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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熊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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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亭晚嘱咐李颉好好照顾李铃儿,自己则与宋行之一起,在队伍里来回穿梭,跟商队的人套近乎。
不惜走这么远的路,想也知道做的是大买卖。这商队里老狐狸一抓一大把,皆是打太极的好手,甚至还想反过来套她的话。
如柳文渊的那样清澈愚蠢的……
还真让她找到一个。
那是商队东家的儿子,跟着来长见识的,年纪尚小,十三四岁的样子。穆亭晚跟他东拉西扯地讲了些好几部少儿动漫糅合的四不像中二故事,她记得不清,又不甚走心,几乎是梦到哪段说哪段。饶是如此,新颖的设定还是很快就把小孩子迷得五迷三道的。
宋行之一脸黑线地在旁边听她胡言乱语。
这故事的底层逻辑简直漏得跟筛子一样,一听就是她自己添油加醋的结果,难为她能讲得这么声情并茂,讲着讲着,还让那小男孩听得激动起来。
宋行之:“……”
他无话可说,不忍直视地移开目光。
宋行之不是一个人,原本还有些警惕的商队众人凝神听了一会儿,也着实是无语了。
他们不再注意这边,一边做着各自的事,一边若有若无地瞟着酷哥。显然那位才像话事人,至于穆亭晚,大概只是来凑数的吧,或者像那孩子一样,来见世面的。
穆亭晚说完了一段,张望了一下队伍前端。
他们走的是官道,还算宽大平整。当然是和高速没得比,但也是让车队的速度快了不少,不像在岭藩县城中那样束手束脚地龟速前行。
她状似自言自语地说:“贡州城应该明日就能到了吧。”
男孩大声嘲笑:“你是根本没出过门吧?哪有这么快,你当是你家那小地方?”
……好想打人。
半大的小男孩果然是人厌狗嫌的生物。
穆亭晚默默咬牙,幽幽地看向他:“你不也是从岭藩县出发的,你不是那里的人?”
“本少爷当然不是。”小男孩得意洋洋,“只是经过那里而已,我怎么可能会是岭藩县的,那是流放人的地方。”
穆亭晚想起邵筠,知道他说的不算错。但是除了流放以外,岭藩县多的是原住民,这小崽子轻蔑不屑的语气着实让人不爽。
她压了一口气,默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继续循循善诱:“那么你是贡州的人吧?我第一次去那里,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小男孩听了这话,更是傲气得没边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贡州……勉勉强强吧,吃的还挺多。不过本少爷也不是那里的。我家在江南瞿州,林贵妃的故乡!”
穆亭晚立刻就明白了他说的是哪个林贵妃。
大名鼎鼎的,天成帝的真爱。
在历史上叫得出名字的人物,总要被人细扒一番感情生活,皇帝宫廷什么的更是从古至今都为人所青睐。
天成一朝的皇后没什么好说的,再明显不过的政治联姻,反倒是帝妃之间的传奇绝恋扑朔迷离,一直广受关注。
首先这位贵妃娘娘出身成谜,甚至有人认为林这个姓也不是真的。主流观点认为应该是不高,否则不至于一点记载也没有。但那时正值王朝新旧更替,天下大乱,也有可能是有记载而遗失了。
至于大家为什么能知道瞿州是她的家乡,那是因为天成帝对瞿州的各种偏爱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他为瞿州倾斜了不少资源和政策,下圣旨的时候,还总要提一嘴林贵妃如何如何,溢美之词不带重样的。这摆明了就是在说,我就是为了她才这样做的,要谢就谢她,让她享无数称颂。
可惜的是,林贵妃身体不好,早早就逝世了。天成帝为此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
史书记载,天成四年,林贵妃薨,追封仁孝皇后,举国治丧,一应礼制,以国母待之。
明目张胆的偏爱加上令人唏嘘的悲剧结尾,这对帝妃从戏曲到电视剧,有着无数版本的奇谈故事,传唱不绝。
不过穆亭晚对此不是很感兴趣。或许是她太较真了吧,很多人感慨帝王的凄美爱情故事的时候可以自动忽略他的后宫和子嗣,或者用皇帝都这样来含糊过去。
但穆亭晚不行,每次看到有人脑补皇家深情,爱得多么死去活来,她都会立刻联想到这对鸳鸯中间不知有多少个人的位置。
那成群结队的皇子公主总归不能是其他嫔妃无性繁殖出来的。
但是看他很上头很与有荣焉的样子,穆亭晚没给他泼冷水,相当捧场地说:“瞿州?我倒是听说过,唉,也不知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去看看。”
她这话不算违心。无论有几分真心,至少天成帝给瞿州的好处是实打实的,那地方如今富得能与雍京碰一碰。
一北一南,想必是两种风格迥异的顶级繁华。
小男孩眼角眉梢是掩不住的得意,他摇头晃脑地说:“可惜咯。你只能到贡州,我可是要去雍京做大生意,然后再一路游山玩水回瞿州。羡慕吧?”
