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为云》春去欲

31、第31章

　　莫约一个时辰，消息已经传到皇宫，这个不为人知的真相如同狂风大作，四处蔓延，今日所发生一切统统将一一完全如实上报朝廷，字字句句核实无误反复再三勘察后梁方海亲笔写书上谏。

　　甚至连同太子殿下一并写进了谏书。

　　京城中违规建设四阁，没有按照条文法规私自营业博取财务被立案调查，不仅如此还关联到滥杀无辜的罪名，这一件两件加起来本就是大案，但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连扯着这一件事另一件事也连同根生式拔起，京城丢失孩童事件事发几年来真相终于浮出水面。

　　而背后也牵扯了不少名门望族的关系，加之四阁来来往往客人当中就有大半都是名门世家。

　　此消息传遍，不仅四阁被搜刮一通，所有人都要审问。

　　曾经几何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家庭重新看到心机，但也让长久藏在角落深处一些人感觉到了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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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皇宫阮回舟便被皇上召见去了朝廷上，往日每日开朝都在早上这日特例开了两次，许希云对其也并不意外甚至有点觉得情合其理。

　　一来这件事关乎于王景，他身份可和平常人不一般，就算是个有地位有权利的人物也不至于如此大费周章，但是他是太子殿下。

　　当今皇上的嫡长子，未来的一国之主。

　　二来是一向不闻政事的阮回舟，这次浑手摸到了一个巨大烫手的山芋，常年以来阮回舟在皇家权贵以及那些名门望族中都是一个愿留防备一手也不会轻易忽视的存在。

　　由于阮回舟不常在公共场合露面，所以大多数人对他并不是很清楚为人性格，只知道年纪尚比太子殿下小一些，而且自幼便是俊美绝伦，天姿自然，五官分明立体，倒是遗传了他母妃的面貌。

　　许希云和阮回舟一路坐马车回到荣来府中，马车刚停下阮回舟就被几名太监急着叫去见皇上，阮回舟临走前倒是风平浪静般的模样：“夫人，本王去去就回。”

　　许希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点头说好，站在门口看着阮回舟又坐上马车前往大殿，许希云心中不知怎的又滋生出几番坎坷。

　　在桥门市井时阮回舟下令让项江去捉拿私自贩卖拍花散的小贩，谁知小贩后路备得足，一股溜烟逃的不见踪影，只留下人去楼空的门店。

　　而买了拍花散的石坚也被捉拿审问，宫思雨不明白石坚为什么会这么做，两人私底下说谈几番最后宫思雨还是打算和许希云回宫。

　　至于剩下和她们一块从四阁里出来的翰林院的两位也一并在桥门市井上各自乘坐马车分别。

　　回到皇宫回想起之前那些事情许希云感觉事发太过于突然，她直直站在荣来府的大门上直到那两马车没了踪影也没抬脚进门。

　　札离原本看着宫思雨一股奄奄气息于是主张去陪着她，但眼下她扶着麻木的宫思雨看着站在大门前迟迟不动的许希云，有些发难和心疼：“小姐，我们先进去吧！”

　　许希云回过神，走到宫思雨面前，宫思雨这时抬眸眼神放空道：“王妃娘娘……”

　　许希云问：“你和那位叫石坚的人认识？”

　　宫思雨缓缓点头，硬咽道：“自从我去到桥门市井我们就认识了。”

　　许希云猜的果然不错，又问：“你去到桥门市井之前的记忆是不是遗忘掉了一些？”

　　宫思雨难以置信，但仔细回想起来自己似乎确实想不起来自己还未去桥门市井之前的记忆了，今日从进入那个密道开始她就得头疼，疼到现在她还是没发缓过来。

　　宫思雨喃喃道：“小时候的记忆大多都不记得了，只知道去了桥门市井之后发生的事情。”

　　宫思雨默然片刻，又道：“还有我爹娘的一些信息。”

