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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DAY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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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呕的感觉,她站在原地,无法抑制的作呕的欲望,连绵不绝刺入心口的痛苦,可身体所能感知的一切,大脑都不为所动。
仿佛,意识早已习以为常。
那天。是的,那天——梦境的主人暂时无法分辨那天究竟是哪天,所以选择用“那天”来作为此刻复述的代称。
去上学的那天,身份是学生的自己一反常态地坐在父母的小车后座,在前往学校的路上,因为快要迟到,于是自己也一反常态地催促父母再开快一点。
不……不……我的父母是谁?我是谁?学生时候的我因为社团活动的原因,从来只会提前出门吧?
不……不……一反常态是指什么,我会因为自己的过失而催促他人吗?
车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收音机里还在回放刚刚结束不久的女排春高比赛的解说。有些恐惧地,立香突然越过父母的手,她关掉收音机。
与此同时,立香突然想起今日还有测验,而自己昨日的功课还没温习完毕,于是她集中精力于手中的书本,不再去看车窗外狂奔于路边两侧的楼、树、车与人,哪怕手中的方块字也不过黑糊糊一团,落入眼中也什么都得不到。
车停在亮起红灯的十字路口前,一个黑糊糊的人影走向立香,她不知为何拉开车窗看向对方。黑糊糊的看不清脸部的人影说着让立香听不清声音的话:“给我一个圣杯吧小姐,你知道的,我是从者界最弱的从者。”
立香没有迟疑,仿佛是习惯成自然般,她干脆利落地从心口处掏出一个金灿灿的杯子,然后摇开车窗,递到他手中……为什么是“他”?
来不及思考,眼前的灯变绿了,于是立香在对方“怎么是稍微有些故障的福袋?”的话语中摇上车窗。
快要迟到了,立香莫名不安起来,可她没有再催促父母。有些困惑地,立香想:为什么我的父母也是黑糊糊的影子呢?
坐在驾驶座与副驾驶座的父母突然开口道:“要迟到了,我们得抓紧。”
拐过一个路口,穿过两个十字路口,驶过三个红绿灯……一直到第七次的转弯,学校大楼就此进入自己的眼睛里,立香想要和父母道别再下车。可是耳边一直响着“快迟到了”、“快去”、“不用回头了”和“去上学吧”,于是她顺其自然地没有继续自己每天都会说的“我去上学了!”,飞一样跃出车门,甚至没有回头去看自己的父母,更没有回头去看那两个黑糊糊的人影究竟拥有什么样子的五官。
立香迈着大跨步奔向自己的课室,路上遇到也是黑糊糊人影的老师,对方的胸口挂着工作牌——“藤丸立香”的国语老师,她不解地顿了顿步伐,然后于下一刻跟随自己的下意识继续跑到课室门口。
我迟到了,立香想。
同桌,前后桌,一起卫生值班的同学,一起去社团活动的同学,来收作业的同学,来找自己聊天的同学,和自己抱怨今天又被父母吃掉的同学,找自己帮忙的社团同学……
被团团围住的立香呼吸着人流的焦灼,她摸着右手手背上的刺痛,困惑与不安一同浮上水面——站到讲台上的老师说:“上课。”
为什么,这个老师不是黑糊糊的人脸?
拥有并非黑糊糊的脸,拥有始终不允许他人看清自己面容的模模糊糊的脸,老师问:“立香,你不是去南极了吗?”
为什么自己要去南极?立香问,今天不是要小考吗?明天不是要……啊啊不是这样的,明天、明天要做些什么来着?
“因为献血联合国呀!”大家和老师一起异口同声地说,“这可是世界一流的天文台呀!”
“在南极!”
“在特别特别远的南极!”
“都是雪!”/“都是血!”
“你为什么不去呀?”/“你为什么不去呀?”
恐惧、恐慌、不安、痛苦、愤怒与困惑地,立香挪着小步,不自觉地后退到身后的门口位置,她与讲台上拥有脸的老师对视:“什么意思?”
“你不去拯救世界吗?”/“你不去拯救世界吗?”
为什么,是拯救世界?
“没有你,世界就要毁灭了!”
“没有救世主,人理就要烧却了!”
“没有立香去拯救世界,我们就都要死了!”
“没有藤丸立香去毁灭世界,我们就没办法回到你身边啦!”
胸膛的一起一伏,心口的一抽一息,藤丸立香想要打开身后的门——门被锁上了,是密码锁。
可是,密码是什么?密码是什么?密码是什么?
