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江湖之不良人]假李》栾枝香

24、第24章

　　岐王李茂贞，原名宋文通，因祝帝平反有功，赐李姓，封地岐国。

　　多年前，他为探求十二峒的秘密孤身前往饶疆，不知所踪，女帝不得不换下华裳，代替岐王掌国。

　　这个在众人心中死去的人，却在我策马前往朱雀门的城门上出现了。

　　他一袭华服，双目异瞳，眼里尽是蔑视，低头如睥睨众生，让人不寒而栗。

　　他和我做了个交易，他替我打开龙泉宝盒，而我，要将龙泉宝藏与他平分。我知道他的野心不止于此，但已知他的命运，让他做个马前卒也不错，于是欣然答应。

　　我在通文馆等候岐王的好消息，李嗣源坐在我身旁品茶，一派闲静模样。

　　我用余光轻扫，李嗣源小啜一口，唇角含笑，这样的人，留在世间实属大患。

　　我要将李嗣源的命，留在蜀地。

　　**

　　半月后，跟踪李茂贞的通文馆密探传信来：李茂贞已打开龙泉宝盒，正向蜀地方向前行。

　　李嗣源眼神一动，笑道：“殿下，要杀了李茂贞吗？”

　　我摇头道：“急什么，幻音坊还没有动静，女帝不会坐视不理，让他们斗去吧。”

　　李嗣源笑得奸诈，扇子扇出一阵微风：“殿下英明。”

　　说罢，我和李嗣源对视一眼，相视而笑，李嗣源随即安排车马，我们便悠闲地向蜀地进发。

　　**

　　再次见到李星云的时候，是在蜀地的神农架。

　　深林之中，一片肃杀。他嘴角带血，浑身是伤，不忍看向身边之人。而他身边，姬如雪抱着奄奄一息的女帝，眼中含泪。

　　不远处，横躺着一具尸体，那人头发枯白，身上俱是青紫色瘢痕，周围聚着一群吸食尸体的恶虫，任谁也看不出来，那曾是意气风发的岐王。

　　他已经死了。

　　我向前一步，朝李星云打了个招呼：“半月不见，近来可好？”

　　李星云用衣袖将嘴边污血擦去，处变不惊：“托你的福，好得很！”

　　李嗣源抬头看了看乌云翻滚的天，凑近我的耳朵，小声道：“殿下，别和他们废话，直接……”

　　李星云嗤笑一声：“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我把李茂贞引到神农架，只是为了他一个人吧？”

　　倏地，一阵狂风刮过，冰冷刺骨，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白亮的闪电划破天迹，带着震耳欲聋的雷鸣。

　　“地动，就要来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身尖叫，底层无力地向底下塌陷，轰的一声，一棵大树猛地砸下，砸在通文馆人的头上，竟将那人的身体砸扁。

　　一时间，呼喊惨叫不绝于耳，“救命”声此起彼伏，一座山体，在一瞬间被撕裂成碎片，实属罕见！

　　灰尘扑扑，我看不清孟婆的方向，但见身边的李嗣源眼底闪过一丝错愕，竟有逃跑之意。

　　李星云在动乱之中安排女帝和岐王的下山撤离，已经离我们有一段距离。我朝李嗣源道：“和我一起去夺圣童！”

　　李嗣源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来。

　　李星云见我们穷追不舍，与张子凡、李存义交换眼神，停了下来掩护姬如雪撤离。

　　地动还在继续，李嗣源往后一看，见身后空无一人，有些退缩，他向来把自己的命看得重：“殿下，要不我们还是……”

　　我冷笑一声，指着李星云道：“李嗣源，去杀了他！”

　　李嗣源眼角一跳，竟是无动于衷，我继续威胁道：“李嗣源，你对我说的衷心，都是假的不成？”

　　李嗣源犹豫片刻，深吸一口气，冲了上去，四人打了起来。

　　李嗣源武功高强，又习得张天师的五雷天心诀，威力更是不可匹敌，与三人对打，依旧占据上风。

　　我见李嗣源马上要触碰到李星云，立马捏紧拳头，冲上前一拳打在李嗣源的脸上。

　　李嗣源显然没有防备，被天罡诀所伤，连连后退几步，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不仅是李嗣源，其余三人都楞在原地，搞不懂是什么情况，一个喊着要杀了他们的人，竟然来救他们。

　　我见李嗣源要逃，立马追上前，攫住他的肩膀，转头向李星云吼道：“快来帮我！”

　　李星云回过神来，立马冲上前，五人就此缠斗。

　　忽地，又是一阵地动，我的脚下瞬间出现一片裂隙，李嗣源已经穷途末路，我抽出腰间短刀，用尽全身力气，斜在李嗣源脖颈之上，用力一抹，鲜血飞溅！

　　李嗣源瞳孔一缩，面露凶光，自知必死无疑，右手聚起雷光，朝我腰间猛然一击。

　　我钝痛难忍，一时脚下失力，和李嗣源一起掉进深不见底的裂隙之中。

　　突然间，一只手拉住我的手腕，将我拉了上来，李星云双手颤抖，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这一刻，乌云散开，周围都安静下来，只剩下周围人的喘息声，地动，终于结束了。

　　我想要站起身，被身下疼痛牵扯，不禁往下一摸，感到一片滑腻，低头一看，腰间被硬生生凿出一个大洞，鲜血汩汩涌出。

　　李星云身影颤抖：“为什么……”