　　-

　　大殿。

　　“荣来王到！”

　　听见太监报信大殿上左右两边站满的红衣官员纷纷回身以眼迎接，虽说阮回舟到底是王爷但毕竟圣上还坐在大殿中，大殿中每名大臣双手拿笏板两两相望，竟默契着你不言我不语，王景站在大殿中心见到阮回舟来了，先是一愣随后满眼憎恶，即刻道：“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舍得来呢！”

　　王景挑眼昂首，语气带着讥讽。

　　站在大殿上的两边大臣只敢看戏个个不言，只等阮回舟作何反应。

　　不过阮回舟倒是出乎意料的沉着与平静，他缓缓走进大殿，跟没看见站在大殿中心的王景径而走到他身旁不远处。

　　“见过父皇。”

　　阮回舟抱拳，不等坐在大殿上齐平皇上亲口回应便擅自做主收起了手。

　　这可真是好大的胆啊！大殿上两旁站着整整齐齐的大臣皆是目瞪口呆，但回过头想想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阮回舟上朝。

　　王景没想到自己会被他这么冷视过去，又联想起今日的遭遇心中颇为不满：“父皇，京城中四阁的事与儿臣无关，儿臣只不过是一时兴起想出去走走。”

　　王景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他轻轻抬头看向站在左边的梁方海一眼，嘴露轻笑，然后抬头，脸上没有一丝好脸色：“结果恰好遇到了梁书雪妹妹，见她乔装打扮一番出去，作为兄长自然是想关心一下梁书雪妹妹，谁知她居然进了四阁还是里面的常客。”

　　梁方海沉着张脸，从容道：“皇上，梁书雪年纪尚小，从小又喜爱吟诗作画，听闻那里是诗人作诗之地才经常光顾，但从未晋升过二楼。”

　　王景愤然当即打断：“可她今日就是晋升了二楼，还带着几个熟人一起去了！”

　　王景说完小人得志偏头看了眼阮回舟，嗤笑了声又道：“我还以为二弟你是不喜欢朝廷之事，没想到你也去了，还有很大发现呢！”

　　梁方海未曾设想此事还会牵连阮回舟，看到王景当众刁难阮回舟也不知如何是好。

　　当今朝廷就算是哪位大臣亲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站在这个偌大的朝廷上当面指出统治的腐败，依旧不会有多少人理睬，因为顺着发展，朝廷需要钱，朝廷需要底下百姓的供养，因为在封建社会中这都是微不足道甚至只不过一件家常便饭再小不过。

　　齐平皇不可能听了一番词便挥手决定整顿朝廷，整顿社会，因为社会发展到如今，他也做了不少“贡献”啊！

　　该死的！难道要他一个靠着排挤亲兄亲妹的头上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人如今要改头换面做一个能流传千古的良君？

　　放什么狗屁！

　　他始终相信没有一味的好人，也没有一味的坏人，但是比起这两个更大的矛盾，天下人更相信没有所谓真正意义上的回头是岸！

　　再者有必要的时候朝廷需要这样的发展历程。

　　更何况历来哪个朝代私底下不搞政治腐败，官员颓废作乐？这件事情难就难在一向爱民的朝廷居然不爱民啊！

　　不然那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问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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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平皇上坐在大殿上满脸憔悴，见底下终于安静，他思忖片刻方觉刚才王景那番话拨动了他，他曾经也以为阮回舟不喜欢朝廷，也不闻政事，没有野心勃勃的壮志凌云，也没有掌管事务的潜质，误以为阮回舟想要谦卑度过一生，如今倒是让他十分意外。

　　他眼神望着站在两边大臣中间的那位黑衣少年，他明明没有摆出任何架势，单单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站着，却在他身上看到一股来自上位者的自信，即使先前他对阮回舟忽然又同意在十八成年这一年成亲有所变看，但如今他看着下面那位少年。

