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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DAY3 ...

  •   国中时的教学楼入口,每位学生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储物柜,放鞋子,放备用的运动服,放闲置的东西,以及用来放别人送的情书、巧克力。
      梦境的主人也有,学生时代用来放社团活动需要的排球鞋,排球馆的用来放运动服和珍贵的朋友送的生日礼物排球,迦勒底的用来放重要的东西,比如照片,比如被赠送的宝贵的礼物。

      她站在教学楼的大门,沉默注视因为自己的到来而自动打开的门,储物柜等候着主人的到来,等待来人打开柜门,然后将挂在正前方的照片收入眼底。

      你知道的,那个声音向藤丸立香邀功道,记忆是钥匙的一部分,这里很安全,对吧!

      “对,这里很安全。”她回答那个声音,迈步走入这个由记忆构造的自己曾经的教学楼里,人为制造出来的不安于心口处销声匿迹,立香握拳又松手,谨慎地确认自己不可遗失的事物已经回到右手手背上。

      你还记得那张照片吗?那个声音问。

      不打算给予回答,立香穿过教学楼,不曾向储物柜投去哪怕一个眼神,她径直往楼上的课室走。
      没有人,有别于目的性明确的昨夜,此时此刻的学校什么人都没有,四下安静,连夏日应有的蟋蟀蝉鸣都不曾有。

      为何下意识便觉得是夏天呢?她有些不解。
      因为你讨厌冬天,尤其是12月南极的冬天,无需她困惑发问,心底那个声音回答。

      打开门,拉开窗,无人的教室,无人的排球馆,寂静无声的四下与记忆中的截然不同。可无人的课堂上,黑板还在一笔一划写着老师板书的;无人的排球馆里,地板还在一个球一个球落地,那身处于此的自己应当做些什么?像好好学生一样认真听课学习?像坏学生一样悄悄看漫画打开掌机以品尝偷偷摸摸的趣味?像努力的排球运动员一样课上不忘背战术走位?

      可是,窗外的天边是黑的。

      夜晚的校园,应该是笔仙与鬼屋大冒险的好时机吧?应该是校园十大怪谈的诞生之时吧?应该是偷偷加练的奋斗时间吧?再魔术一些,那便应该是在隐秘中进行的圣杯战争好地点吧?

      窗外的月亮是如此明亮,星空中隐隐约约的光点谨慎地根据某张自己应该有记忆的星空图来分布,从未有多余时间来将圆月收眼底,立香注视自己右手腕部内侧的两个白色方块: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巡视课室的抽屉,获得一盒火柴。

      翻阅自己的课本,得到一摞塔罗牌。

      打开“立香”的背包,收走一颗泡泡糖。

      ……

      似乎都是无意义的东西,被梦境的构造者仿照游戏本身摆出的装饰品,可梦境的主人却始终不敢跨出下一步,仿佛有什么不好的预感盘旋着心中,告诫她:“再慢一点吧。”
      夜晚还很长。

      她离开课室,开始漫无目的地行走于每个楼层,直至标本社的房间标牌没藏好地露出边边角角,立香用力推开门——明明是自己的梦境,上不上锁都只在自己一念之间吧?
      巨大的蝴蝶,巨大的蝴蝶标本,像月亮一样明亮得诡异,它、不、是它们,注视着身为来客的自己。

      一种意象,对于学生身份的立香而言,蝴蝶不过是一种国语课本上常用的意象,ACG作品中热爱使用的象征之一。可是此时此刻的她却无法移开视线,哪怕只是轻轻地擦过一个视线,不知名的液体便遍布自己眼眶。
      作为一种意象,对于行驶在命运单行道之上的救世主而言,蝴蝶或许早已被迫与自由、伤感易逝以及缘起缘灭绑上关系,爱不重要,精神与灵魂也并非无可替代。

      小时候的立香很喜欢蝴蝶,有别于标本中倒映出冰冷灯光的无机质,蝴蝶的翅膀一闪一闪飞于半空中才是名为“藤丸立香”之人最喜欢的意象。
      尽管死亡才是生命的常态,尽管被利用成为展览中的重要展品才是它们在人类眼中的价值。也因此,她有时会觉得标本里蝴蝶的翅膀像一只眼睛,静静地、紧紧地盯着每一个路过的参观者。

      哪怕死亡也无法放弃注视天空的可能性,多么美丽的意象啊。一直到今天,她也仍然无法忘却学生时代研学随同学老师一道去博物馆时所看到的那只蝴蝶,它拥有那样美丽的翅膀与永不罢休的视线,从毛毛虫时便拥有向上的欲求,至死不休的飞翔。

      死与新生,在它们身上竟然毫无区别。

      那人类呢?

