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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病弱身终得愈 ...


  •   酌离再次返回南家大宅时,南颂竹正坐在窗边绣花,神色沉静,难掩病色。

      酌离靠在窗边看着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却没感受到一丝陆烛南的气息。

      这才是奇怪之处,按理说陆烛南一直都跟在南颂竹身边,酌离不可能寻觅不到他的踪迹,也不至于守在南颂竹身边守株待兔。

      他到底是藏哪去了?

      微风吹拂,落叶盘旋,南颂竹手上动作不停,绣技精巧,直到日暮西山,酌离站了许久,见她脸上倦色渐浓,期间有丫鬟来寻她去用饭,都被她打发走了。

      酌离挥袖,窗户便关上了,南颂竹纵着针的手一顿,她又起身将窗户推开。

      酌离再次挥袖,南颂竹轻轻笑了下,似是无奈,没有再去推窗,反而点起一盏油灯。

      酌离跟在她身后,又是一挥袖。

      南颂竹端着油灯一愣,无奈地吐出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叹道:“好吧。”

      一直待到夜色渐浓,南颂竹洗漱歇下了,陆烛南都没有出来,酌离坐到了窗边,去仔细瞧南颂竹的绣图。

      瞧了一会酌离的眉眼一动,环视四周,唇边溢出一声轻笑。

      酌离翻身从窗上下来,背着手悠悠地在廊下走来走去,毛团窝在房内趴着,一双圆眼珠转着圈,酌离对着它画了个圈,毛团就被拖起来飞到了她怀里。

      一个无聊的人抱着一只无聊的狗,都在等待着一个人。

      毛团被抱在怀里渐渐有了睡意,圆眼眯成一条缝,酌离轻轻地拍着它,忽然毛团的耳朵陡然竖起来,挣扎的要从酌离怀里跳下去。

      酌离心下一动,撒了手,毛团果然飞奔向房内,酌离没有立即跟进去,走到窗外静观。

      果不其然,陆烛南一日昨晚,立在南颂竹的床边,毛团感受到他的气息却没有大吼大叫,反而走了几步又停下,呆呆的看着他的方向。

      陆烛南对他比了小声的手势,毛团兴奋地围着他转,尾巴摇得似有幻影,翻身躺在地上想去蹭他。

      可惜,陆烛南是鬼魂,毛团是触碰不到他的。

      酌离看了一会,敲了敲窗户,不等她开口,陆烛南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想逃,这回没了干扰,酌离出手极准极快。

      可不知为何,酌离打出的那一团炫光在即将触碰到陆烛南时,他顷刻便化为缕缕飘散的烟雾,飞入南颂竹的体内。

      酌离神色一凛,旋身飞到南颂竹床边,和此前数次一般无二,完全无法寻觅到陆烛南的气息。

      茫然和气恼交杂于心间,酌离一团法力聚于手心却不知如何发泄,暴涨得更加刺眼,毛团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地后退,就在此时,酌离猛然回头,见无名氏站在门外,似是没料到她会突然回头,无名氏身形一顿,本就犹豫徘徊许久才出来,此时下意识竟是想逃。

      酌离无语道:“跑什么?”

      无名氏又僵硬地转过身,道:“抱歉。”

      酌离挥了挥手,灭了那团白光,走向无名氏,道:“终于不继续躲在房檐上了?”

      无名氏低着头浑身一颤,又悄悄移开脸,不作回答。

      酌离调笑道:“怎么?你还是个闺阁大小姐,容貌不为外人所见啊?”

      无名氏抿着唇似在考虑措辞。

      酌离以为他是对自己的容貌不自信,毕竟每个人的审美不同可以理解,也许他就是不喜欢神清骨秀,朗目疏眉呢,但都自卑成这样了她这个老人家觉得还是应该鼓励一下。

      她道:“你不必自卑容貌,你这张脸哪怕是放全天下来看也是难得一见。”

      无名氏:“……?”

