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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清平诡事 ...

  •   暮色像是被鲜血浸透的绸布,自天边缓缓铺陈开来,将官道尽头的清平城郭悄然笼罩,晕染成一片黯淡的赭色。凤瑾身姿矫健,稳稳勒住缰绳,眯起双眸,望向城楼上那歪斜高悬的「清平乐土」匾额。岁月的侵蚀让匾额上的朱漆大片剥落,露出底下焦黑的木纹,像是曾被熊熊火舌狠狠舔舐过一般,满目疮痍。
      「这地方……」应雪轻皱眉头,鼻翼微微翕动,轻嗅着风中那若有若无的腐草气息,语气中满是嫌恶,「死气比乱葬岗还重。」二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与疑惑,驱马朝着城门缓缓行去。
      踏入福来客栈,店内光线昏黄黯淡,柜台后的伙计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豆大的油灯火苗摇曳,将他的影子肆意拉扯,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又扭曲的轮廓。凤瑾抬手,一枚碎银自她指尖轻巧抛出,「当啷」一声,稳稳落在台面。就在这时,那伙计的手指像是被电击般,突然痉挛般蜷缩起来,袖口不经意间翻起的一瞬——腕间青紫的勒痕清晰可见,仿若一条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其上。
      「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睡虫被这突然的动静吓走,客栈伙计殷勤地迎了上来。油灯映得他蜡黄的脸忽明忽暗。应雪注意到他袖口沾着暗红污渍,随着抬手的动作露出腕间青紫抓痕更加明显。
      「两间上房。」应雪神色冷峻,手中剑鞘不轻不重地叩了叩账册,刻意加重了几分外乡口音。这独特的腔调果然引得伙计抬起头来,在昏黄的灯光下,那人的瞳孔骤然紧缩,喉结上下滚动,好不容易才挤出一抹谄媚的笑容:「客、客官楼上请……」凤瑾与应雪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个眼神,手按剑柄,拾级而上。
      推开天字号房门的瞬间,一股刺鼻的霉味裹挟着淡淡的檀香汹涌袭来。凤瑾秀眉微蹙,莲步轻移,指尖轻轻抚过雕花屏风,在积灰的凤尾纹路上,她敏锐地摸到几滴凝固的蜡泪。那蜡油顺着木纹蜿蜒而下,一路流向地板缝隙,仿佛曾有人手持蜡烛,在这房间里长久地徘徊踱步,满心的彷徨与不安。
      「这蜡泪不对。」应雪单膝蹲下,手中剑尖轻轻挑起一块蜡泪,神色凝重,「普通客房的蜡烛,怎会用祭奠用的白蜡?」凤瑾环顾四周,发现角落里的床榻上还有几处可疑的霉斑,恰似一张张诡异的鬼脸,正无声地诉说着这房间的不寻常。
      楼下大堂突然传来瓷盏碎裂的清脆声响,在这寂静的客栈里格外突兀。二人闻声而动,迅速凭栏下望,只见一位身形佝偻的老妪正颤颤巍巍地收拾着地上的残席。她撩起袖口擦拭桌案时,小臂上赫然露出一处溃烂的伤口,腐肉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灰色,散发着阵阵恶臭。
      「七日腐骨散。」凤瑾不动声色地以唇语对应雪示意,「只有噬金堂的炼尸人会用它来处理不听话的‘材料’。」应雪微微点头,目光如炬,在这看似寻常的客栈中,她们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戌时三刻,应雪正褪去染血的里衣浸入浴桶洗漱,热水漫过肩头伤口的瞬间,她听见窗棂传来极轻的叩击声。未等去摸旁边的短刃,绯色衣袖已卷着茉莉香拂过水面,凤瑾倚在屏风边晃了晃药瓶:「你手不方便,只好我亲自来当大夫了。」
      氤氲水汽中,应雪望着对方被热气熏红的脸颊,忽然想起昨夜山洞里那个抵着她肩膀的额头。她慌忙将身子往水下缩了缩,溅起的水花却沾湿了凤瑾的裙裾。
      「躲什么?「凤瑾蹲在浴桶边,指尖挑起她湿漉漉的发梢,「在灵山给雏鸟治伤时,它们可比你乖顺。「金创药混着薄荷的清苦在伤口晕开,应雪绷紧的后背随着她揉按的力道渐渐放松。
      窗外忽有铜锣声破空,更夫沙哑的嗓子像钝刀刮过青石板:「酉时三刻,闭户熄灯——「尾音未落,整条长街的灯笼倏地熄灭,连客栈廊下的油灯都被伙计匆匆罩上黑布。
