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世界》安云轴

12、第 12 章

　　除了伪装成女性拟人态的时候，大嘴怪总让言川喊他爸爸，据它说，言川是它亲儿子。

　　虽然言川所有的记忆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爸爸这号人物，不过为了苟命，他默认了这个说法，只当大嘴怪是想当爸爸想疯了。

　　七年前，天堕初次降临。

　　原住民奋起抗争，又被外来入侵的异能者们迅速镇压。

　　在那场惊心动魄的战争里，言川唯一的亲人被金瞳族绞杀。

　　家破人亡之后，他拖着残破的躯体四处躲避异能者的追杀，最后倒在街头被大嘴怪发现。

　　是它走到当时还尚且年少孱弱的少年面前，称呼少年为“天选之子”，不愧是它选中的人。

　　哪怕明知这个可疑的生物别有所图，言川也从不忤逆。也按照它所说的，七年都未离开房门半步，躲避追杀，在异能者统治的世界残喘至今。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举目无亲，满腔憎恨的少年早已学会收敛，静静等待一个最佳时机。

　　如今被放出房门，而异能者们也遭受重创，无暇追杀。

　　这难道不是冥冥之中的机遇？

　　街区的蓝色路牌下，鲜红的数字标识也证明了这一点。

　　青年衣着单薄，拖着一滩泡胀后形状越发怪异的东西，在象征着内环入口的路牌下凝视许久，明知血雨一停，危险转瞬即至，却没有半点对未知处境的慌张。

　　“十八”是个吉利的数字......

　　他厌恶这个数字，就像厌恶这铺天盖地的血色和鼻尖萦绕不散的腥臭，厌恶高阶瞳孔内的金芒。

　　言川凝视着路牌虚晃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抖抖手上的玩意儿，问道：

　　“我说父亲大人，我可是按你说的找到秦臻了，他看起来可清醒得很，不说当弟弟的替身袒护吧，他看起来一点套近乎的意思都没有。”

　　说着，言川兴致索然地垂眼，冷嗤一声，嘲笑自己虽然早有准备，真看到那张脸还是有些魔怔了。

　　“平行世界，人物原型，构思蓝本什么的，哪怕只有一瞬间，我也是疯了才会听你的。”

　　言川余光注意到一抹明黄色，视线转移，看到一团发皱的塑料雨衣被搭在垃圾桶上，于是把大嘴怪丢在地上，往一旁走去。

　　他并不喜欢这种淋雨后衣物潮湿贴身的感觉，脱下沉重的外套换上了这件不算干净的黄色雨衣。末了，罩上帽子，撇嘴说了声“晦气”。

　　什么颜色不行，偏偏是这种亮黄。

　　大嘴怪方才没敢搭腔，看着言川不紧不慢，一副爱死死的颓废样子一阵慌乱。

　　“我真的没骗你，快想办法到外围吧，中心城很危险，快去找······”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大嘴怪露在外面的独眼咕噜一转，在视野上方摆动几圈又转回来，似乎终于想起给自己定的人设，瞪着眼说道：

　　“你敢怀疑我？”

　　大概是言川此时的表情充满讥诮与不信任，与他平日唯唯诺诺的样子大不相同，大嘴怪这才收起惯于佯装出的不可一世的嘴脸，低着嗓音说：

　　“总之你要听我的，时间不多了，内环现在就是个定时炸弹，去找秦臻，让他带你走......”

　　“行了！”

　　言川不耐烦地打断它，“我不需要别人告诉我怎么做。”

　　话落，他向着路标指示的方向抬脚。

　　“喂，错了错了，那是内城中心方向，快停下！”

　　言川忽视大嘴怪刺耳的尖叫，里面还夹杂着几下急促的警报声，他们谁都没有理会。

　　“轰— —”

　　突如其来的轰炸声震耳欲聋，热气挟裹着浓烈的硝烟刺入言川的胸肺，极大的冲击力将他轰至一旁。

　　短暂的视野模糊后，他还来不及反应，头皮就被粗暴地扯起。

　　一个眉眼冷硬的寸头男人俯视他，戾气逼人。

　　“跑够了吗？”

　　额角在刚才的轰炸中破了皮，鲜血淌过，言川眯着眼，悄然审视周遭情景。

　　不仅是寸头男人，周围人不少，不过几乎全都统一装束，都是身穿黑衣，面罩遮掩，面目不清。能看清脸的，除了寸头男人外，只有离他不远的一个五官小巧精致的姑娘。

　　— —周梦

　　言川偏着脸，余光捕捉到自己身上那抹明黄，吐出两个字— —

　　“晦气”

　　大嘴怪在碎石块中畏缩成一团，派不上用场。

　　迫于男人的强烈威压，言川双膝跪地，双手无力低垂，头部在拉扯力下后仰。

　　好一会儿没见，周梦终于出声：“是他，他们关系很好，在外围时秦臻就护着他。”

　　关系很好？护？

　　言川无语发笑，也不说话，不合时宜的笑声在这样紧张的氛围里无疑是负面催化剂。

　　寸头男人果然不耐，抓着言川头发拉近，掐住他下巴，不知道在脸上看些什么。

　　血雨下视野不清，男人也没了耐性，手指径直按向言川的眼球。

　　“喂喂喂”，言川及时打断了他，擒着一抹讽笑直视男人，“如果你是想获得某样东西，而不是毁灭某样东西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粗暴”

　　“毕竟眼睛这个东西，还是挺脆弱的，你说是吗？”

　　面对言川的挑衅，男人不屑说话，回应了一记重拳，随后将人摔在一旁，倒是周梦撒气一般上前踹了好几脚，口中喋喋不休道：

　　“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要不是你······”

　　陈应不胜其烦，不耐道：“行了，把人绑起来。”

　　这时，男人耳麦里传来炸裂轰鸣声，伴随着接触不良的金属杂音，连一旁的言川都被震得一阵耳鸣。

　　一道孱弱的男声传来，说话上气不接下气，俨然一副快断气的状况。

　　“我们...被全灭了，陈哥，雨快停了，这边...全是返祖的高阶，不能再...往里了...”

　　与此同时，周边隐约有窸窸窣窣的动静，由远及近，似乎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就快来了。

　　陈应右手抬起，食指轻点两下，周边黑衣人立即摆好阵势。

　　“陈哥...血雨的压制力...在减弱，要小心...小心秦臻，之前有人看到他...跟着高阶往白塔那边去了”

　　话毕，周围气氛格外紧绷。

　　末世的血雨下，那股燥而腥的味道充斥着每个人的嗅觉。这雨，言川看了七年，也淋了七年。

　　他知道，第五波血雨已经接近尾声。

　　雨水落在肌肤后带来的灼烧感已不像之前那么强烈，言川突兀地坐起身，拎着周梦裤脚挪开，竟开始慢条斯理地整理雨衣。

　　周梦抬腿就要再踹，却刹时被一双血色眼眸骇住，青年明明身形狼狈，刚才抬眼一霎，眼中血丝蔓延，阴郁到让人惊骇。

　　不等她反应，陈应看着天色，点了几个人离开，临走交代道：

　　“留着命，带到白塔，我倒要看看秦臻想干什么！”

　　一群人来得突然，走得也莫名其妙，言川甚至吹了轻快的口哨欢送他离开，可惜只有一个气急败坏的周梦理会他一句。

　　“走了，杂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