了我有一对奶奶和爷爷,她们是我妈妈的母亲父亲。
奶奶年轻时扛过枪,拿了功勋就退隐了,爷爷则是一直从政,曾经担任过临水市市长,不少人都受过牠的恩惠,被牠提拔上来。
当然,官商勾结、结党营私、收受贿赂的事也没少干。
受益于当年的生育政策,作为带头人奶奶只生了我妈一个。
爷爷作为上头的人,也是为了维护一个好的家庭氛围,主要是为了仕途不受影响,虽然不满但也没有多说。
至于有没有到外面找人就不知道了,至少表面功夫是做到了。
我的奶奶和爷爷在当时已经是有名的疼爱女儿的人家了。
爷爷不想女儿变成奶奶那样,牠觉得让一个女人扛枪已经是时代的悲哀了,女儿绝对不能太过刚强,必须要拥有小公主那样轻松幸福的生活,所以从未想过在政治上培养她。
我的奶奶倒是想过培养,但后来爷爷任职副市长的时候发生了一些政治上的事情,她也就只想着让我妈幸福一生就好。
当然,如果我妈是男儿,不管怎么样都要好好认真培养。
只是奶奶和爷爷疼爱女儿呵呵。
在这样母父齐全的氛围下长大的我妈自然是成为了家里的掌上明珠。
——掌上明珠,不是中流支柱。
我妈不过是家中的一颗被控制在手掌心彰显主人品味的奢侈品。
孱弱的女儿是长不成参天大树的,我妈在度过无忧无虑的少年时期,在国外读完大学回来后无所事事。
爷爷便看中了几个门当户对的男候选人,想要让继承牠姓氏的男宝从我妈肚子里爬出来。
我妈当然不同意了。
但是她有什么资格不同意,她每月高额的生活费都是母父给的。
倘若出去打工赚钱,又苦又累不说,还赚不到奶奶给的零花钱的零头,习惯了大手大脚花钱的我妈当然不会愿意。
宠物猫狗,主人想要它们配种,它们也没有办法,我妈觉得自己也是这种情况。
于是我妈就和爷爷挑选的男人结昏了。
也就是我生物学上的配子爹。
白水集团的男董事长。
商不如政,权力能够生出钱,出生后我和那个早就死去的弟弟自然是跟爷爷姓。
我妈也是这样认为的,我们都是跟爷爷姓江,她完全是没有自己也是这个姓氏的意识,没有我和弟弟也是她孩子的自觉。
她不过是租赁了自己的子宫。
说实话,昏因制就是合法代孕,只不过大部分女人是给丈夫代孕,我妈是代孕出孩子给爷爷。
也不怪她不乐意爱孩子。
反正生出我和弟弟,我妈的任务就完成了,她又能变回那个潇潇洒洒的江妤。
当我有意识起,我就在和弟弟比了,比谁背诗背得快,比谁写出奥数题的时间更快,比谁更讨奶奶爷爷欢心。
小孩子是不会觉得自己比男的差,我也这么认为,事实上也是如此,我每件事都比弟弟做得好,得到的奖励也比牠要多。
但我和弟弟在家里的作用是不一样的。
我也是逐渐才意识到这点的。
在我比过弟弟的时候,爷爷会夸赞我,但也会叹息着鼓励弟弟。
“男孩子后劲足,你可不能输给你姐姐啊。”
后来姑家阿姨来家里做客,听她说起哥哥继承了家产,但她自己外出闯荡,也做出了一番事业后,我很是疑惑。
“为什么不要家产呢?这样做生意起步就不会那么难了。”
她的笑容显然僵住了,她带着难言的情绪告诉我,大家都是这样的,大头给男儿,小头才给女儿,有些苛刻的甚至不给女儿一分一毫。
“大家都是谁?这个社会吗?”