眼前八位数的密码锁,浮于意识的困惑与肉身的干脆利落截然不同,她的手已经直接且毫不犹豫地摁下22122016,大脑却还是混混沌沌地思考着:这是哪里?
脚下早已做好奔跑向教学楼之外的准备,可意识仍然困惑地想:这里是哪里?于是灵魂的末端决定以燃烧的痛感回答自己的困惑。
那个声音在立香耳边说:“你知道的。”
自己应该知道什么?
自己应该知道什么?!
自己究竟应该知道什么?!!
不觉得这样说话太谜语人了吗?立香困惑地问那个声音。
怎么能这么说!这可是■■■■教的!和爱德华·尼格玛可没有关系!小心有些家伙听到这话不爽。
有些家伙?谁?爱德华?尼格玛又是谁?
对方再一次任性地消失在自己的耳边。
明明应该是惊险时刻,可当自己停下时,这个世界也是停滞的。意识到此事的立香半俯下身来深呼吸,她看着脚下的影子,脑中却突然一片空白:不应该是这样才对。
错了。
“密码正确,”门说,“允许通过。”
于是自动自觉地,门开了。
自己面对这样莫名其妙的环节原该是怒气冲冲才对,可意识上层的平静像被凝固一般无动于衷,梦境的主人伸手向虚空,立香从脚下捡起若有若无的记忆碎片,安放于手心内的白色方块掉出身体之外。
于是没有任何卡顿可能性地,窗户开了。
立香畅通无阻地掉进门里,Chaldea的字眼也掉入她眼中,白雪飘飘的窗外,此时此刻应该在地板上睡着才对的御主候补48号——工作编号的Q-XLVIII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她走到会议室的大门前。
奥尔加玛丽所长的声音响起来了:“你迟到了!还不快进来!”
于是立香迈着大跨步地一直要跑到自己的座位,可是为什么这么远呢?似乎无论如何都跑不到自己的位置上。
于是奥尔加玛丽所长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出去!”
不、不要这样,不要重叠,意识深处的另一个声音说,不要连续性地回顾,这里会崩溃的。
于是门再次出现。
于是门再次打开。
门后有人,用她绿色的眼眸注视身为来者的自己。
“希望山中老人送来的东西,能如您所言。”
“为您的信任,会成功的,Talia。”
咖啡碟下仍然压着同一张订单纸——“Cafe Super-Drake”,眼前的过去的立香将桌上的所有事物都转到同一个方向,直到对方的笑意微敛,直到对方将一个箱子推到立香面前,立香才把一根装有绿色液体的试管平放于桌面上:“我需要离开。”
“哪儿?”
“您会知道的,但还不是时候。”
不、不是这个,耳边的声音说,不是这个。
灵魂末端的火焰烧得叫人无法呼吸,影中的黑色腾腾燃起,雾气弥漫将眼前可视的一切都染成无法以肉眼所视的,黑色的海、锈色的湖,淹没了梦境的主人。
白色的方块褪下颜色,层层叠叠而来的小块黑色吞噬去记忆的主人公。
腰插双枪的红色脑袋凭空出现,他提着手里的剑刃,饶有兴致地吹了个口哨,“我得说,你这次欠的代价可比上次多。”
“比某些人总是性命濒危强。”
“不死怎么欠你代价?”
不,也不是这个。
终于从沉浸式状态抽离出来的藤丸立香握住自己的右手手背,痛苦还在燃烧,半跪于梦境的底部,她再次摁下快进,然后面无表情地回答自己:这些都不应该是第二天的,顺序错了。
红色脑袋的身影倒退着消失于眼前,咖啡厅里的刺客联盟被合拢的大门隐藏回记忆深处,穿梭宇宙的藤丸立香倒带至月亮之下的世界。
“我不喜欢等待,等待礼物、等待送出礼物、等待拯救、等待毁灭、等待被拯救与等待被毁灭……如果可以,我希望成功,世界或许不会发生变化,因为迦勒底本就已经被驱逐出正确的世界线了,我们‘谁都不是’,那为什么不在遥远的因果上再见一面呢?只要我一直记得你们,一直想念你们,存在便得以维系了,哪怕已经是无意义的。”
“不惜一切代价吗?”脑海深处的影子问立香。
年轻的救世主以永远维持在年轻的面貌注视着自己的影子,她提起手中的木箱:“是的,所以祝我武运昌隆吧。”
不,也不是这个,梦境的旁观者低头从手腕的血管中抽出连绵不断的块状物来,她边翻翻找找边与自己意识深处的声音对话道:谁在外面?
