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福】（全息游戏）》鱼衡

2、情感

　　【滴！人脸识别成功！欢迎回家！】

　　“Lucy，把灯打开。”
　　公寓内的灯微弱的闪了闪，半晌后再次熄灭，吴倌伶在玄关处放下雨伞挂好湿透的外套，认命的按下墙上吴女士特意为她安装的灯源控制开关。
　　联邦3047，光脑完成全面普及，Lucy这个完美的智能管家和【尼古拉斯】等公司一样是人类自出生起就无法离开的存在，光脑匹配度越高你就能活的越舒坦，反之，若是匹配度低，那么生活的方方面面步步难行。
　　她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连声控开灯都难的像天方夜谭。

　　“妈，要我说您当年就应该把我打掉，也幸亏我和您长得像，要是我长得和蜀黍溯那龟孙像我拿根绳直接三二一吊，嘿，那叫一个地道。”她坐在玄关处和吴女士的遗像唠嗑的举动吓懵了公寓里的其他活物，当那阵鬼鬼祟祟的动静越来越过分时，吴倌伶的手按住了对方企图趴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吵到你了？”
　　“不然呢？！我靠姐们你大半夜坐在这和自己亲妈遗像聊天很吓人的好吧！”被她按住活物的是个小正太，个体目测不超一米七，稚气未脱的脸蛋上嵌着对红宝石似的眸，他柔软卷曲金发被吴倌伶揉乱，成了个炸毛的海胆。
　　“几千几万岁的老东西还装嫩你也不显臊的慌。”吴倌伶托着腮，食指曲着敲敲他的铁脑壳，语气平静的询问到：“阿瑞斯，我是不是只有你了？”

　　阿瑞斯不语，他摸着鼻尖讪讪起身，走向厨房的步伐有些慌乱：“我去给你煮点热茶，暖暖身子。”
　　“谢谢。”
　　对哦，她还不算独身一人。
　　她还有阿瑞斯。
　　虽然祂不算人。

　　“叮咚！新好友魏礼羽向您发起语言通话，是否接听？”Lucy还没说完，吴倌伶就手动按下挂断键，没成想对方成了吃秤砣的王八，锲而不舍的继续打，这次甚至转成了视频。
　　他俩加联系方式是魏礼羽死皮赖脸要求的，用的理由是“你之后就是本少爷的贴身保镖，必须随叫随到”，他当时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像狗看见了自己喜欢的肉骨头，吴倌伶被他那诡异的眼神看得汗毛倒竖，没辙，只能隔着五米距离添加了他的联系方式。
　　她不想社交，但这狗皮膏药确实难甩，于是乎刚端着壶热茶正准备坐下的阿瑞斯就被她拽住放在了光屏前，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你他妈谁啊？怎么在她家？”魏礼羽大脑宕机，连精心用发胶做了造型的银发也塌了，阿瑞斯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睛，微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不显而易见的问题吗，我对她来说，很重要很重要。”
　　“我艹！阿瑞斯！你茶里放姜了？你想药死我吗？”吴倌伶上蹿下跳的死动静打断了一老一少的针锋相对，阿瑞斯心虚的挠挠头：“姜茶驱寒，我以为多放点糖你就尝不出来了，凑合喝，又药不死。”

　　魏礼羽：……
　　所以说，堂堂神明锻造的战争圣器重剑【阿瑞斯】被吴倌伶这个劣质品调成了居家型保姆正太？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暴殄天物？

　　“喂，劣质品，本少爷纡尊降贵和你联系你凭什么挂我电话？！你知不知道我的联系方式在普罗米修斯的学院论坛网上已经被炒到一个数字三十五万联邦币的价格了？”魏大少爷气得吹胡子瞪眼，那双眼睛和他身上的珠宝一样耀眼，吴倌伶面无表情的砸吧砸吧嘴，嘴里的姜味挥之不去，她趁阿瑞斯不注意，又往嘴里扔了支精神清洁营养剂。
　　嗯，这支是蓝莓味的。