　　似乎一种一尘不染的气场在阮回舟身上散发出来，尤其是在朝廷两派大臣之中。

　　齐平皇年少最不喜欢这样的人，甚至有一段时间厌恶至极，恨这些人死脑筋，十几年辗转流逝，放在他当下一个长辈身上，看到现在的阮回舟，自己的亲生骨肉，偏偏成为了他最讨厌的那种人。

　　唯独王景的性格倒是和他有几分像，但他又觉得王景和阮回舟相比较之下，他能更感受到他和阮回舟才有更好的亲近感。

　　只是这次阮回舟忽然着手了政事恐怕不少大臣已经开始主动向他伸出援手，到时候再三雄鼎力争锋对决……

　　念及于此，齐平皇暗暗叹气，无声无息，他缓缓抬眼，脑海中浮现一个熟悉而又殊途的面孔。

　　是因为你吗？

　　因为对你身上意志……不，很快他否定了这个答案，取而代之的是他一直自以为是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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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京城中查出私自开设门店经营不止，还涉嫌滥杀无辜，本就是一摊浑水，如今又加上一个拍花散。

　　还是阮回舟亲自提的案。

　　且说案件不大，但牵及百姓，之前建立花坛阁的人全都归西，死人不会说话，暂且放置不管即可。

　　齐平皇看着阮回舟道：“回舟，寡人其实有些纳闷为何你今日出宫了，可有什么事要办？”

　　他确实想知道平日整天不见踪影的阮回舟出宫干什么，难道在政治上一直游离在外是因为喜欢宫外的生活？但是另一方面他也趁机想确认阮回舟是不是已经拉拢了自己的大本营。

　　想要上位某得权利与利益，必须站稳势力的支持，因为一国之主不可能是单枪匹马的孤行者，他走到这里已经深有体会。

　　阮回舟背手而立，轻描淡写道：“父皇，儿臣新婚燕尔不久，想着夫人在皇宫无聊无趣就带出门走走，这上下翻烂夏朝规章也没有哪里不妥。”

　　年轻人情情爱爱很正常，阮回舟又刚成亲不久，和妻子正在热恋磨合阶段，齐平皇凝眉片刻旋即又眉展开来。

　　底下几名官臣闻言皆是骚动起来，你看我我看你默默无言，眼神的清晰却是沉不少。

　　如今阮回舟是已经想清楚明白身份权利的作用，想要回来争夺天子之位了吗？

　　若是如此他们是不是这几日得找个机会亲自去拜访？

　　总而言之整个事情的经过都不和阮回舟有任何联系，也不是他一手策划而成的，再看看阮回舟站在两大势力的中间，他似乎和自己长久以来的想法复合得琉璃尽致。

　　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就是碰巧撞在了一块。

　　夏朝开年以来就对神和天有着无比崇高的敬仰，还隐隐约约透露着事情发生到现在都是天意。

　　王景脸色好不到哪里去：“看不来二弟和许家妹妹感情如此要好，不过之前怎的没见过二弟和许家妹妹有过来往？”

　　王景话里有话，直中问题要害，问出了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就连坐在上面的齐平皇上亦是如此。

　　听见这话的许父拿着笏板大气不敢出，连忙弯腰低头，不知太子殿下这番话是针对他还是单指阮回舟。

　　神仙吵架凡人不要上前，许父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况且这话也没有点头问他，再者他也想听听阮回舟如何回答。

　　阮回舟瞥向王景，冷冷道：“兄长平日里就与我不来往，哪里见得知道我和夫人不曾来往过？”

　　此话一出许父的腰更加弯曲了些，只感头更加深沉，直冒冷汗，生怕等下就喊到了自己的名字。

　　毕竟这位“女婿”可不是他心中所意，更是没见过许希云和阮回舟有过来往，尽管如此，他也万万不能道出来，至于阮回舟为什么会同意许希云的求亲更不得而知。

　　只祈求阮回舟不要殃及自己。

　　许父私下里曾和王景多次示好，但是王景见许希云那年觉得太过于平庸普脸就一直推辞着许父，也不知晓许父有没有又和别人打成交道，被这么一问王景失色语气不太好：“二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我成天没事往你府上跑？”

