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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灵根灭,宗门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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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霜神域崩解的刹那,整个琮阳宗仿佛从极寒地狱坠入了熔岩火海。
被暂时压制的寂灭天火失去了束缚,发出无声的咆哮,火势比之前猛烈数倍,暗红色的火舌舔舐着一切。灵脉被点燃,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曾经云雾缭绕的仙山福地,此刻灵气如沸,转而成为焚化万物的熔炉。
“呃啊——!”
冰封瓦解,那尊百丈魔将挣脱束缚,六臂狂舞,腐朽巨斧带着积攒的暴怒,狠狠劈向最近的一座侧峰——丹霞峰。斧芒过处,护山光幕如泡沫般破碎,峰顶的丹阁、殿宇在轰鸣中坍塌,来不及撤离的丹堂弟子与珍藏的无数灵丹妙药,尽数化为齑粉。
“结九霄御雷阵!快!”桁煜声嘶力竭,与桁疏、桁绮强行聚合残存弟子,剑指苍穹,引下惶惶天雷,试图阻挡魔将步伐。雷光与魔气碰撞,炸开一圈圈毁灭性的波纹,将靠近的弟子与魔物一同掀飞,血雨纷飞。
莫潇目眦欲裂,看着那阴影构成的诡异存在,仅仅一击便毁了玄武殿核心大阵,更是让柳月璃遭受重创。他舍弃了阵盘,身化流光,不顾一切地冲向清霜峰顶。“师姐!”
然而,一道比他更快的影子,如同鬼魅般掠过了战场。
是那个阴影存在。
它仿佛没有实体,无视了空间的距离,下一瞬,已悄然出现在摇摇欲坠的柳月璃身前。
柳月璃拄着融雪剑,强撑着没有倒下。视野因剧痛和灵力反噬而模糊,血不断从唇角溢出,染红了素白的衣襟。她看着眼前这团无法理解的阴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但她眼神依旧冰冷,试图凝聚体内残存的力量。
阴影没有给她任何机会。
它伸出一根似有若无的指尖,轻轻点向柳月璃的眉心。动作舒缓,不带丝毫烟火气,却蕴含着超越此界理解的规则之力。
“守护的意志,坚韧的道心……确是上佳的养料。可惜,时机未至,只能先取些利息。”那缥缈诡异的声音直接在柳月璃神魂深处响起。
指尖触及眉心的瞬间,柳月璃浑身剧震。
她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投入了无尽的虚无深渊,一种无法形容的、被生生剥离本源的极致痛苦,远超肉身承受的极限,让她几乎瞬间昏厥。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光芒万丈的异象。
只有一声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琉璃碎裂的脆响,自柳月璃体内传出。
她周身原本因混沌灵根而自然流转的、与天地法则隐隐共鸣的道韵,骤然变得紊乱、残缺。一股精纯至极、蕴含着混沌初开意境的淡灰色气流,被那阴影指尖硬生生从她灵根本源中抽离出一缕。
“呃……!”柳月璃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眼前彻底一黑,最后的力量随之溃散,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师父!”许恣阳刚刚炼化掉一部分魔气,恢复些许行动力,抬头便看到了这令他神魂俱裂的一幕。他嘶吼着,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寂尘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悲鸣,带着他全部的灵力与决死之意,斩向那阴影。
阴影甚至未曾回头,只是随意地一拂袖。
许恣阳如同被一颗陨星正面击中,护体灵力瞬间破碎,胸骨传来清晰的碎裂声,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冰岩上,鲜血狂喷,彻底失去了意识。
那阴影存在收取了那一缕混沌灵根本源,似乎颇为满意。它看了一眼混乱的战场,以及天际仍在涌出的魔物,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盛宴……才刚刚开始。”