穆亭晚睁大眼睛:“你去雍京?”
天色将晚,夕阳的余辉不冷不热,让人倍感舒适,小男孩打了个哈欠说:“对啊。你大惊小怪什么?丞相府要嫁女,有不少生意可做呢。这不就是在运香料?”
到底是小孩子,一旦放下防备,愿意与她聊天,那真是什么都敢往外抖。
穆亭晚对于这桩婚事一点印象也没有。毕竟正史向来惜字如金,许丞相家的亲事,在当朝算得上大事,对后世来说,或许连几个字都不配有。除非是发生了什么特殊的意外,或者是有很重要的影响。
目前看来两样都不沾,至少穆亭晚实在想不起来这场婚事有什么要紧,只寻思着,下次楚云联系她的时候再问问好了。至于现在,就暂且将它抛到一边。
她只是有些疑惑:“我们走得这么慢,到贡州都要好久,你们能及时赶到雍京?”
“你也太蠢了吧。”小男孩说话的方式忽然变了,故作深沉的,穆亭晚猜他是在模仿什么人,八成是他爹,“凡事事到临头就来不及了,须得早做打算。许家那位小姐,多少人盯着呢,如今年纪到了,又头一回传出风声要议亲,想必是八九不离十了。”
穆亭晚恍然大悟:“所以人家的婚事还没定?你们这是在做准备竞标吗?”
小男孩没听懂:“竞什么?”
穆亭晚敲了敲他的脑袋:“没什么,你不需要懂。”
她想打听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自然不必再惯着这熊孩子。他这是当祖宗当习惯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会跟人好好说话,拿她也当家仆一样鼻孔朝天地看。穆亭晚早就看他不顺眼,为了套话才耐着性子低声下气,他还真当她没脾气了。
这男孩当然不知道她憋了多大火气,他只知道软柿子忽然硬气起来,他始料不及,眼神都被敲得清澈了,一时反应过来,气得吱哇乱叫:“你敢……”
他边喊着,竟还想冲上来打她,明摆着是被宠坏了的模样。可惜刚刚摆出这副架势,他就被人揪住后衣领,毫不留情地提了起来。
男孩懵懵地与那人对视,被他眼中的杀气腾腾吓得不轻,剩下的话全咽回去了。
穆亭晚也没想到看天看地看风景就是不看她的宋行之反应这么迅速。她其实是估算好的,这小少爷四体不勤,年纪又小,虽然她不会武功,但收拾一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总不至于让他欺负了去。
不过,既然有人代劳,她也乐得清闲。
有人被这动静吸引,回身朝他们这儿张望,穆亭晚立刻上前一步,拉起宋行之另一只手,把那孩子往他怀里一塞,硬生生摆出一副抱孩子的姿态,回头笑道:“我们太喜欢他了。我朋友想抱抱这孩子,就是没啥经验,我搁这儿教他呢。”
男孩被宋行之眼神恐吓不敢出声,又被穆亭晚挡去半张脸,旁人看去,还真算得上其乐融融。
那人表情扭曲了一下,万分钦佩地看了穆亭晚一眼。
多么厉害的姑娘啊,对那种熊孩子都能喜欢得起来。
要不是他实在蛮横跋扈,应该是有人时时刻刻寸步不离的才对。现在么……都是巴不得小祖宗赶紧回去别再来了,没人愿意干这活儿。大家心照不宣地躲懒,只要别弄丢了就好。
穆亭晚转头看着那蠢蠢欲动的小孩,笑得阴森森的:“知道为什么教训你吗?”