　　阮回舟却冷冷笑了：“兄长要是喜欢，尽管来便是。”

　　话音刚落阮回舟像忽然间又想到了什么，挑眉道：“来找我就行。”

　　王景愤愤不平道：“你我二人早已成年何必讲究那些小儿科的讲究？要想见一面直接见就成。”

　　阮回舟没回，眼也没眨一下。

　　齐平皇上不想看到自己的两个亲儿子在朝廷上因为这些小事不欢而散，他年纪也过大半朝廷中很多事有时候都是分托下去管，自己根本毫无顾及全部一览无余。

　　齐平皇颇为疲倦道：“先不论如何，今日先关闭四阁的经营，再把那些四阁的孩童统一返换百姓将之认领，捉到贩卖拍花散的人通通杀无赦。”

　　四阁建成里面大多常驻客人皆为有权有势之人，而且大部分人现在在朝廷当中许多还是一名官职。

　　其中就包括了不少翰林院的人。

　　可翰林院是干什么用的？是随侍皇帝出行，参与重要活动，陪侍皇帝游宴娱乐，吟诗作画的，要是真全牵扯出来大半个朝廷都要变天了，至于那些百姓只不过是苦命低下的蝼蚁，死就死了，终究不比底下任何一位官员。

　　如今都成为一些潇洒度日，挥霍如金的翰林院了，不过归终到底还是依托了他啊！

　　查来查去一股气做到头最终害的是自己。

　　还不如就顺利当成，反正也不会闹得太大，再者他要是真的做到那一步又有多少人会支持？

　　现在他人已过半，白发早就如野草滋生，无再多精力掌管事务，如今大势所趋，朝廷需要新一轮更迭，宦官渊海中各自靠拢，投靠新势力簇拥为王。

　　不会。

　　因为他也不干净。

　　他也不是一个好君主。

　　更不是一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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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就先到此。”

　　齐平皇上讲完暗暗叹了口气，旁边白发苍苍的老太监走上前说了句什么，他听了之后又是一声叹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

　　话音至此，大殿上两边大臣不少松了口气，尤其许父和站在太子阵营的官臣们，他们彼此面面相觑心里幸灾乐祸，唯有梁方海心思沉重，双眉凝神却也一话不说。

　　王景庆幸自己没有被点名降罪，事情也如自己所想，这件事也只能到这里了，想到这个结局王景心中满是快意，他挑衅道：“二弟，看起来你确实没有适合掌政的天赋。”

　　王景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刻意说得很大声却故意让阮回舟听见，他说完朝着阮回舟冷哼一声，又变了副嘴脸道：“父皇，既然如此今日的事情就暂且放过，时候也不早了，父皇不要总是关心政事，还要多加关心自己的身体，父皇先回去歇息不要累了着了龙体。”

　　齐平皇上点点头，又面带犹豫看看阮回舟。

　　这次起朝不全是因阮回舟而起，不知为何齐平皇却暗发自想得到阮回舟的回答，大殿里两边站着整齐划一的大臣们亦是在等待阮回舟有何指示。

　　不过阮回舟的举动倒是出乎意料，空气只是安滞几个瞬间，他抱拳淡淡道：

　　“恭送皇上。”

　　“退朝！”

　　“——恭送皇上！”

　　嘴里高喊着送词，各大臣心里想法百花齐放，有人忧心忡忡，有人焕发心机，这一次朝不少大臣又开始心思苦恼地观摩阵营，放眼着未来，做出自己的选择，届时朝廷势力再次变革。

　　谁是最后的赢家还不一定。

　　朝廷就是这样生长又腐败再重生，强大的权利让无数人前仆后继，孜孜不倦直到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