　　能被人体消化的甜味外壳在她口中被嚼的咔咔响，浓郁的水果香盖过那股讨厌的姜味，她捂住右耳的助听器，皱着眉打量着半小时前和自己不欢而散的魏大少爷。
　　按正常人的思维，在家肯定是怎么舒适怎么来，结果魏礼羽反其道而行之，银发被发蜡抓成背头不说穿的也花里胡哨的，身上的首饰算下来没十斤也得有七八斤重。
　　他的精神域也出现感知偏差了？

　　“你怎么这种眼神？”魏礼羽有些不自在的捂住胸口的深V领，脸上还泛起诡异的红晕：“本少爷知道自己天生丽质，但也不可能被你这个二等公民劣质品玷污！除非，除非……”
　　眼瞧他的脸越来越红阿瑞斯算是反应过来了，祂眉头紧皱，稚嫩的脸上出现了与躯壳年龄不符的不屑与嘲讽：“众所周知，雄性孔雀求偶是靠自己的华丽的尾羽开屏吸引雌孔雀的注意，魏少爷，您这是……”
　　“春心萌动了？”

　　“确实如此，”Lucy在今日的活跃度过高，它用最恭敬礼貌的语气把魏礼羽的小心思扒了个一干二净：“您的心率已达到每分钟105次左右，并且在给吴小姐打电话前询问了我十次自己现在的样子是否帅气逼人，在得到了我十次相同的答复【按人类女性的审美来看，你的外貌并无任何瑕疵】后才选择拨打视频通话。”
　　“在我根据大数据分析和各种演算，您现在的行为被称作见crush。”

　　吴倌伶：……
　　她隐约记得半小时前这厮还说自己不男不女，但按阿瑞斯和Lucy的说辞来看，这傻帽东西当时看自己的眼神不是像当汉尼拔，而是看上自己了。
　　劣质品的精神域缺失的模块各有各的缺法，就比如她自己是个“情感色盲”，感情模块缺失78%，感知模块缺失45%，她对疼痛的反应比正常的二等公民要少90%，曾经甚至出现过射击训练同学把子弹打她胳膊上的情况她也没感觉到疼。

　　“有事说事。”
　　她平静的反应让魏礼羽觉得自己自作多情，魏少爷呵呵冷笑：“劣质品，拒绝本少爷你会后悔的。”
　　“我不喜欢男的，”吴倌伶捂住助听器的手扶住了自己的下巴：“也不喜欢女的。”
　　“我只喜欢阿瑞斯。”

　　与她朝夕相处了十年的阿瑞斯当然知道吴倌伶的“喜欢”和正常人表述的“喜欢”不一样，但他也没和魏礼羽解释，装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躲在吴倌伶背后冲他做鬼脸：“对，倌伶只喜欢我，我才是会和她共度余生的首选。”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魏少爷气急败坏的把视频通话挂了，没过半分钟让Lucy给吴倌伶传了份关于《赐福》内测玩家的须知资料以及游戏内部论坛的编码，趁着泡澡的功夫她大概理解了内测是怎么一回事。

　　包括【尼古拉斯】在内的七大公司高层和联邦首脑与神明对赌，赌注是要让一等公民用云端【新伊甸】上传意识达到“数据永生”与天地神明同寿，而筹码是他们这些内测玩家的命，如果最后存活的内测玩家超过半数神明妥协，反之，若是失败……联邦要提供半数人类的情感意识供神明食用。
　　啧，麻烦。

　　“吴小姐，我已为您注册好了论坛账户，但我不建议您现在登录，您的精神域污染度已达到50%，脑机…&#需要，要刷新……”
　　光脑匹配度60%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状况，Lucy今日的活跃度已经比之前高太多太多了，吴倌伶严重怀疑是不是老妈的死对自己的刺激太大才触发了Lucy的“人文关怀模式”，可转念一想，作为“情感色盲”的她貌似……
　　没把母亲的死当回事。
　　这好像……挺可怕的。