      罢了还不忘嘱咐一句,“与其担心脸不如找大夫看看眼睛。”

      无名氏笑了一下,应道:“好。”

      见他的脸终于不再躲着自己后,酌离忽有欣慰之感,嘟囔道:“如此般坦荡就对了,你方才那样扭扭捏捏,像是生怕我记住你的脸一样。”

      无名氏的笑容一僵,转瞬即逝,他问道:“我是又打扰到你了吗?”

      酌离记起陆烛南消散的情形,又苦恼起来,道:“你没有,只是还是被他逃了,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我竟寻不到他。”

      无名氏走上前去,微微俯身去看床上的南颂竹,酌离闪身挡在南颂竹身前,问道:“你想做甚?”

      无名氏却提醒道:“她身上的香囊。”

      酌离虽不解但应言去瞧放在南颂竹心口的那只香囊,绣的是朵栀子花绕着青竹,针脚歪歪扭扭,绣花也不甚精巧。

      栀子花香便是南颂竹身上的香味,酌离跟在南颂竹身边闻得真切,再瞧这香囊的绣工,南颂竹女工极好,这绝不可能是她自己绣的。

      酌离立即出手,香囊飞入她手中。

      这香囊只能是陆烛南绣的,本就是他的东西,他寄托在上面,又有南颂竹气息的掩护,酌离当然寻不到他的踪迹。

      果不其然,这香囊刚落入酌离手中便挣扎起来,酌离只道:“我无意要损坏这香囊,但你若执意不出来,我也只能破了它!”

      下一瞬,陆烛南的魂魄从香囊中分离出,酌离正准备困住他,却见他伏在地上,道:“神君,求您放过我。”

      酌离的动作僵住,道:“你可知人间的天地不容你,再拖下去到时鬼界也不容你,你的结局只有灰飞烟灭!”

      陆烛南头也不抬地道:“我知。”

      “为了南颂竹?”酌离冷笑一声,“你太傻太痴!这人世间哪有真情?就算从前有,你现在是鬼身,她见到你不知会怕成什么样,还会念你的好?”

      陆烛南握紧了拳头,依旧不卑不亢地道:“您是神君,与我们不同,所谓真情对您来说不值一提,但对我来说是万分珍贵的东西,从前有过我已知足,我不需要她念我的好,我只想好好陪在她身边。”

      话语娓娓道来却让酌离心尖一痛,剑指陆烛南的手微微颤抖,最终承受不住一般垂下了下去,无名氏上前一步,却又不敢去触碰,僵持在一旁。

      陆烛南伏了许久,听到头顶传来淡漠的声音,“那你为何不敢在她面前现身?”

      “因为你自己也清楚,她会害怕。”

      陆烛南瞬间瞪大双眼,猛地抬起头。

      酌离抬手一推,屋内紧闭的窗门大开,汩汩大风呼啸着卷进来,床上安睡的南颂竹被惊醒,卷着被子瑟瑟发抖,半张脸都掩住。

      酌离一手收剑,另一手抬起对着陆烛南打出一击,他被打飞撞到墙壁上,瞬间显现了出来。

      南颂竹可以看见他了。

      南颂竹听到那恐怖的动静,浑身狠狠一抖,肩膀上的被子滑落,她颤抖着抬眼一瞧,看见陆烛南正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南颂竹惊恐地抱住头,痛苦的嚎啕起来。

      陆烛南听到她的尖叫声面如死灰,嘴唇不住的颤抖,仿佛下一秒又要跌倒。

      酌离冷眼旁观这一切,道:“我说的对吗?”

      陆烛南喉头就像被人掐住了,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

      他本就知道酌离说的是对的,南颂竹八字太弱,从小深受迫害,对鬼和邪祟的恐惧深入骨髓,哪怕是他,也无法改变这种恐惧。

      无名氏拽住酌离的手腕,道:“冷静。”

      酌离看了一眼被拉住的手腕,转而对着南颂竹道:“睁开眼看清楚,这就是一直缠着你的鬼魂,害怕吗?”