他万分不服气:“是你先打我的!”
穆亭晚又敲了他的头,这回要重得多,她嫌弃地说:“小点声,知不知道不能对长辈大呼小叫。姐姐也是长辈,或者你也可以叫我阿姨,这我倒不介意。又或者你可以叫我奶奶,姑奶奶也成啊。”
她在说什么东西。
被迫抱了个孩子的宋行之正思索着要不要把他扔下去,听到穆亭晚这叽里咕噜的一长串,也忘了松手,饶有兴致地看她教育熊孩子。
“且不说那算不算打,我来跟你算笔账,咱俩到底是谁先欺负谁的?”穆亭晚神情严肃,男孩被宋行之抱着,她正好可以站直了说话,是一个俯视的角度,又不会看得不清,压迫感相当足,“怎么?你瞧不起小地方么?那你眼巴巴地跑这么远?低价把人家的劳动成果拉去投机倒把,还要踩人家一脚,这是对的么?”
男孩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如何应对穆亭晚。这人既不怕他,也不要面子,愣是对一个孩子骂也还口打也还手,他现在还晕乎着呢!
穆亭晚继续说:“还有,你刚才那样子,不是第一次打人吧?就你这小身板,能打得过谁,无非是欺负别人不敢反抗你。更准确的说,是不敢反抗你爹。我说的没错吧?”
如果他刚才没有条件反射一样地勃然大怒,穆亭晚也懒得管他,她又不是他娘。但是他动手动得如此理所当然,一遇到宋行之又怂得厉害,显然是根本不习惯有人敢忤逆他,可想而知,负责照顾他的人平日里该有多糟心。
照这个趋势长下去,将来必定为祸一方啊。
穆亭晚从宋行之怀里把他提出来,用的是方才宋行之同款的手法,是有意要加深他的印象,立起威望。只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也不轻了,穆亭晚又有些疏于锻炼,只觉手腕向下弯折了一个扭曲的角度,当即咬着牙,愣是没让他看出丝毫不对劲。
她依然是那一幅渗人的笑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货物呢,是只到贡州。而我,要和你们一道去雍京。所以你今天听不懂也没关系,我可以给你多讲几次。”
男孩愣了一下,扁起嘴就想哭,宋行之如鬼魅一般悄然飘到他眼前,也不知点了什么穴道,只听呜咽声刚起,就卡了一下,听起来倒像是打嗝。
而他本人,已然沉沉睡去。在闭上眼睛之前,他最后的印象就是——
好吓人的一对恶鬼!
宋行之皱了眉说:“太吵了。”
说着还把男孩从穆亭晚手中接过来,放回了马车上。
穆亭晚:“……”
他貌似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
她哭笑不得,提醒道:“可是,他还没吃晚饭。”
虽然有长歪的势头,但终究还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她可是很讲道理的,怎么能不给孩子吃饭呢?
宋行之真没想到这一茬,他难得有些心虚,迟疑着说:“可是睡穴点了之后,一时半会醒不了。”
穆亭晚眨眨眼,轻咳一声:“那就没办法了,明天再说吧。”
可怜的小家伙,姐姐有爱心,但实在不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