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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贡州 ...

  •   宋行之的点穴确实厉害,让那小少爷一觉从傍晚睡到了第二日清早。幸好商队有自己的随行大夫,确定了他只是睡得太死,不是出了什么事,否则还真有些麻烦。

      两个罪魁祸首甚至一脸慈爱——好吧其实只有穆亭晚演了一下,宋行之是演都不带演的,反正对方没证据,他也确实没下什么狠手。

      虽然疑惑于这向来折腾的小少爷怎么这么早就睡着了,但人家大夫都发话了,众人也只当他是累了。就算有人与穆亭晚一样想到他还饿着肚子这事儿,见他实在是叫不醒,也只好作罢。

      于是一行人就近休整了一番,皆是吃饱喝足神清气爽。小少爷却是全程睡了过去,等他醒来,已经又在路上了。
      最倒霉的是,由于入睡方式比较剑走偏锋,睡眠质量大跌,完全没有休息过的舒适感。

      他醒了,却又好像没完全醒,呆呆的双眼发直,饿得哭都哭不起来。
      外面的世界果然险恶,这里有坏人!

      穆亭晚在旁边看着,不免泛起来一点儿愧疚。她早早备了干粮,看着他呆呆地吃下去,稍微恢复了一点儿力气,张口第一句话就是:“你给我等着。”

      穆亭晚一脑门官司。

      她真是被气笑了,拍了拍手上的残渣,斜眼看他:“我等着呢,你先爬得起来再说吧。”
      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儿良心不安被搅得烟消云散,穆亭晚坐在马车上伸了个懒腰,也不理他了。

      给他脸了真是。

      虽然她是蹭了人家的队伍,但他们既然能同意,必是云锦楼已经谈妥了,她要欠也是欠云锦楼的,与这商队可没有什么瓜葛。

      穆亭晚怡然自得地抱臂沉思。她已经和队伍里的人都混了个脸熟,也知道了这小少爷叫陆初阳,云锦楼的酷哥叫宁砚。
      顺便一提,说名字的那两个字,就是穆亭晚迄今为止听他说过全部的话了。
      宁酷哥这属实是高冷到一定境界了,穆亭晚私以为应该划归到面瘫加半哑的范畴里。
      但是很显然,他的高冷还是很有用的。宁砚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穆亭晚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跟他套近乎,更别说试探云锦楼的深浅了,只好先作罢。

      至于陆初阳嘛……
      穆亭晚回头一望,他正愤愤地瞪着她,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想必不是什么好话。
      也不见他敢这么对宋行之,真是毫不遮掩的欺软怕硬。

      她很嫌弃很嫌弃地转回来,心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古人真是大智慧。

      穆亭晚昨日就很疑惑,作为家业不小的少东家,要见世面不是跟在亲爹亲妈身边更好吗?商贾又不是皇帝,非得守着皇宫坐镇,大老板也总要亲自去谈生意的。

      这不是什么秘密,这么多人也不是人人都嘴上有个把门,穆亭晚不费什么力气就打听清楚了。原来陆初阳是家里的小儿子,最重要的是,他是庶出。
      陆夫人不是什么刻薄的人,从陆初阳嚣张的做派就看得出来,他不曾被苛待过。但头上有个嫡长子的大哥,这大哥还挺优秀,他从小到大都活在那人的阴影下,亲爹不看重他,也不常把他带在身边。家里对他的安排很清楚,要么当个游手好闲的米虫,要么给哥哥打打下手,鞍前马后。
      这本来不算什么,物质已经足够丰厚,只要不去强求什么亲情,也挺好的。但他娘亲可不这么想,处处要拿他和大哥比较,仿佛他能有承继家业的机会似的。
      陆初阳为此和她吵过不止一次,恰逢这回的大商机,陆家倾巢而动,他死活哭闹着跟了这最远的商队走,才算有了片刻喘息之机。

