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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暗宅谜影 ...

  •   晨雾未散,清平县城东市已飘起炊烟。凤瑾咬着芝麻糖饼倚在绸缎庄檐角,垂眸望着街对面蹲在馄饨摊前数铜板的应雪。素青布衣裹住她单薄肩头,发间木簪歪斜插着,扮的一个清贫书童模样。
      「客官,您的阳春面。」摊主将粗瓷碗搁在应雪面前,浑浊眼珠扫过她虎口薄茧,「读书人手倒是粗糙。」
      应雪捏着竹筷的手顿了顿,「家里清贫,苦活做多了」。等着摊主回到自己的摊位后,应雪用筷子夹起面轻轻吹着的,余光瞥见斜后方绸缎庄的蓝布帘微微掀动,掀起的那一角看见了刚染上的血渍。简单的观察一番收回视线后,她佯装被面条烫到,偏头咳嗽时将袖中铜钱滚落,叮叮当当撞上青石板缝里半截断剑。
      「小郎君当心呐。」凤瑾扭捏着一副娇柔姿态走过来,不知何时挤到应雪的身侧,绯色襦裙扫过她手背。葱白指尖捡起铜钱时,顺势靠在应雪身上,轻声道,「有马车进入那家绸缎庄,但承重不对,车辙印太深」
      应雪轻微的点点头,「小娘子要不要一同逛逛绸缎庄,我看天气渐凉,该添身新衣服了」
      两人携手走进绸缎庄,敲了敲柜台桌面,站在柜台后面算账的掌柜听到声音后连忙抬起头,「诶,客官您这是想买些什么」
      凤瑾抱着应雪的手臂,傲慢的抬起头,对着展示出来的那些绸缎挑挑拣拣,「你这里的绸缎摸起来材质一般啊,你这染料是不是不行」。凤瑾突然发难,作势掀开蓝布帘,想要进入绸缎庄后院。
      绸缎庄的蓝布帘厚重如夜,沉甸甸地垂在后院门框上。凤瑾的手指刚触到帘角,一股腐腥混着药草苦味便钻入鼻腔——这味道与修剑之地禁术阁中熬炼尸油的铜炉如出一辙。
      「姑娘,后院染缸污浊,小心脏了您的衣裳!」掌柜的嗓音尖利,枯瘦的手死死攥住帘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应雪的目光扫过他袖口——靛蓝布料上沾着几点暗红,像是喷溅的血渍干涸后又被匆忙搓洗。
      她退后一步,佯装生气的说,「本小姐这次是替家里布置衣物的,没想到你这绸缎庄的质量这么差,本想着看看你这染料的配置比例配,给你提提意见。没想到掌柜这么不领情啊。」余光却瞥见帘缝下的泥土——两道新鲜的车辙印深深凹陷,边缘沾着黑红色泥浆。昨夜暴雨,唯有城西乱葬岗的土会泛出这种被血浸透的锈色。
      掌柜谄媚的拦着凤瑾,「小姐、小姐,染料的配置比例是庄里的秘密,实在不能给您看。您看,要不再看看?我们这边的质量可是县里最好的。」
      凤瑾嫌弃的瞥开视线,「那我去找找货商代购江南的布料」
      子时梆响,应雪如夜枭般翻进绸缎庄。蓝布帘后的后院门虚掩着,门轴涂抹的尸油在月光下泛着粘腻的光。她以剑鞘抵门,腐臭味轰然涌出——
      五辆乌木马车并排停在院中,车辕刻着秃鹫衔金纹,帘角铜铃系着浸血的朱砂符。最末一辆的车厢门半开,一具女尸斜倚在丝绸堆上,青紫的面皮被金线绣花的绸缎衬得愈发骇人。女尸脖颈处插着三根桃木钉,钉尾缠着银丝,丝线另一端没入车厢地板下的暗格。
      “噬金堂的‘锁魂钉’……”应雪用帕子裹住桃木钉细看,钉身密布倒刺,刺尖凝着黑痂——这是为在抽离时带出魂魄残片所用。修剑之地的禁术典籍记载,此法需以尸身怨气为引,辅以“血茯苓”和“蚀骨草”炼成尸油,方能控尸如活人。
      她掀开车厢座垫,夹层里散落着几包药渣。指尖碾开褐黄色粉末,腥苦中透着一丝甜腻——是御药房独有的“龙涎香”。此物珍贵,唯有皇室特许的药材商可调用。
      应雪剑尖挑开暗格,青铜瓮中暗红液体咕嘟冒泡,浮着几片未化尽的符纸。瓮底沉淀的骨渣间,一枚鎏金扳指卡在缝隙——扳指内壁刻着“刘昌隆敬献”,正是城东刘员外之名。
      应雪翻身躺进车底,马车底板用血画着蜿蜒的路线图:清平县城西乱葬岗→绸缎庄→城东刘宅。图末朱笔勾了个狰狞的狼头,旁注小字:“北疆第七营,三百二十具,腊月廿三交割。”
      应雪瞳孔骤缩。北疆军上月战报中,恰有“第七营遭蛮族夜袭,全军覆没”的记载。如今这些“阵亡将士”的尸首,竟被标作货物,经绸缎庄暗中转运至刘宅炼尸!