      无法明确今夜梦境的明确含义,无法记起除名字以外的任何东西,作为代价被拿走的事物已经是不允许再被回忆的事物了。第一天曾经发生什么?第一夜曾经发生什么?第二天曾经发生什么?第二夜曾经发生什么?
      以及今天,第三天的白天,又发生了什么?

      蝴蝶的眼睛仍然注视着自己,翅膀的眼睛还在释放着属于月亮的光芒,可仰视它们的人却始终无法做出反应——有那么一瞬间,她会想:能不能一直平静、沉默、不需要做出任何反应地站在这里呢?
      只需要给予一个交换的视线就好了,连活着都不需要寻找如何前进的方向。

      哪怕,无论怎么走都属于前进的一部分。正确没那么重要,错误也无关紧要,所有人都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只要你活着。

      该前进了。大家也是这样在耳边说的,他们、她们和祂们都在自己的耳边唱着不成曲调的歌。
      一些黑色的影子也随歌声一道登场,人影们齐声唱着支离破碎的歌曲就要拉开舞台的帷幕,可是舞台没有灯光,台下的自己却被打上无数的聚光灯。

      “拯救世界很辛苦吧?”
      “没办法结束拯救的旅程很辛苦吧?”
      “必须不断前进很辛苦吧?”
      “必须毁灭他者世界很辛苦吧?”
      “普通人的能力却将世界拯救很辛苦吧?”
      “无法止步的前进很辛苦吧?”

      “辛苦啦!”/“辛苦了!”

      高歌不尽的命运,始终不愿意停止的歌声,黑糊糊的人影背后站着一个影子,她,是的,“她”一直在看着自己。

      “毕竟你成为救世主了嘛!”
      “毕竟你拯救了人理呀!”
      “以普通人的能力竭尽全力拯救所有人,特别特别伟大的你!”
      “所以只有你活下去再正常不过了吧?”
      “没有能力的人死去很正常呀!”
      “不要愧疚!”/“不要痛苦!”/“不要害怕!”

      “你得活下去。”

      脚下的影子,淤泥一般使人陷入无穷深处。海从人的眼中化作黑色的影,层层叠叠而来的月亮带着无孔不入的走马灯回忆吞没梦境的主人。可实感在下一瞬间又飞速回到她脚下,梦境的起点、今夜的开始,储物柜与教学楼的大门再一次回到眼前。
      于是她迈开脚步,不曾携带任何情绪地直行至写有“藤丸立香”的柜子正前方——“啪嗒”的声响,照片与照片、硬币与信件掉到自己面前。

      不敢看照片,于是立香先撕开信,没有文字的白色纸张上涌出了黑色的字:[只是一份问卷]。

      [你对现在自己的生活的满意度?
       负面/否定:OOO
      正面/肯定:OOO]

      她在第一行的第一个O中用红笔打上勾。

      [你在梦境中感觉如何?
       负面/否定:OOO
      正面/肯定:OOO]

      仍然是第一行第一个O的勾。

      [你喜欢钓鱼吗?
      负面/否定:OOO
      正面/肯定:OOO]

      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立香收起笔,问卷渐渐消去字迹,露出一张像门票的卡:

      [THE WHITE DOOR
      welcome ]

      没有其他东西了,她闭上眼清空所有,再次睁开眼来注视剩下的不属于学生时候的自己的事物。将这些摆到自己面前的目的又是什么?回忆被框在画框里凝视着回忆的主人。
      可回忆的主人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认不出照片上的人山人海——同学?家人?朋友?队友?

      紫色头发的人,粉色头发的人,黑色的人,橙色头发的人,蓝色头发的人,每个人都拥有令自己熟悉无比的面孔与只要见过便绝不可能遗忘的眼睛。可是,为什么一个人都认不出来呢?
      包括自己的模样,哪怕是自己的模样。

      亡者,幸存者。

      心口的酸水泛上喉咙,明明应该痛苦到作呕地反复逼问自己为什么忘却,却也仍然做不出任何反应。被割去的部分,被抛弃的部分,还是说,自己把这一部分也作为代价一道摆到天秤上了?

      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吗?心底那个声音问,明明是没什么波动的声线,藤丸立香却莫名觉得对方有些痛苦。
      “是的,包括藤丸立香这个名字,”坦率地回答对方,立香与蝴蝶眼中的月亮对视,“其实也很陌生。”

      好吧。那个声音沉默片刻终究发声,好吧……拿出那个。
      从善如流地伸出手,从蝴蝶的翅膀中拿出那枚硬币,褪去月亮的颜色,没什么实际情节推动的夜晚终究还是要结束了吗?立香突然想起排球来:开球之前,是不是要抛硬币来决定哪个队伍先发球?