      穆亭晚不难理解那位姨娘的想法。从古到今都多的是鸡娃的人,更何况她困在深宅,成日里净想这些事了,执念太深,就看不清处境,这也是人之常情。
      至于陆初阳的反感与抗拒,以她所见,也不是因为他有多么聪明早慧,毕竟真懂事也不会这么讨人厌了。他未必就比他的娘亲清醒,只是出于小孩子的直觉,敏感地察觉到了陆家上下微妙的态度。

      穆亭晚幽幽叹气。
      陆初阳谈不上有多惨,但拧巴是真的。至亲之间的分歧向来是最让中间人纠结的,更何况他在还不能完全理解的时候,就要懵懂地做出选择了。
      不过,这可不能成为他不把别人当人的理由。陆初阳若还敢再犯,穆亭晚收拾他也不会手软的。

      日头渐高,温度也随之攀升。
      商队的马车毕竟不是专门出游用的,多少有几分寒酸简陋,颠得穆亭晚有些气闷,再加上干燥闷热的环境,她的脸色都因晕车而苍白起来,看得陆初阳连连幸灾乐祸。
      穆亭晚翻了个白眼,没力气同他计较,索性跳下车来,长舒一口气,便朝着李铃儿那边去。

      今日只有她自己在队伍中奔走,穆亭晚还真不太习惯。
      她揉了揉眉心,稍微舒服了些,便一甩袖子,伸展了一下酸麻的手脚,总算觉得轻快起来。

      穆亭晚伸手遮在眉上,眯着眼睛远眺,遥遥地望见那几个人的身影,唇边不自觉地浮起几分笑意,脚步也快了不少。

      宁砚带队,李家兄妹紧随其后,比陆初阳所在的位置要靠前许多。她从后面追上来,他们自然没有察觉。

      宋行之也背对着她,这会儿正有些纳闷。

      穆亭晚分明没有武功,甚至在普通人中也不算身体健硕的类型,可怎么就这么精力充沛,仿佛不会累似的。忙前忙后的,就没见她歇着过。
      连陆初阳那个小崽子她也要处处照拂,真不知有什么用。

      他自小跟着师父住在山上,身边除了不靠谱的师父就是不靠谱的师叔,可谓是活着就行,一路摸爬滚打地长大,何曾见过这阵仗。
      陆初阳的情况他是最清楚的,绝没有什么损伤,不过是少吃两顿饭,饿得虚了点,怎么就至于这么紧张了。
      宋行之为此很有些恼,所以今日也没再跟着她到处跑了。

      他兀自生着气,李颉跟他此前没见过面,李铃儿又怕生,旁人就更不必说。这么半天了,宋行之一句话也没与人说过。他本不是沉闷的性子,见此情形更气了。

      他就不信,穆亭晚到哪都能如鱼得水,难道他离了她还真没人搭理了么?

      宋行之沉着脸转身想走,却冷不防与人正面撞上了。
      那人倒吸一口冷气,退了一步仰头看他,眼里有些愠怒的神色:“你背后长眼睛了?”
      见了鬼了,宋行之怎么知道她想吓他,反应竟然这么快。

      穆亭晚知道他有那神奇的功夫,但这环境乱糟糟的,车马声和说话声不绝于耳,按理说她都这么小心了,不该露了形迹啊。
      她揉了揉鼻梁,疑惑地想:难道她还是低估了古代武功的威力?
      这是超神了吧?

      宋行之没搭话,先向她身后望了一望,没见着人影。他顿了一下,才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回来了?那小孩醒了?”
      “醒了啊。”穆亭晚点头道,“活蹦乱跳的,还叫我等着呢。”
      宋行之说:“那你可终于能放心了。”
      穆亭晚眉心一蹙,又抬起头来,茫然地看向他的脸。
      怎么感觉他说话阴阳怪气的。

      不过,无论是不是错觉,这话都大错特错,穆亭晚摇摇头说:“谈不上,我本来也没多关心。我跟你说,别以为小孩子就单纯,撒谎可是天生的。要是他醒过来没看到我或者你,一口气憋得没处出,指不定怎么编派咱俩。我去他眼前晃一圈,他注意力就会放在怎么跟我作对上,也就没工夫胡说八道了。”