      窗棂忽地一颤,凤瑾的红绫卷着夜风掠入:“巡夜人要换岗了,速走!”
      应雪将药渣与符纸塞入怀中,剑锋划过车辕——木屑纷飞间,露出内侧烙印的工部火印。噬金堂的马车,竟用的是朝廷督造的官木!
      城东刘宅
      暮色如墨汁般泼染天际,刘宅高耸的青砖墙在阴影中愈发森冷。凤瑾蹲在街角茶摊的幌子后,指尖摩挲着茶碗边沿的裂口,目光掠过刘宅朱门前络绎不绝的马车。每辆马车帘角都悬着乌木牌,鎏金的"刘"字在灯笼下泛着冷光,驾车的小厮接过门房递来的拜帖时,总会露出袖口暗绣的秃鹫纹——那是噬金堂杀手的标记。
      "第七辆了。"应雪压低斗笠,剑鞘轻叩青石板,"所有访客都需验帖。"她方才亲眼见到一名富商因拜帖缺了暗纹,被门房"客气"请进偏门,片刻后偏院传来短促的惨叫,连血腥气都被浓烈的檀香掩盖。
      凤瑾的指尖蘸着冷茶,在粗木桌面上勾出拜帖纹样——祥云底纹托着狰狞狼头,边角嵌着极细的金丝。"这狼头是噬金堂总舵的图腾,"她轻嗤一声,"刘员外倒是忠心,连拜帖都要表个投名状。"
      茶摊老板提着铜壶添水,佝偻的背脊突然僵了僵。应雪的剑鞘无声抵住他后腰,挑开粗布衣摆——腰间赫然别着把淬毒匕首。"西市鬼巷,卯时三刻。"老头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喉间发出砂纸摩擦般的低语,"货郎担子挂蓝幡的,能弄到你们想要的东西。"
      凤瑾抛了枚碎银在桌上,银锭边缘沾着暗红朱砂。老头瞳孔骤缩,枯手迅速将银子扫入袖中——那是灵山特产的凤血砂,在黑市价比黄金。
      西市,凤瑾的红裙已化作粗麻布衣,应雪将剑裹进草席,扮作挑夫跟在她身后。鬼巷深处飘着腐鼠与迷迭香混杂的怪味,蓝幡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货郎担子上的琉璃瓶里泡着婴胎,浮肿的小手贴着瓶壁,仿佛在叩击无声的哀鸣。
      "两位姑娘要买什么?"货郎嗓音甜腻如毒蜜,疤痕交错的脸隐在兜帽阴影□□鲛人泪?北疆狼王心?还是......"他忽然掀开担子底层黑布,十几枚鎏金拜帖整齐码在猩红绸缎上,"刘宅的通行符?"
      应雪的剑锋已抵住他咽喉,却见凤瑾笑吟吟按住她手腕,她指尖捻着凤血砂在拜帖上划过,金丝纹路遇血竟游动起来,狼头化作噬金堂秃鹫,"我们要两张。"
      货郎喉结滚动,琉璃瓶中的婴胎突然睁眼,瞳仁惨白如死鱼:"拜帖要用活人心头血养三日,得加价。"
      "哦?"凤瑾的红绫悄无声息缠上他脚踝,"不如用你的血?"
      巷口忽然传来铁链拖地声,三具血傀儡从阴影中爬出,关节处的银丝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应雪旋身斩断最先扑来的傀儡头颅,腐血溅上货郎担子,琉璃瓶"咔嚓"碎裂,婴胎的哭声刺破夜空。
      "停手!"货郎吹响骨笛,剩余傀儡僵在原地,"拜帖藏在城南义庄,棺木刻着'慈母周氏'——"他猛地掀翻担子,毒烟腾起的瞬间,凤瑾的红绫已卷住他脖颈,"解药。"
      货郎颤抖着抛出瓷瓶,凤瑾却将瓶中药丸碾碎在指尖,"撒谎的孩子要吞一千根针哦。"她笑着将药粉灌进他口中,货郎七窍流血倒地时,怀中的真解药滚落尘泥。
      义庄的桐油灯将停尸板照得惨白,应雪剑尖挑开"慈母周氏"的棺盖,腐臭中混着奇异的檀香。两张拜帖嵌在尸身口腔中,被凤瑾用红绫卷出时,帖面狼头竟诡异地眨了眨眼。
      "噬金堂的'活符'。"凤瑾将玄帖浸入准备好的黑狗血,金丝纹路在血水中扭曲成"刘"字,"每张帖附着一缕生魂,难怪能骗过门房的验魂香。"
      五更天的梆子敲响时,两人已换上锦绣华服。凤瑾发间金步摇坠着东珠,应雪扮作冷面侍卫,腰牌上刻着江南盐商顾家的徽记。刘宅门房验帖时,玄帖上的"刘"字突然渗出鲜血,在灯笼下映出门房惊惧的脸——他袖中银铃轻颤三声,朱门缓缓洞开。
      回廊九曲,每隔十步便悬着青铜镜。凤瑾的红绫拂过镜面时,镜中倒影忽然咧嘴一笑——真正的杀机,此刻才悄然显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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