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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魂在身侧谁可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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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个素未谋面的凡人这么评价,酌离极其不爽,心中默念静心,忍住了把这人直接掀飞到树上去的念头。
酌离轻哼一声,不想和他一般见识,于是拂袖而去,去了几步又倒回来,斜睨他:“你看得见我?”
那人反问:“我为何会看不见?”
酌离盯着他,眸中闪过一道灵光,待看清之后心中一惊,这人身上竟寄托着一缕神识!
酌离心绪流转,这人莫不是哪位下凡渡劫的仙友?
但细想下来,她最近也没听说谁下凡渡劫了,难道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神仙?
那黑衣人伞依旧打得极低,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只余伶仃的雨声,酌离错开目光,转身离去,衣衫飘逸拨散了雨珠,留下一阵清风裹挟着扑向伞面,弹出琴音般的声响,她头也不回地说:“相貌不错。”
一夜的大雨终于在天光渐亮时止住了,清晨鸟叫虫鸣都冒了出来,湿润的泥土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酌离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这宅里,小心翼翼地往院里看了一眼,那黑衣人没了踪影,她脚尖一点跃上了房檐,就坐着一直等到了天明。
这宅里的人都陆陆续续从房中出来,小厮和丫鬟在这交错的小道里反反复复,看得酌离眼花缭乱,头疼得闭上了眼,再睁眼时一个又白又圆麻糍似的东西跑跑跳跳的在院子里打滚。
酌离一抬手,那小毛团子下一刻就出现在了她的怀里,反正闲着无聊,逗狗打趣消磨一下时光吧。
酌离搔着这小狗的下巴,目光在园中徘徊,忽然一扇门被推开,闯出一道纤细的身影,身披外衫,不住地咳嗽,四处张望似在寻找什么。
是昨日陆烛南护着的那个女子。
只是这女子的脸色比昨晚看起来更不好了。
“小姐!”一个小丫鬟叫道:“您先别着急,毛团跑不了多远的!”
酌离:“……”
酌离低头看着这个窝在自己怀里打滚的狗,有些心虚的说:“他们说的毛团,不会就是你吧……”
还真是狗如其名。
那女子慌了神般地找,叫道:“快去找!快找!”
酌离指尖转了一圈,把毛团放回了原位,默默道了声歉。
那女子还在慌乱的找着,气息越发不稳,摇摇欲坠,酌离盯了半晌,终于忍不住了,指尖又是一转直接将毛团送到了她面前。
毛团从天而降落到她怀中,那女子喜极一时也没注意到刚才这奇怪的情形,竟抱着它落下泪来。
酌离又是一惊,人都坐直了,她没想到这狗对她竟然这么重要,这女子身子骨本就弱,再让她给吓着了真是罪过。
“颂竹!”一妇人脚步匆忙的赶来这院子里,穿着素雅精致,将她搂入怀中,轻柔的为她抚着背,“这是怎么了?”
南颂竹泪止住了,靠在那妇人怀里,声音切切的叫道:“娘。”
南夫人打量着她的脸色,叹出一口气,道:“可是又休息不好了?”
南颂竹抱紧了毛团,点了点头。
“今日我陪你一同去找张仙师再看一看吧。”南夫人神色凝重,眼眶不自觉地发红,叹道:“我可怜的女儿啊……”
南夫人前脚带着南颂竹坐马车出了门,酌离后脚就跟着他们一起会会那个所谓的张仙师。
马车一路奔到了城外,人烟逐渐稀少,直至进入了一片山清水秀,这山里蜿蜒曲折,峰回路转,乍一看煞有其事,好似真是哪个归隐山林的仙人居所。
酌离跟着马车七弯八拐,终于见到了张仙师本尊,身着布衣,头发花白,胡子蓄的老长,跟道士手里拿的拂尘一样。
下一刻,张仙师就拿出了和他胡子几乎一模一样的拂尘挂在了臂弯处。
酌离:“……”
“仙师,我家小女上次得您相助,是好了许多,可近来不知为何,她夜夜梦魇缠身,似乎比从前还严重了。”南夫人牵着南颂竹的手,说道:“就像是被反噬了一样。”
南夫人言语中已有不满,看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和这个张仙师打交道了。
张仙师还是一派泰然自若,应道:“夫人莫急,让老夫看一看。”
南夫人和南颂竹对视一眼,南颂竹摘下了面纱,张仙师目光一凛,酌离见状也撑着桌子凑过来看,结果下一瞬就翻了一双白眼上去,翻得还不完全。
酌离手一滑,嘴角抽了抽。
确定了,江湖骗子。
张仙师眼珠子终于回落下来,语重心长的道:“令媛八字极弱,极易被邪祟缠身,胆量不足,身弱而阴气重,难以靠己呵退这些妖孽,上次她被那小鬼缠身,我用符箓将那东西打散了,才让她过了这些安生日子,只是这回……”
南夫人攥紧了南颂竹的手,声音也漂浮起来,说道:“这回如何?仙师请说!”
这白毛老头抚了一把自己的胡子,语气也沉下来,道:“依老夫所见,令媛身边一直跟着一个邪祟,道行极高,老夫那几道符只打散了几个小的,却对它没用,反激了它的凶性。”
酌离一挑眉,这还真让他误打误撞对了,毕竟陆烛南一直跟在南颂竹身边呢。
南夫人闻言急坏了,“那该怎么办啊?我女儿她受不了的!”
南颂竹却平静许多,一言不发,只是垂下了眼睫。
白毛老头继续道:“这邪祟凶狠至极,他这次就是冲着要令媛的命来的!”
白毛老头指着南颂竹大叫道:“它现在就在身上,它要害死你啊!”