      凤瑾擦拭药瓶的手顿了顿:「这清平县的宵禁,倒比皇宫还严。「
      在铜锣声悠悠传来的时候,隔壁房间忽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凤瑾反应迅速,立刻贴在墙边,屏气敛息,细听动静。木质地板传来沉闷的拖拽声,其间还夹杂着铁链刮擦的刺耳声响,声声入耳,令人毛骨悚然。
      「水这么凉跟冰窖似的。」凤瑾灵机一动,突然抬高嗓音,手中红绫如灵动的蛇,瞬间卷住浴桶边缘,猛地一扯!只听「咔嚓」一声,桶底木板应声裂开,露出下方一条幽暗深邃的密道,腐臭味与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熏得人几欲作呕。
      二人正欲踏入密道一探究竟,窗外突然闪过一道黑影,速度极快,若不是他们目光敏锐,几乎难以察觉。应雪反应迅速,毫不犹豫地破窗而出,追了上去。在后院马厩旁,她发现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正瑟瑟发抖地蹲在那里。
      「别杀我!」孩子惊恐地瞪大双眼,哆哆嗦嗦地举起半块馊饼,饼心处裹着一张染血的纸片。「谁想杀你」,凤瑾上前,小心翼翼地展开纸片,上面写着噬金堂押送「货品」的路线图。「他们、他们想杀我,他们每晚都在搬黑箱子……」小乞丐声音颤抖,带着无尽的恐惧,「救救我!救救我!」
      「你在哪里看到的」凤瑾合起那张路线图,蹲下来放轻口气的问道,可是小乞丐似乎是被吓傻了,一直在重复那几句话。和应雪无奈的对视一眼后,「我们先去看一眼,你在这呆着好吗?我们等会来找你」
      两人在黑夜里飞驰,打算查看路线图重点标记的地方。透过瓦缝,她们看见十几个黑袍人抬着蒙黑布的箱笼穿过庭院,灯笼映出箱角暗纹——是噬金堂的秃鹫衔金徽记。
      「要跟吗?」应雪系衣带的手指触到凤瑾微凉的指尖。
      「要跟但不急。」凤瑾将药瓶塞进她掌心,目光扫过她未愈的伤口,「但先休息一晚」
      凤瑾凝重地看着这份押送「货品」的路线图,折返客栈时,发现小乞丐不见了踪影。从门窗回到房间后,她敏锐地发现房门有松动的样子。她神色一凛,心中暗忖:「有人在找我们。」应雪握紧剑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一场未知的危机,正悄然逼近。
      可两人还没来得及细想对策,门外就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凤瑾和应雪迅速躲到门后,手按剑柄,屏气敛息。门缓缓被推开,一个黑影悄然潜入,手中拿着一个散发着诡异荧光的竹筒。应雪眼疾手快,长剑出鞘,直指黑影咽喉:「什么人?」
      黑影吓得浑身一颤,竹筒差点掉落:「别杀我!」
      凤瑾点亮烛火,看清黑影竟是客栈后厨的帮厨小厮。小厮哆哆嗦嗦地说:「我是来找你们帮忙的。」
      「我们无缘无故,为何要找我们」应雪皱着眉观察这个小厮,并不眼熟。
      「两位大侠,求求你们救救我娘和妹妹!她们几天前被抓走了,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小厮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地说。
      凤瑾盯着小厮这焦急的模样,思索片刻,指了指门把手上的痕迹:「所以是你找的我们?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小厮抹了把眼泪,带着哭腔说道:「是的大侠们。半个多月前,城里的女人就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大家都以为是偶然,没太在意。可后来失踪的人越来越多,近几日连女童都不放过。现在大家天一黑就紧闭门窗,根本不敢出门。县令带着人查了十几天,一点消息都没有,前儿个连县令自己也没了踪影,整个县城都乱套了!我真害怕再也见不到我娘和妹妹了!」
      频繁的人口失踪不知为何让凤瑾想到刚刚手中的那张货品运输图,内心发凉,「我知道了,我只能帮你找找,但不能保证她们还活着」
      「够了够了,谢谢你们!」

      子时的梆子敲过第二遍时,应雪在辗转反侧中听见隔壁房门轻响。她握剑悄声跟出去,却见凤瑾拎着酒壶坐在屋顶,红衣沐着月光宛如浴火的蝶。