      歪理。
      宋行之默默地反驳,却没有说出来。不知为何,还心底一松,郁气骤然无影无踪了。

      穆亭晚毕竟不会读心术,自然不知道他这百转千回的别扭心态,她只是随口为自己正个名,然后十分自然地绕过他,向众人打了个招呼,气氛霎时热络起来。宋行之还没反应过来,她却又回头一笑,连他一道拉进这氛围里,连阳光都明媚。
      怎么会有这种人。
      宋行之只来得及想这么一句,就被说笑声团团围住了。
      漫长的上午和倏忽而过的下午,便组成了他这一天的记忆。

      此后数日,长途跋涉的疲态开始显现,一行人专心赶路,都想早些抵达州城。到第五日傍晚,连穆亭晚都觉得有些疲惫的时候,风尘仆仆的商队终于看见了贡州城的城门。
      他们将在此处休整一天两夜,而穆亭晚必须在这期间处理好岭藩县后续的全部事宜,才能真正轻装上路去雍京。

      宁砚和商队的人纷纷去安置货物,准备住宿,穆亭晚也麻溜地去找到了她的那一车,然后……就犯了难。

      她的货物要如何处置呢?

      说起来其实挺简单的,卖是绝对来不及的,最好是送去当铺当掉。
      只是,一次性当这么多财宝,万一让人起疑,那可就功亏一篑了,她得想个圆得过去的借口。况且当铺掌柜这种黑心职业,不用想也知道,一定会抱团坑人,合起伙来压价。
      穆亭晚重重地叹了口气。

      要是给她一点发挥空间,一定能卖出个好价钱。但是如今她一没有时间耗在这上面,二来离岭藩县还不够远,穆亭晚多少还是要收敛些,不能太招摇过市。
      这实在太掣肘,顾虑一个叠一个,方方面面都要考虑。
      幸好是无本买卖,穆亭晚头疼之余,也不会太焦急。大不了就被人当韭菜割一波,以利诱之,路子就广,少赚少便赚点,她总归不会亏。

      清风拂过,晚春的夜正是最宜人的时节,穆亭晚仰头,看着乌黑的天幕,星星一如既往的亮。
      她很喜欢在这儿看星星,是在污染严重的都市里见不到的耀眼,倒是让她想起一些很久远的,乡间田野的记忆。
      就像奶奶还在她身边一样。

      穆亭晚想得入神,其他人见状,也就没打扰她。
      李颉和李铃儿呢,向来是眼里有活,又不知晓她和云锦楼之间的牵连。在他们的视角看来,宁砚没有收他们的银钱,白白让他们搭顺风车,那就更应该手脚勤快些了。是以一入城,他们便追着宁砚打下手,更是早就不见人影。

      周围渐渐沉寂下来。

      穆亭晚恍然发觉,笑着摇了摇头,跳下车来。
      无论该怎么做,今夜都是来不及了,还是早些收拾收拾,养精蓄锐的好。

      某道声音再一次在她身后响起:“回神了?”
      穆亭晚很不长记性地又被吓了一跳,她叹了口气,轻车熟路地回头问道:“你是鬼吗?”
      总是无声无息的,冷不丁冒出来,一本正经地说些让她哭笑不得的话。

      宋行之从马车投下的阴影中走出来,拉过缰绳,边走边说:“我是不是鬼不知道,你倒是像被鬼勾了魂似的。”
      穆亭晚扶着车,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敷衍地说:“谁还没点过去了,走个神不是很正常——我们这是要去哪?”
      “我看你这神走得够久。”宋行之留心看路,没转过来看她,话倒是接得快,“陆家的货物都安置好了,你这个,今夜也先放在一起好了。”
      这话与穆亭晚的想法不谋而合,她打了个哈欠,轻轻“嗯”了一声。

      车轮点地的声音伴了一路,走进寂静的贡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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