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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狂僧墨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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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把狂草谷晒成一块龟裂的砚台。林轩望着崖壁上龙飞凤舞的刻痕,忽然明白"狂草"二字的真意——那些字迹竟在石壁上缓缓游走,时而如惊蛇入草,时而似渴骥奔泉。
"爹,我们到了。"他紧了紧背带,父亲却突然发疯般撕扯他头发。三日前被星纹沙蝎蛰过的伤口渗出黑血,在黄沙地上滴出诡异的卦象。
阿沅的纸鸢突然剧烈震颤。她反手扯断三根鱼线,染血的丝线在空中结成"嗔"字:"当心,这里的字喝过人血。"
话音未落,崖壁上的"虎"字突然跃出石面。墨色斑纹的老虎獠牙上挂着碎肉,额前"王"字竟是倒写的梵文。林轩挥笔蘸血想要迎战,却见那猛虎扑到半空突然化作墨汁,被崖洞中飞出的酒葫芦尽数吸入。
"好畜生!"沙哑笑声震落岩缝积尘,破衣老僧踏着"醉"字云纹飘然而下。他左手提着滴血的葫芦,右臂衣袖空空荡荡——那断肢处竟用草书刺着"空"字。
### 二、无面佛陀
岩洞深处供奉的佛像让林轩汗毛倒竖。石佛面容处密密麻麻刻满反写《心经》,每个梵文字母的勾捺里都嵌着半截指甲。最诡异的是佛手拈的并非莲花,而是一支沾着脑浆的判官笔。
"秃驴!你脸上...脸上全是字!"父亲突然挣脱束缚,十指抠着眼眶尖叫。暗红血泪从他指缝涌出,在地上汇成"永和九年"四字。
怀素甩袖卷住癫狂的老人,断臂处的"空"字突然渗出金漆:"林施主,当年你在我这'空'字里藏的东西,该取走了。"说罢并指如刀,竟生生剖开自己小臂——皮肉间嵌着半枚青铜钥匙,正是林家祖传的藏书阁秘钥!
林轩如遭雷击。他记得清楚,灭门那夜父亲浑身是血地将钥匙塞给他,可醒来后钥匙就不翼而飞。原来早在十年前,父亲就来过这里...
### 三、血书偈语
"接着!"怀素突然将钥匙掷向火塘。林轩纵身扑救时,看见钥匙表面浮出星纹图腾——那根本不是青铜,而是用《快雪时晴帖》熔炼的伪钥!
真正的秘钥随火光升腾,在岩洞顶端映出巨大投影:浩瀚星图中,二十八宿的位置赫然是《兰亭序》的二十八个"之"字。父亲突然安静下来,用带血的手指在空中书写,每一笔都精准对应心宿二的轨迹。
"当年你爹来找我,说要写个能镇住星灾的字。"怀素用断臂蘸着血在地上涂抹,疯癫的草书竟自动排列成《自叙帖》,"我问他:字要是能镇邪,当年仓颉造字时,鬼为什么哭?"
阿沅的银铃突然齐声碎裂。她蒙眼的素纱飘落,露出"观""止"二字间的血缝:"大师是说...星纹本就是仓颉字?"
### 四、墨池惊变
怀素尚未答话,佛龛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无面佛胸口的《心经》开始蠕动,梵文字母如蛆虫般跌落。林轩这才看清佛身竟是中空的,腔内蜷缩着具戴星纹面具的干尸——那身破烂官服,分明是父亲年轻时任翰林修撰的朝服!
"爹?"他声音发颤地回头,却发现背上的老人不知何时解开了绳索。父亲撕开胸前衣裳,枯瘦的胸膛上布满与佛尸同款的星纹,此刻正泛着幽幽蓝光。
"轩儿,你看..."父亲痴笑着指向自己心口,"这才是真正的《瘗鹤铭》。"皮肤下的星纹应声凸起,化作带血的碑帖拓片。林轩猛然想起,当年在江心瘗鹤崖找到的残碑,拓印纸上确实沾着类似的血渍。
怀素突然掷出酒葫芦。液体泼洒在空中凝成"痴"字火墙,暂时阻住星纹蔓延:"小子,现在明白为何你爹要剜目断指了吧?他把自己写成碑,才没让星纹吞噬整个翰林院!"
### 五、焚帖明心
林轩颤抖着撕开父亲后背的衣裳。纵横交错的伤疤组成《瘗鹤铭》全文,最后一个"翔"字尚未写完——正是灭门夜那道贯穿母亲胸膛的剑伤。
"要续写吗?"怀素将判官笔塞进他手中,笔尖沾着佛龛里渗出的金血,"还是要..."老僧突然挥掌拍向岩壁,整篇《自叙帖》轰然崩塌,"毁了这吃人的笔墨道统?"
阿沅的纸鸢突然自燃,灰烬在空中拼出"不破不立"四字。林轩望着癫狂的父亲,想起幼时被他握着手临帖的场景。那支笔终究没有落下,转而狠狠刺向佛龛中的干尸。
金铁交鸣声中,星纹面具应声而碎。露出的是林轩再熟悉不过的面容——二十年前因直谏被腰斩的叔父,尸身额间刻着血红的"谏"字。
怀素突然放声大笑,断臂处的"空"字腾起青烟:"好!好!这一笔捅破了三百年糊涂账!"说着扯开僧袍,露出满身被星纹覆盖的《肚痛帖》。那些字迹正在蚕食他的内脏,可老僧的笑声越发狂放:"来!给老衲个痛快的!"
林轩握笔的手不住颤抖。墨汁滴在父亲胸口的"翔"字上,竟让那未完成的笔画自动续写。最后一捺冲天而起时,整个狂草谷的崖壁开始崩塌,露出埋藏千年的青铜活字——每个字都在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