她犹豫,在我的眼神下又点头了。
然后我知道男孩子后劲足的意思了。
我杀死弟弟的那天应当是一个晴朗的雪天,星期几忘了,临水市雪很厚,突然到来的雪灾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许多学校都停课了。
对于怎么杀死弟弟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唯独牠倒在雪地里半张脸紧贴着雪,半张脸露出来眼珠子对着我的画面清清楚楚地印在脑海当中。
那一年我七岁,弟弟也七岁。
牠永远地留在了雪里,而我走了出去。
没有人怀疑我,倒不是我作案手法多么高明,主要是我才七岁,和弟弟关系也不差,没有人会有闲心怀疑我。
看到我恐惧到无声的样子她们安慰我还差不多。
弟弟死后我养了一只猫,在我回家路上,冻得瑟瑟发抖大着胆子跑出来向我呜呜叫求救的猫。
我救治、后来也收养了它。
主要是那个雪天我已经收割了一条人命,就发了善心挽救一条生命吧。
养了猫后,我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多大的改变,反正照顾猫的事有保姆,我只需要在有兴致的时候摸摸猫就好了。
多么像奶奶爷爷对妈妈的关系,也多么像母父对我的关系。
我觉得世界上人和人的关系就是这样了。
要么是宠物,要么是家畜。
原本我和妈妈的关系还算是不错的,妈妈是家中的宠物,我是想要当噬主家畜的宠物,她想要的和我追求的并不冲突。
并且我也是她仅剩的成果,未来大概率也不会有了。
至少那个时候是这样认为的。
妈妈因为生育太痛苦了不会再生一个孩子,奶奶和爷爷也因为心疼没有让她再生了,所以弟弟死后,我会是她们唯一的选择。
不过奶奶和爷爷不想让妈妈生了,我怀疑是因为怀孕那段时间,我妈格外折腾人,总是弄得她们晚上觉也睡不好。
我妈这点倒是聪明,虽然说也有可能真的是她在家里小事方面跋扈惯了,没有想那么多,太过痛苦下意识就向母父求助了。
我妈在我小时候,总是喜欢带着我去逛街,给我买一些会让人行动不便却对于继承家族事业毫无用处的裙子头箍手环脚环。
当我冷着脸的时候,她掐着我的脸颊,笑眯眯地说:“我们一天可不要学你奶奶和爷爷,当个没有笑容的冰山,要当小太阳知道吗?”
我的妈妈也把我当成小宠物。
但我不是猫猫狗狗,我是豺狼虎豹,绝对不可能主动装饰自己供主人观赏。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自己为何反感,现在的我知道了。
我既是配子爹沟通在政界我爷的血缘纽带,也是我爷期盼着继承白水集团留的后路。
因为弟弟死了,所以是我。
长大后,随着我逐渐培养势力,架空生物爹,掌控了白水集团,我和我妈愈发疏远。
她还不习惯成为我的宠物,她总是这样看不清局势,在被我勒令不许给会所的少爷送钱后,她想要反抗我。
她当初就是因为并非奶奶爷爷男儿身份才成为家中宠物的,所以她认为再生一个男儿就能够打败我。
取卵针,试管,移植到子宫……跑到国外我妈瞒过所有人,这样的痛苦她都受了,只为确保百分之百是男儿。
但王妤哪里知道,奶奶在知道这件事后,第一时间对我说的是“小妤就是爱折腾”,爷爷也是“荒唐,女儿都那么大了”。
我知道她们是在向我表态,毕竟她们岁数已经大了,也培养不了第二个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最近爷爷身边不少男高官都落马了,让牠很不安。
无论是奶奶还是爷爷都默认了我把妈妈肚子里多余的东西去除掉。
配子爹更是如此,牠不能够生育……你看我,一不小心又忘了,男的本来就不能生,没用的废物、天残、早晚要灭绝……这样说吧,从我有意识开始就给牠喂避孕药,牠早就不能使得女人怀孕了。
在外界,牠是忠诚的好男人,爱妻子爱女儿,没有私生子,但我都知道,这是爷爷手中权力和我猛猛下药的功劳。
进入白水集团,凭借着牠长女的身份,一步步蚕食公司,牠早就恨我恨得眼睛发红,每晚空闲下来都会咬牙切齿地骂我。
但牠到底是要仰仗我的。
为了讨好我,牠帮助我给妈妈递了打胎的药。
可是牠以为这样我以后就会饶过牠吗?
狗屎,也是想要我当宠物的一员。
别以为我看不出,在我没有强大的时候,阻扰打击我,在我稍微强大了,给我介绍男人,想要我生出孩子。
在牠的想象当中,我会因为生孩子顾不及争权夺利,从此安安分分,牠好扶持控制另外一个跟爷爷合作的血缘纽带。
哼,简直痴心妄想!
我只会在身边保留给我当宠物和家畜的人,妈妈笨笨的可以当可爱的宠物,但配子爹那么爱争又抢,家畜也不会心甘情愿地当,只能让牠死了。
我在心里计算着牠的死期。
不小心看着窗外,电话打进来,是郑铮的,大概是关于城南那块土地的事情吧。
随即一愣,郑铮好像是例外。
她不是宠物,也不是家畜,可我既把她当成宠物,又把她当成家畜。
但我还是觉得自己不会是她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