      是的,来做决定吧。

      她取下高挂虚空的月亮,没有血迹的圆月,没有诡异黑影的弯月,没有残存尸体在冒出源源不断心口血的月亮,蝴蝶轻飘飘地飞走,立于翅膀影下的立香熟练地抛起硬币。

      “哎呀,”以毫无情绪波动的语气说哎呀,立香说,“是字的一面呢。”

      蒙娜丽莎的微笑被翻转着面朝地板,于是立香从自己的影中拿出那把枪。将黑糊糊的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藤丸立香与脚下影中现出面貌的自己对视,即使在“镜”中她终于看清自己拥有什么样子的脸,也仍然毫无犹豫地摁下了扳机。

      “砰——”

      只有这一声,也只需要这一声,大脑处的洞口,白色的方块就这样轻易地浮出梦境之外,然后成为梦境主人右手手腕的一部分:第三个。

      不需要回忆也可以,回忆不起来也可以,因为重要的事物始终存放于自己的脑海中,死亡也无法切割开的重要的难以真正忘却的宝贵事物。
      蝴蝶的标本也是这样的东西,它的飞行存于人心。

      “藤丸立香,活下去。”
      “藤丸立香,摈弃毁灭的命运吧。”
      “藤丸立香,放弃对拯救的‘爱’吧。”
      “立香,我们爱你。”
      “立香,离开这里。”
      “立香,活下去。”

      “你必须平衡你生命中的所有物质。”那个声音是这样说的,哪个声音?怎么样地说?

      还是那个声音:“不要回头。”

      ——————————
      我,幸存者

      我当然知道:这么多朋友死去,而我幸存下来纯属运气。
      但昨夜在梦中我听见那些朋友说到我:“适者生存”。
      于是我恨自己。

      1944

      ——[德]布莱希特

      正在摘抄的手突然停顿,墨水因长久的停顿而滴落饱满的一滴黑色,浸透了白色的纸张。少年人抬头看向白光闪烁的屏幕,复又低头去瞧自己脚下因感到不安而涌动起来的影子。
      枪就在自己的左手边,方块的箱子在自己的右手边,而键盘与屏幕在正前方,可她没有再抬头。

      填充的情绪过多,难免影响屏幕之外的人,少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脚下的影子,如同端详镜中的自己。

      ‘有人来了。’
      “……”

      空空荡荡的房间没有声音在响,少年从影中摸出面具,连衣服都没换便从窗里伸出头去,恰逢紫色的身影降落至隔壁的阳台之上。

      “晚上好。”少年礼貌地打招呼。
      “嘿,我知道你在,”披风英雄自来熟地凑近前来,“不过我是来找猫头鹰先生的,最后期限将至,他也不想被BAT找上门吧?”
      “请问你说的是哪位OWL?”眉眼弯弯的少年从影中掏出今日份上贡的苹果派,“我可是好好地呆在这里,哪儿都没去~”

      “哼哼~有可恶的家伙想要收买我,”没有接过苹果派,搅局者注视对方脚下的影子,突兀地打断对方的回答,“你的计划还在继续吗?”
      “是的,邪恶的罪犯正在试图收买伟大主义的披风英雄,还请……”少年的脸上还是笑的模样,“没有PLAN,毕竟我支付不起代价。”

      沉默笼罩此处片刻,可惜哥谭的夜晚却又常常忙碌,奇装异服的来者摁住耳朵似乎听了些什么,又佯装气势汹汹地谴责道:“最好是这样!”

      “请在三天内重启你的店,否则伟大的披风大人将会因为缺乏美味摄入而失去保护‘迦勒底’的力气。”
      “草莓蛋糕?”少年迅速掏出胸口处的纸笔为主动上门的生意做笔记。
      “总之不要甜甜圈。”伟大的披风大人也认真回答。

      紫色的身影落入半空,渐渐不再能以肉眼所视,没有合上窗户的少年托腮撑头注视或安静或爆破模式或枪声不断或正在肉身搏斗的城市夜景,她认认真真对照日历,然后遗憾发现三天内恰是规划中的第六天。

      不过明天做些什么呢?啊对了,“罪犯”的身份就很不错!

      她饶有兴致地想:毕竟失忆就应该全部忘掉。

      然后用什么情绪来做补充呢?

      开始无聊地翻寻影子里的东西,她屈指弹了弹一个装有红色物体的玻璃瓶。

      愤怒就很不错,哪怕是假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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