话音落下,它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缓缓变淡,最终彻底消失在那巨大的空间裂隙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随着它的离去,那尊正在与剑宗弟子缠斗的百丈魔将,以及绝大部分高等魔族,仿佛收到了某种指令,发出不甘的咆哮,纷纷化作道道魔光,退回了裂隙之内。
然而,它们并未完全撤离。仍有数量庞大的中低阶魔物被遗弃在琮阳宗境内,继续疯狂地破坏、杀戮。而那道连接域外的裂隙,也并未闭合,只是不再有新的高等魔物涌出,如同一个狰狞的伤疤,悬挂在琮阳宗的天穹之上。
寂灭天火依旧在燃烧。
战争的高潮似乎随着阴影的离去而结束,但炼狱般的景象并未改变。
“月璃!”莫潇终于冲到峰顶,一把接住即将倒地的柳月璃,触手只觉她身体冰冷,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那原本深不可测的灵根波动,此刻变得无比黯淡、残缺。他立刻将精纯的灵力源源不断输入其体内,眼眶瞬间红了。
“救人!先救人!扑灭天火!”掌门玄昱真人强忍着核心大阵被毁及自身伤势带来的眩晕,嘶声力竭地指挥着残存的门人。
接下来的数日,是琮阳宗建宗以来最黑暗的时刻。
长老们联手,动用宗门底蕴,好不容易才将失去控制、主要依靠灵气燃烧的寂灭天火勉强压制、隔离,但火种已深入地下灵脉,无法根除,只能以巨大代价常年封印。
清剿残余魔物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七天,每一刻都有弟子倒下。丹霞峰几乎被夷为平地,炼器堂、灵兽苑损失惨重,外门弟子居所十不存一。
伤亡统计出来的那一刻,众人在半毁了的玄武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内门弟子折损近四成,外门弟子伤亡过半。多位金丹期的执事、甚至一位元婴期的长老,在此役中道消身殒。桁绮重伤昏迷,桁煜、桁疏皆伤及根基。莫潇因强行催动秘法助柳月璃稳定伤势,修为跌落至金丹初期。
而代价最大的,是柳月璃。
她灵根本源被强行剥离一部分,道基受损之严重,远超想象。不仅境界从合体期大圆满跌落至化神初期,而且前路近乎断绝。混沌灵根残缺,意味着她失去了与天地法则最紧密的那层联系,未来能否重返合体都是未知之数,更遑论更高的大乘之境。冰髓之体也因失去完美灵根的平衡而变得不稳定,时有寒气失控反噬之险。
曾经,她是琮阳宗最耀眼的骄阳,是最年轻的合体修士,是宗门未来的希望。
如今,骄阳陨落,灵根残缺,只余下一具重伤之躯和满目疮痍的宗门。
一个月后。
肆虐的魔物终于被基本清除,但那道天空裂隙依旧如同诅咒般高悬,提醒着所有人那场噩梦般的入侵。宗门耗费巨资重建,却难复旧观。
山门之外,往日里前来拜师、求丹、交易的人群早已绝迹。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或同情、或窥探、或幸灾乐祸的神识,在宗门大阵外徘徊。北州大陆其他宗门,态度暧昧,昔日与琮阳宗交好的势力,也大多选择了观望。
“琮阳宗气数已尽矣。”
“柳月璃废了,琮阳宗再无顶尖战力,如何守得住那魔隙?”
“听说那混沌灵根都被魔头抽走了,真是暴殄天物……”
流言蜚语,如同无形的刀子,切割着每一个琮阳宗弟子的心。
宗门内部,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资源因重建和封印天火而变得紧缺,弟子们脸上失去了往日的朝气,只剩下劫后余生的麻木与对未来的迷茫。
清霜峰更是冷清得可怕。
许恣阳重伤初愈,便沉默地承担起了所有杂务,照顾重伤未醒的师父。他每日除了修炼,便是擦拭着寂尘剑,眼神比以前更加沉静,也更加深邃,那场大战和师父的重创,在他心中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柳月璃昏迷了整整三个月。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清霜峰破败的殿宇,和守在床边、面容憔悴却眼神明亮的徒弟。
她没有问宗门如何,没有问自身伤势,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那依旧狰狞的天空裂隙,良久,才用沙哑虚弱的声音,问了一句:
“璇玑……回来了吗?”
许恣阳沉默地摇了摇头。
柳月璃闭上眼,不再说话。
曾经门庭若市、英才云集的琮阳宗,如今,门庭萧条,寒风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