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江湖之不良人]假李》栾枝香

23、第23章

　　李星云拉我进了船舱，雨越下越大，打在舱顶，劈啪作响。

　　他松开我的手，双手轻拍衣裳，遗留的水珠划出好看的弧度，落在古木甲板上。

　　“你为什么……”

　　我还没说完，李星云就知道我要问什么，抬头道：“你救过我，这次我还给你。”

　　我轻轻摇头，就算我留在岛上，不良帅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不过……我也不算真正救过他。

　　我倚在舱口，往前眺望，落雨掉进海里，扰乱平静的海面，一阵风吹过，泛起阵阵涟漪。

　　姬如雪站在李星云身边，轻声问：“上岸后，你要做什么？”

　　李星云犹豫片刻：“给你解蛊，至于以后……我也不知道。”

　　雨势变小，乌云散开，潜伏已久的太阳探出脑袋，甲板上还有些积水，我走到船头，远处可以看到岸边的小镇。

　　李星云跟了出来，我见他兴致寥寥，一副耷拉的模样，知道他很迷茫。纵然再远离是非，他早已处于政治的漩涡之中，越想逃开，陷得越深。

　　“上岸后，你走吧。”我听声转过头，李星云却不看我，自顾自地说着，“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

　　我自嘲一笑，走？能去哪里？且不说天下之大，到处是不良人的眼线，连饶疆的巫王都是不良帅的座上宾，我一旦脱离控制，便是粉身碎骨。

　　再者，我牵扯已深，再难离开。

　　我朝李星云莞尔：“我为什么要走，你怕我抢走你的身份？”

　　李星云眼里闪过一丝错愕，愣了愣，道：“你真的想成为天子吗？”

　　我反驳道：“为什么不想？天子为九五之尊，万人之上的王，天底下纷争不断，不都是为了这个位子吗？”

　　李星云苦笑一声：“我却觉得，帝王之座冰冷无比，万人之上……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要闲云野鹤，我要快活一世！可不良帅逼我，所有人都在逼我。”

　　他看着我，又垂下眸：“你又是何苦呢？你和我一样被逼无奈，眼睛不会说谎，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想称王。”

　　我心头一紧，怔怔看着李星云，他面向大海，波光粼粼映在他眼中，泛起柔光，宛若一个看透世事的老者。

　　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阳叔子的身影。

　　鼻头一酸，这世上有一个人知我懂我，他在我眼前，可我与他，注定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我想，如果说这个世界有一个堪当帝王，那一定是李星云。只有他能终止乱世，还天下太平。

　　这一刻，阳光普照，一派安宁，我在心中下了个决定：我要助他称帝。

　　我要助他笼络人心，我要助他除去通往王座的绊脚石，我要他踩着我的尸骨，成为万人之上的王。

　　我缓步向前，一把揽住李星云的肩，用力抱住他，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顿：“我才是天子！”

　　“砰”的一声闷响，船身靠岸，我一掌打退李星云，跳下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通文馆前，李嗣源站在门口，带着疑惑打量我。

　　我按照上一世的记忆，同他对峙着，李嗣源阴险狡诈，不能留存世间，但我现在需要他。

　　他听完我的独白，凝重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殿下休要说笑了，你不是李星云，谁是？天下，只有一个李星云，我晋国愿祝殿下成万代之业！”

　　我背过身去，道：“李嗣源，你亲自和我去一趟天师府，我要取回我的龙泉剑。”

　　李嗣源屈膝跪下，恭敬道：“遵命。”

　　**

　　天师府中，祭酒真人许幻被点了穴，怒视着我，我站在她身前，右边是孟婆，左边是李嗣源。

　　孟婆受不良帅之托前来祝我，李嗣源见孟婆来了，心下也松了口气，对我倒是言听计从。

　　不消半刻，李星云、张子凡、林轩、倾国倾城、侯卿、李存义和玄女都来了，张子凡见我将龙泉剑架在他母亲脖子上，眼里迸出杀意。

　　我眼中含笑：“把泣血录给我。”

　　“一把破伞，争来争去！”话音刚落，侯卿把红伞甩过来，被李嗣源接住，我也将许幻推出去。

　　李嗣源眼里闪出光芒，轻转伞柄，握着泣血录，突然，泣血录“啪嗒”一断，折成两半。

　　“你……！”李嗣源面露凶光，怒视侯卿。

　　我视若无睹，往前一步，朝李星云道：“李兄，看来今日是无法尽兴了，不如一个月后，我们长安朱雀门一聚。”