　　我无力地垂下手，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他了。

　　一滴泪砸在我脸上，好凉，正如逃开阳叔子的那场夜雨。

　　重来人世一遭，竟是这种结局吗？当真可笑。多了一些伤，流了一些泪，有什么值得我留恋？

　　恍惚间，我听到一声呼喊：“君迁！”

　　被血染红的眼中一片朦胧，我却看见了一道白色的身影，那般纯洁，那般清冷。

　　我想起潞州城中，那人怯怯望着我，眼眸如水；想起那晚极光，绿意下打雪仗的灵动少女；想起她看我的每一个眼神，快乐、悲伤、怀疑……

　　玄女，我总亏欠她太多。

　　模糊间，我感到右手被颤抖着握住，身边传来一丝轻唤，带着决绝：“我不会让你死的！”

　　手背感到滴滴答答的湿意，是她的眼泪。

　　好想抬手擦去你的泪痕，和你说不要哭，为了我不值得。可是喉咙却像冻住一般，不管怎么努力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手心传来一阵清凉，丝丝沁入心中，剧痛开始褪去，有人包裹住我的手，在说些什么，我听不真切。

　　一时间，好像被沉入湖中，仍由身体往下沉沦……

　　我好像进入一座冰库，这里荒无人烟，四处是古老的冰柱，抬头间，眼前出现一个王座，阎王坐于殿前，缓步走到我身前，问：“你叫什么？”

　　我已经死了吗？我低下头，犹豫片刻，无力地笑了一声：“我叫李君迁。”

　　“李君迁……”阎王沉吟片刻，将手贴在我胸口：“你命不该绝，回去吧！”

　　倏地，他重重将我推开，在坠入无底深渊的那刻，悬崖底下回荡不绝，是上一世我被大帅杀死时，李星云吼的那一声：“不——”

　　不论我如何伤害他，他如何恨我，却在我死的瞬间，喊了一声“不要”。

　　或许，我是因为这一声呼喊才回来的，我正是因为他才回来的！

　　李星云，我的弟弟，我唯一的亲。

　　我猛地睁开眼睛，就像有活了一世，一张清秀的脸庞落入眼帘，我不再犹豫，起身用力抱住她：“玄女……”

　　从此之后，我再也不愿放开你。

　　**

　　我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和李星云一起下了山，在众人怀疑厌恶的眼光中，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

　　我不愿再隐瞒，从我重生开始，一字不落。

　　在回荡的叹息声中，玄女抱住了我，轻轻道：“你受苦了。”

　　我摇了摇头，回抱住她。

　　玄女用天山雪莲施咒，将性命与我相连，才让我捡回一条命，我便在心中发誓，前路如何艰险，我都要活下去。

　　李星云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如果不去盐湖，不良帅还会找你的麻烦吧？不良帅算计我也就罢了，竟然拉上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张子凡叹了口气：“你要去吗？”

　　李星云苦笑一声：“去，当然要去。不良帅算计了这么久，不就是要我打开龙泉宝藏吗？如今宝藏就在眼前，我怎么能不去！”

　　姬如雪眼眸一动，走上前将手搭在李星云的肩上，微微一笑：“星云，我会陪着你的。”

　　“我们也是！”张子凡、陆林轩、李存义异口同声。

　　**

　　走在盐湖之上，就像走在浑浊的雪面上，天色苍茫，万物无声。

　　我又向前走了几步，看了看远处的悬崖，随即蹲下，用两指点在盐面上：“就是这里。”

　　李星云手握龙泉剑，对我点了点头，手心收紧，用龙泉剑重刺入我指着的地方，“砰”的一声巨响，盐面爆裂，一道金光闪烁其间，是龙泉入口。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曾经神秘的龙泉宝藏，终于在今日现世。

　　龙泉宝藏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大家都愣了一下，突然间，四面八方响起重重的马蹄声，一时寥无人烟的盐湖边，层层叠叠围满了诸侯军队。

　　训练有素的将士开出一条路，孟婆和不良帅缓步走来，大帅满意地喊道：“殿下！”

　　孟婆杵着拐杖，看着龙泉入口发出苍老的笑：“到底谁是真的天子，一试便知。”

　　各路诸侯翘首以盼，我朝大帅望了一眼，割破手心，一瞬间，鲜血汩汩涌出，滴在盐雪上，像开出一朵梅花。

　　我将手悬在入口之上，仍血滴滴答答汇聚，李星云将龙泉剑卡在空缺处，半晌，龙泉没有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蜀王道：“他不是天子，他没有大唐血脉！”

　　“他不是天子”的言论一时四起，回荡在盐湖之上。

　　李星云与我眼神相接，他割破手心，就在血滴在龙泉的瞬间，龙泉轰然大开，露出一条窄小的隧洞。

　　众人惊呼：“他才是天子！”

　　两道血流交汇在一起，与金色的龙泉交相辉映，颜色艳丽。

　　大帅不可察觉地怔了怔，狰狞面具下的眼睛如狼似虎地看了我一眼，仅仅一眼，迸发出无限的杀意。

　　我轻声道：“大帅，望你不要食言。”

　　大帅轻蔑地冷哼一声，再没说什么，李星云往洞口走去，顿了顿，朝大帅道：“袁天罡，你还不跟上来！”

　　李星云眼睛一转，看了我一眼，带着决绝与坚定。

　　大帅捏紧的拳头松了松，叹了口气，跟在李星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