      南颂竹颤抖得厉害,闻言微微露出一只眼睛,看向陆烛南。

      酌离道:“我打散他,你就看不见了。”

      陆烛南闭上眼,决心不再反抗。

      酌离一手聚起灵力,目光却一直盯着南颂竹。

      千钧一发之际,南颂竹向前一扑,可惜陆烛南离她太远,她没能扑到他身边,而是摔下了床,身体与地面的碰撞声令人心惊,但南颂竹没有一丝停顿撑起身体踉跄着朝陆烛南跑过去。

      陆烛南听到摔倒的声音猝然睁眼,看见南颂竹泪流了满面,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南颂竹看着陆烛南,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再也收不住了,“你……真的是你,太好了…太好了……”

      陆烛南呆愣的看着她,却还是不敢吭声也不敢靠近,生怕会吓到她。

      南颂竹想靠近他,身体的恐惧却又限制了她的行动,最终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赴死一般朝前跨了一步拥抱住陆酌南,却扑了个空。

      陆烛南是鬼身,她不能触碰到他。

      南颂竹无助地放声大哭,喃喃道:“我碰不到你啊……”

      陆烛南也呆怔地流着泪:“你不害怕吗?”

      南颂竹还试图去拥抱他,浑身都因为恐惧而发抖,她道:“我怕,我怕啊,可是是你啊!是你!”

      多年来的恐惧刻进了心底,很难说真的不怕,但是是你,怕又如何呢。

      酌离看着她们,轻轻叹出一口气,无名氏依旧没松开手,而是向前一步与她并肩而立。

      南颂竹意识到酌离还在他们身后,她慌张的转身,挡在陆烛南身前,她对酌离也有恐惧,但此时却毫无退缩之意,“不要…不要伤他!”

      声音哆哆嗦嗦却又坚定。

      酌离手中的灵力渐渐熄灭,她看着南颂竹,视线又缓缓移向她背后的陆烛南,轻声道:“你说的对。”

      酌离朝着那对苦命鸳鸯走去,无名氏随着她的动作放了手,南颂竹怯怯地看着她,酌离看着她,道:“抱歉,刚才吓到你了。”

      “作为赔礼,”酌离抬手取来香囊,道:“我愿你们一生相守。”

      酌离两指相并,在香囊上施下法术,递还给南颂竹。

      南颂竹呆愣地接过,尚不知所谓,陆烛南激动万分,立即俯身行礼,道:“多谢神君成全!”

      酌离受了,负手转身离去,走了几步感受到那人的气息渐远,她回头见他还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那对相拥的爱人。

      酌离道:“无名氏,还不走?”

      无名氏一愣,小跑几步追上来,问道:“你放过他们了?”

      “嗯。”酌离点点头,“我让他以这香囊为寄托,陪伴爱人一生,可保他不会灰飞烟灭。

      “待到南颂竹命数尽了,他二人方可一起入轮回。”

      “只是。”酌离虚握手心,看上去有些疑惑。

      无名氏道:“只是什么?”

      酌离摇摇头,道:“那香囊应是他们的定情之物,但我刚才拿着那香囊,总觉得……”

      “就好像我也曾送给过某个人什么东西一样。”

      无名氏喉结上下滚动,却什么也没说。

      天光渐亮,万物复苏,酌离临走前又回到南宅看了一眼,见花窗内南颂竹静坐在桌前,太阳落在她身上,有淡淡的暖光,她正在梳妆,神采奕奕,笑容娇俏,是酌离在她身边待的这两天见到的她最鲜活生动的模样,一扫从前的病倦。

      陆烛南抱胸倚在她身边,少年意气风发,青涩却炽烈,在她一旁叽叽喳喳,“这只口脂的颜色更好看啊。”

      毛团懒洋洋的趴在一边,陆烛南笑得眼如弯月,“我走之后你把它要过来了?”

      南颂竹换了口脂的颜色,道:“给我自己留个念想嘛。”

      “呐,好看吗?”

      “好看。”

      南颂竹的身骨依旧病弱,但好在陆烛南能一直陪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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