或许是史蒂?
不,我和神谕说好的,她们都知道。
杰森?
……不是头罩。
要醒来吗?
不,今晚的还没来得及完成。
可是,你或许要来不及了,心底的声音轻轻地叹气。
REWIND——REWIND——REWIND
——倒带——倒带——倒带
血海顺应梦境主人的一念之间从天而降,梦境的主人顺势倒入海中。
那天。是的,那天,才脱离人理烧却的世界再次被毁灭,白纸化的地球上没有属于泛人类史的人理,而救世主也必须继续担任起“救世主”的职责与使命,命运的第二部分就是从那天开始的。
因此,关于拯救的故事,早已随命运的第二部分的开始而结束了,毁灭才是新旅程的新主题。
因而,关于拯救世界的功绩,早已遥不可寻,无法被美化为白色的方块——罪与罚的成长才是此时此刻的主旋律。
故事的主人公,是第一天才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不是,可惜今夜的时间无多,强忍烧不尽的痛,她知晓这只会是无功而返的一夜,立香伸手入虚空,准备从梦的内部撕开梦境之外贴在肉身上的电极片。
“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年轻的少年人的声线,对方贴心地把机械挪回她脑袋上。
今晚没有足够的街头小怪屁股给你和罗宾踢吗?
立香从影中抽出长弓,无需搭箭,她对准梦境之外。
“嘿!稍等,你的七天还差……”披着白色衣服的外来者蓦然消失于病房之中——“砰!”
REWIND——[祂]毫不留情地说——REWIND
一个金灿灿的杯子突兀地出现在眼前,白色的方块突然就从杯子里掉出来,陡然出现的黑糊糊的人影说:不要回头。
藤丸立香,MASTER,绝对不要回头。
不!不!不!
猛地意识到什么,藤丸立香于被迫掉进深不见底的孔中的这一瞬间挣扎着起身,她伸出手试图握住那个黑糊糊的人影:不!
没有任何余留的反应时间,被迫睁开眼地,天就亮了。
意识表层的人被迫醒来,意识内部的人被方块吞没,于是、于是,没有任何一个藤丸立香记住这个黑糊糊的影子。
哪怕他说:不要回头。
尽管他说:不要回到南极。
[“立香,只要你记得,我们就存在。”]
“不,”梦境本身渐渐融为记忆的主人原该流下的不甘,是与甜甜圈截然相反的味道,肉身不自觉地紧握自己“砰砰砰”的红色心脏,“不,我必须再见到你们。”
可惜,天月将白。
黑糊糊的人影变成鸟的模样,[祂]从海中消去踪迹,第二天的夜晚就此结束。
红色的圆满的“月亮”从高挂的天空中消失。
屏幕之外的人注视屏幕之内的乱象,她不以为意地哼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曲调,慢慢悠悠地在日历的“3”上划上红色的“X”:“在那伟大又神圣的日子~锈湖之日,来临之际~太阳将会失去光芒~月亮将血流成河~”
‘哼唱咒言是什么好习惯吗?’肩膀上的鸟叽叽喳喳地问。
“唔,那习惯的好坏之分是怎么诞生的?”少年反问。
‘会耽误患者的治疗。’鸟啄了啄少年的橙色头发。
“好吧,”遗憾地放弃喉咙里断断续续的歌声,她懊恼于另一块屏幕上的黑客技术大比拼的结果——大败而归。
‘你应该使用使魔的能力,以避免肉身因失败而产生的负面情绪。’鸟指出。
“你应该劝说我停止和鸟类动物比拼电脑技术的掌握程度,让BB亲上身可不是好选择,”人指出,“而且今天才第二天,绰绰有余的时间允许我进行缺乏必要性的娱乐活动。”
“以及,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蹲在我肩膀上的呢?”松开键盘,她站起身来从柜中掏出金色杯子,少年人耐心地按没有顺序的顺序将一个又一个方块放入箱子里。
‘……’
身后的门“啪嗒”一身开了,侍从装扮的人身鸟头立于门口的位置,没有对房中人肩膀上黑漆漆一团的如同影子一般的鸟形状的物体做出如诧异一类的反应,来者用手指轻敲房门。
“晚上好哈维,”合上木箱,她回头,“也或许是早上好?”
“好久不见。”她说。
“你的工作还一切顺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