　　李星云笑道：“好啊！”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像是答应了什么稀松平常的事。

　　我微微点头，目光转向他身后的玄女，她一袭白衣，宛如仙子，只是眼神不似从前澄澈。

　　她见我看向她，像是要开口说什么，被我一瞪，立马闭了嘴。

　　不要和我产生瓜葛，不要暴露自己的弱点。

　　**

　　李星云走后，我和李嗣源、孟婆一路向西，去往蜀国拉拢人心。

　　一路上，李嗣源散播瘟疫，闹得蜀国鸡犬不宁，到了蜀王府，以解药威胁，让蜀王归顺，蜀王虽然心中不服，但也无可奈何。

　　接下来，吴国。

　　吴王向来软弱，李嗣源绑架了吴王最爱的女儿，逼他臣服。

　　这样虽能解燃眉之急，可待林轩救出公主，恐遭吴王反噬，李嗣源虽然狠辣，也是鼠目寸光之辈。

　　去往楚国的路上，孟婆先行离开，我知道她要去救公主，便欣然同意。

　　楚王一直重病在床，凡事都由大儿子作主，此人重权势，一听李嗣源鼓动，立刻答应起兵。

　　如此一月，一路上竟如鱼得水，替我拉拢了不少诸侯。

　　我也不得不在心中佩服：李嗣源心思缜密，武功高强，实在是一位劲敌。

　　想要杀他，必须找一个时机，一个万无一失的时机。

　　**

　　这日的天灰蒙蒙的，没有一缕阳光，将朱雀门衬得像一座古墓。

　　黑压压的人群站在我身后，诸侯王翘首以盼，整装待发。

　　我懒懒地斜躺在龙椅上，闭目养神，等待那个人的到来。

　　这一天，终于来了。

　　“吱呀”一声门响，李嗣源转身向我：“殿下，人来了。”

　　我缓缓睁眼，见李星云一行人站于黑云之下，都是视死如归的模样。我站起身来，轻笑一声：“别来无恙。”

　　李星云点头道：“无恙。”

　　“来人，备座。”

　　我和李星云正襟危坐于临时准备的座位上，桌前仅有一壶茶，当真简陋。四周断壁残垣，留存着当年朱雀门事变的痕迹，灼烧每个人的心。

　　我为李星云倒了杯茶，盯着牌匾上“朱雀门”三个大字，怔怔出神。我也是在这里出生的，可我从未有过关于长安的印象。

　　李星云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唇边带笑：“你觉得你和我，谁能留下？”

　　我试探出声：“我，因为我才是真正的李星云。”

　　李星云哈哈大笑：“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我苦笑一声，握紧温热的茶盏，低头看见水中倒映出我的模样，不，是李星云的模样。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向我用来，带着潮湿和脏污。

　　我从未想过，我还会坐在朱雀门前，与李星云谈笑风生，这一切，宛若一场梦，一场不得不做完的噩梦。

　　“你经历的每一个瞬间，我都曾经历，而我经历的每一个瞬间，你却永远都无法想象。”

　　李星云抬眸：“这么说，你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关注着我？”

　　我轻轻点头，我见过李星云的童年，见证他一路走来的辛酸，他变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他问：“小时候的那个人，是你吧？”

　　我点头称“是”，李星云忽然笑了，询问那只白兔的下落，我同他说，小白现在过得很好，比我们任何人过得都好。

　　他想了想，又问：“听玄女说，你叫君迁？我记得这个名字，是我给你取的，你听了很生气，吓得我掉眼泪，当时我不明白，现在我知道了，你从那时，就想当天子吗？”

　　我想起那时的冲动，回忆历历在目，不觉笑了：“名字而已，如今想了想，君迁子又有什么不好呢？”

　　李星云又饮了一口：“是啊，你不用成为李星云，你是你自己。你知道吗，在青城山，你说过会来找我，我便等了你好久，却一直没有等到你。”

　　我早已忘记当时脱身的承诺，如今被他提起，心里一揪。

　　“你回头吧。”李星云盯着我的眼睛，轻声道。

　　你回头吧……你回头吧……

　　所有人都叫我往前走，可这个人，却叫我回头。

　　回头，回到哪里去？我好想回到青城山，可是青城山被烧，那里早已没有我的痕迹。

　　我努力控制眼泪不要落下来，最后问了一句：“你真的不愿称帝吗？”

　　说你愿意，大帅就能放过我，从此，我们再无瓜葛。

　　他叹了口气：“我不愿！”

　　“砰——”

　　一声爆炸在不远处响起，震耳欲聋，一声马嘶鸣于朱雀门下，林轩带着吴国上饶公主成功赶到，吴王反叛。

　　“楚王到！”张子凡带着楚王赶赴朱雀门，楚国盟军撤退。

　　下一刻，女帝携九天圣姬为李星云助威，她闪身要夺我性命，就在她出拳时，拳头被一只大手握住，瞬间失力。

　　女帝无可思议地看着面前之人：“王兄……！”

　　真正的岐王李茂贞负手而立，眼神轻蔑，威如帝王。

　　一瞬间，众人乱哄哄成一团，孰真孰假之论不绝于耳。我见李星云眼神复杂地看向我，便往前走了一步，道：

　　“传说龙泉宝藏只有真正的李唐之后才能得到，不如我们谁先找到它，谁便是天子，如何？”

　　李星云低喝一声：“你休想要这祸根现世！”

　　我笑道：“李星云，你有得选吗？”

　　李星云，我助你在蜀吴楚岐笼络人心，如今已经办到，最后为你的做的，便是找到这龙泉宝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