酌离微微皱起眉,陆烛南怎么都不像是要害南颂竹的样子。
瞬息之间,陆烛南的魂魄出现在南颂竹身旁,满面怒容,恶狠狠地看着那个所谓的仙师。
酌离吓了一跳:“!”
陆烛南余光一瞥:“!”
陆烛南脸上的怒容化为呆滞,他没想到酌离就在这,不然也不会贸然出现。
但现在再逃也来不及了,酌离手腕翻转直直冲着他打去,陆烛南闪身躲开,叫道:“神君!饶命!”
酌离动作不停,道:“你既已猜到我的身份,还敢反抗?”
陆烛南眼看躲不过,挥手一推,竟将那张老头打翻过去,在南夫人和南颂竹眼中就是好好的一个人众目睽睽之下被掀翻到墙壁上,可谓是骇人至极,哪怕先前南夫人只信了六分,现在也得有十分了,但仙师都被打昏了,她也不相信他还能解自己女儿的困,当即拉着南颂竹上了马车赶紧逃了。
酌离叫道:“你还敢伤人!?”
陆烛南见南颂竹已走,也扭头就要跟着跑,被酌离一鞭子挡住,他声音气急:“这老东西他招摇撞骗!”
酌离冷眼看着他:“所以你就要杀了他?”
陆烛南辩解道:“我没要杀他,他只是晕了!”
酌离手持辫子,通体晶莹,花纹精雕细琢,美不堪言,此时挥起来如绫罗绸缎般轻盈飘逸,她欲将陆烛南捆住,可陆烛南身姿矫健,竟侥幸躲过。
酌离想起那老头的话,故意道:“你没听他说的话吗?她身弱,你待在她身边只会害了她!”
陆烛南往屋外逃去,咬牙道:“他就是个骗子,他那些符箓根本没有用!是我守在她身边将那些东西打散的!”
酌离心中早有猜测,陆烛南心思谨慎,本不会轻易再露面,刚才却贸然出现,只能是刚才那老头的话刺激到他了!
费心费力在身边守着,却反被诬陷是要害人,可不气急。
酌离追着他出来,陆烛南知道自己打不过,选择的以退为进,只躲不攻,酌离的鞭子乱舞,挥出去被他躲过,追赶不及。
酌离胸口剧烈起伏,她握着鞭子使劲一攥,鞭体瞬间破碎为点点星光,又融合在一起,瞬息之间变化为一把长剑。
酌离长剑一挥,刺向陆烛南,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是很轻的声音,落在酌离耳中却好似放大了无数倍。
她心神一乱,剑锋也一偏。
酌离感受到,又是那股熟悉的气息……
陆烛南趁着酌离这一愣神,顺着她偏移的剑锋一躲,旋身飞向天边逃之夭夭。
酌离握着剑柄的手背上青筋突起,整个人止不住的发抖,她猛地转头冲着那股气息的方向飞去,拽住那人的衣领一把甩到墙上,剑柄抵住脖颈,逼出一声闷哼。
酌离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是昨晚上的黑衣人。
这次没了伞的遮挡,酌离轻易的和他四目相对,看见这人的眸中闪过一丝……惊喜?
酌离皱着眉撤了手,实在是不能理解这喜从何来,她道:“回答我。”
黑衣人反应过来,似乎在斟酌措辞,等到酌离以为他要给出什么合理的解释时,他却问道:“你是神仙吗?”
酌离:“?”
黑衣人道:“咳,我……我潜心修炼,就希望有一天能够得道成仙。”
酌离一时有些无语,但还是提醒他:“你可知鬼神之说并不可信?”
黑衣人却道:“我信。”
酌离道:“所以,你跟着我是因为觉得我是神仙?”
黑衣人点点头。
酌离表面波澜不惊,内心默默感叹这小神仙到底渡的什么劫,明明已经在下凡历劫变成凡人身了还想着成仙。
想成仙想疯了吧!
那黑衣人见她一直沉默,有些局促的开口道:“所以你……”
“我?”酌离一指自己,“我当然!”
“不是。”
黑衣人哑然失笑:“是么?”
酌离故作正经道:“其实……我是个道士。”
黑衣人紧绷的肩背松懈下来,又恍然大悟般应道:“原来如此。”
酌离收了剑背在身后,道:“误会一场,别再跟我了。”
那黑衣人一口气没舒到底又提了起来,他试探着问:“你能知道我在跟着你?”
酌离的一双眼通透得似乎能洞悉人心,但这黑衣人一直低着头,不想让她瞧见全貌,也不愿和她对视。
酌离哪能如他愿,她用剑柄挑起他的下巴,黑衣人被迫扬起下巴,眼睛却还坚持着不抬起来。
酌离叹了口气,放了手,问道:“你不会还想偷偷跟着我吧。”
酌离打趣道:“你要偷师?”
黑衣人避而不答,那就是答案了。
酌离无奈的转过身,似要去离去,黑衣人浑身一震,手下意识抬起,却又握紧拳放下了。
“罢了。”酌离妥协般的说:“你要跟着就正大光明的跟着,别藏着掖着了。”
与其让这人继续躲在暗处出其不意的干扰她,还不如准了他跟着。
反正只是萍水相逢,这件事了了也就不会见面了。
黑衣人猛地抬头,神色激动,比起刚才的死气沉沉鲜活了不少。
酌离走了几步,又扭回头看他:“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人依旧不和她对视,别扭的掩住自己的脸,“我……”
黑衣人抿了抿嘴,道:“我没有名字。”
酌离重复道:“没有名字?”
酌离觉得这人实在奇怪,但胡乱聊了这么一通,心情竟然还好了一些,她背着手慢慢的走。
“好吧,无名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