      「睡不着?」凤瑾晃了晃酒壶,望着远处城隍庙飘起的青烟,「听说这里的梨花白很有名,能让人醉上三天。」
      应雪挨着她坐下时,夜风送来几片纸灰。她突然按住凤瑾斟酒的手:「看东街。」
      八个白灯笼正沿着长街缓缓移动,抬棺人黑袍下的靴子纤尘不染。当棺木经过客栈时,应雪瞳孔骤缩——楠木棺盖上钉着七根桃木钉,正是民间镇尸的手法。更诡异的是送葬队伍最后跟着个戴哭笑面具的侏儒,手中铜铃摇出的节奏竟与噬金堂杀手突袭时的暗号分毫不差。
      凤瑾忽然将酒液泼向夜空,琥珀色的酒珠在月光下映出妖异的紫:「酒里掺了曼陀罗,难怪掌柜的指甲泛青。」
      破晓时分,她们在早市馄饨摊前拦住更夫。凤瑾将碎银拍在油腻的木桌上时,老头浑浊的眼珠突然暴凸:「姑娘们快走吧!清平县......清平县早就是个死城了!」
      「死城?「应雪剑鞘抵住他颤抖的膝盖,「昨夜子时东街还有送葬队伍。」
      更夫打翻的醋壶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毒蛇形状,他喉咙里发出咯咯怪响:「那、那是阴兵借道......凡是撞见的,都活不过三更天......」
      凤瑾的红绫突然卷住巷口闪过的灰影。被拽回来的货郎瘫坐在地,竹筐里滚出成串的铜钱——每枚钱孔都穿着朱砂符纸。应雪剑尖挑起符纸,背面血画的镇邪咒与修剑之地禁术阁的典籍如出一辙。
      「噬金堂在炼尸。」凤瑾碾碎符纸时,货郎突然口吐白沫抽搐起来。应雪扯开他衣襟,赫然看见心口嵌着枚青铜哨——与那夜客栈杀手所佩一模一样。
      集市突然骚动起来。卖花女的竹篮摔在地上,沾露的茉莉花被无数双布鞋踏成泥泞。应雪顺着人群奔逃的方向望去,县衙方向腾起的黑烟里隐约传来皮肉焦糊的味道。
      她们赶到时,焦黑的槐树上吊着七具尸体。凤瑾用红绫卷下最近的那具,焦尸颈间的银锁刻着「清平县令赵有德」。应雪剑尖挑开他紧攥的右手,半枚青铜虎符在晨曦中泛着冷光。
      「是兵部的调令」凤瑾蘸着露水擦去符纹,「看来有人借噬金堂炼尸术,在给朝廷养阴兵。」
      应雪心里突然感到不安,应厉将阿沅这些小孩送到这死城,究竟是想干嘛,朝廷现在怎么和江湖势力与联系了。凤瑾注意到应雪此刻的慌张,她轻轻拍着应雪的背,轻柔的说,「不要想太坏了,至少我们有点线索了。」
      巳时的日头爬上飞檐时,更夫虽说这清平县是个死城,但居民也并不少多少。她们路过茶楼时听到说书人惊堂木拍得震天响,「昨夜城隍爷显灵,把作恶的赵县令劈成了焦炭喽!」台下茶客却个个面色青白,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有个书生模样的青年冲出人群,尖叫着奔出大门,怀里揣着的账册掉出半页——「七月初九,收西域客商红货二十箱,付噬金堂纹银千两」
      应雪拾起账册时,凤瑾的红绫正缠住二楼雅间翻窗的身影。被拽下来的锦袍男子腕间刺青还在渗血,正是噬金堂杀手的秃鹫标记。他咬破毒囊的瞬间,应雪剑鞘重重击在他后颈:「想死?先把阴兵借道的戏法说清楚。」
      锦袍男子被迫跪倒在地上,愤恨的说,「我的命效忠于主上,断不可能泄漏一点给你」。
      应雪冷冷的撇了一眼这男子,抖掉了账册沾染上的尘土,递给凤瑾,「这种货色我来处理就好。」说着便把锦袍男子拖拉至旁边的小巷子。
      凤瑾接过账册仔细翻看着,意外的发现这本账册的大笔支出竟然跟一些朝廷官员有所勾结,但幸运又不幸的是有一笔记录着修剑之地的往来。那这书生能拿到这本账册不简单啊。
      「只问出了这事与城中的许多富商有关,尤其是城东那块」。
      暮色再次笼罩县城时,她们蹲守在城东富商宅邸的梧桐树上。当第八个黑袍人抬着蒙黑布的箱笼走进角门,应雪忽然握住凤瑾欲挥红绫的手:「箱笼在渗血。「
      子时的更锣与昨夜同样暗哑。凤瑾飞快的掠过梧桐树,将黑袍人打晕。掀开黑布的刹那,月光照见箱中少女死前惊恐的脸。该死,他们不会是在用活人养尸吧。凤瑾将酒壶剩下的梨花白浇在尸身头顶,酒液接触到尸体的瞬间腾起青烟,「不对劲,这尸体内有东西。」
      凤瑾刚想要仔细探查一番,院内突然传来搜寻的声音,「怎么今夜只有七个?」
      凤瑾拉着应雪迅速撤离,只来的听见一声「不好,有人入侵」,便瞅见院落火光四起。只好明日再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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