　　“倌伶！你没死里面吧？！”阿瑞斯在门外的呐喊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吴倌伶穿好睡衣躲开门，那家伙还保持着敲门的动作，铁铸的拳头在差点砸碎她的肋骨之前硬生生停住了：“呃……活着就行。”
　　“帮我刷新一下脑机，那个插头我不太会用，没次自己使用都很痛，好像有人要把我的脑仁掰成两半。”她坐在床边撩起太阳穴那过短的鬓发，圆形的接口被阿瑞斯对上了一根长长的连着电线的铁针，微弱的电流刺激大脑神经，Lucy声音里的乱码消失，又变回了“完美管家”。
　　“Lucy，请你为我的感情模块再添加一个屏蔽词，谢谢。”
　　“好的，请问您要添加什么屏蔽词？”
　　“悲伤。”

　　阿瑞斯虎躯一震，祂扭头看向身边的吴倌伶，表情茫然：“我当年真没看错人，你就是个天生的战争愉悦犯。”
　　Lucy的机械音在脑机嗡鸣中显得格外刺耳：“屏蔽词【悲伤】已添加，情感模块完整度下降至11%。警告，低于10%将触发联邦精神健康干预协议。”
　　阿瑞斯拔下神经插头，金属指尖还残留着微弱的电流火花。祂盯着吴倌伶太阳穴处发红的接口，突然拽过她的手腕--皮下芯片显示她这个劣质品的清醒值稳定在危险的68%。
　　“你他妈在普罗米修斯学院到底学了多少作死技能？”祂咬牙切齿地扯开吴倌伶的衣领，巴掌大的逆十字灼烧陈年疤在她的包裹胸腔的皮肤上格外显眼：“还需要我提醒你吗？你当年还不够惨吗？”

　　吴倌伶拿开祂的手，慢吞吞系好睡衣纽扣，这次是薄荷味营养剂的糖衣在舌尖化开：“但当年你选中我时说过，阿瑞斯需要的是不会哭的持剑者。”
　　“可是阿瑞斯，你有没有发现，我，我就没哭过？”
　　阿瑞斯愣住了。
　　好像，确实是。
　　身为二等公民，还是个劣质的二等公民，吴倌伶在普罗米修斯那个鬼地方可没少受歧视和欺负，可不管是被监测环恶意电击警告还是体术作战被一等公民撅断左臂殴打左眼，亦或者是单枪匹马在七岁生日那天的零点走入学院内摆放圣器的展览厅被祂的嗡鸣振的器官出血身上烙下这块疤痕，她都没有哭一声。

　　“你出生的时候肯定哭了，不哭就不会呼吸，当然也活不到现在，早就被扔进焚化炉里烧成灰当化肥了。”这把剑的冷幽默安慰方式吴倌伶早已习惯，她缓慢的眨了下眼睛，低头，看着自己摇晃的双脚。
　　“阿瑞斯，我喜欢妈妈，喜欢你，喜欢那只曾经跑进我宿舍后面又死在灌木丛里的小猫，喜欢食堂给我们多放营养液的三等公民打饭阿姨艾丽卡婶婶，也喜欢我的床和你煮的茶。”
　　“我……不想被吃掉感情，虽然没有多少，但这玩意的存在起码可以证明，我，我还是个【人类】。”

　　“别怕，我会一直在。”阿瑞斯抱住了她的脑袋轻轻的抚摸着她她的后脑勺，祂胸腔里电子心脏跳动的频率是那么让人熟悉，吴倌伶闭上眼睛，和祂躺在床上享受这来之不易片刻的宁静。
　　“Lucy，”她蜷缩在被子里，被脸埋进阿瑞斯的颈窝，含糊不清的下令：“关灯。”
　　“啪！”
　　灯确实关了，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焦糊味。
　　“阿瑞斯，灯管好像炸了。”
　　“……明天我修，你先睡吧。”

　　“嗯，晚安。”
　　“晚安，倌伶。”黑暗里，阿瑞斯红色的眼眸闪烁着机械的光，祂轻轻的移开吴倌伶抱住祂的手，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
　　像十年来千百个夜晚一样，守着她入眠。
　　“长大了，就别像以前一样抱我了好吗？我外貌设定是个男性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