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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DAY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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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应该说“罗玛尼”的,此时此刻更不应该是“晚上好”,恐慌的后知后觉席卷肉身,眼前的景象随情绪的波动倒退回开门前的那一刻,于是她再次说出打招呼的话语。
“你好。”
对方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仍然是端着甜甜圈在休息室中躲懒的模样,一见到有人开门就从床上跳起来摆手,一见到只是御主适任者48号的自己就放轻松地笑道:“要来一块甜甜圈吗?”
是假象,做出判断只需要短暂的转眼之间,控制住身体的下意识动作却需要经历长长久久的恍惚,哪怕她并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医生,罗玛尼·阿其曼,Dr.罗曼,Romani Archaman,人理延续保障机构迦勒底的医疗部门负责人,职责为管理迦勒底48名御主候补们的健康情况,迦勒底英灵召唤的第一号成功例,古以色列的君主,魔术王所罗门,在2004年霓虹冬木圣杯战争中由马里斯比利·阿尼姆斯菲亚秘密召唤出来,获胜后的愿望是成为一名普通人类……
不,不,不。
她想,不是,他不是,我也……不应该记得(知道)的。
我失忆了。
对的,我不知道。
脑海底端的潜意识什么话语都没有给出,尽管藤丸立香知道:不应该是这样的对话才对,不应该是甜甜圈才对——假的,眼前的全部都是。
可是,你必须当作是真的,耳边的话语说,你知道的。
爱与希望的旅途的开端还在有条不紊地筹备着,索尼摇钱树的故事也如自己熟悉的那样前进着。
迦勒底的爆炸,完成。
迦勒底人员的大量死亡,确认。
人理烧却,开始。
御主与亚从者的灵子转移,进行。
特异点F——燃烧污染都市·冬木,结束。
名为奥尔加玛丽的所长的死亡,确认。
七个特异点,结束。
终局特异点——神殿,抵达。
所罗门王的死亡,固定。
人类最后的御主与亚从者的存活,确定。
人理修复,完成。
命运ORDER的第一部分,就此,告终。
平静、冷漠、理智、熊熊燃烧的愤怒被理智放置于灵魂割裂开的另一部分,以上所有故事的主人公就立于此,她不曾说出任何话语。
只有这样才能将过去凝结成方块,她无需任何思考便能回忆起此行的目的。
可是,她几近困惑地想,为什么没有泪水、没有痛苦、没有愤怒,什么负面情绪都没有上浮至意识本身呢?
脚下的影子涟漪一般扩为吞噬天地的海,藤丸立香从怀中拿出那盒火柴,“啪嚓”一声,她点燃凝结于身前的黑色方块。
脚下的影子吐出存放已久的蓝色块状物,天地再度变幻,没有实体的钟表拨动名为“倒退”的快进符,应当被称作“假象”的时间从善如流地抵达记忆的起点,那扇门回到自己的面前。
REWIND——REWIND——REWIND
——倒带——倒带——倒带
命运的低语滔滔汩汩,那个声音这样说:你知道的。
我讨厌谜语人,你为什么不能知道呢?立香问。
可是仍没有得到回音,自说自话是所谓的命运的拿手好戏,FATE就是这样残酷的事物,有别于阿赖耶识与盖亚,[祂]喜爱用[命中注定]四字来撰写属于菌类的恶趣味。
因此,少吃蘑菇。
然后,门又被打开了。
“要来一块蛋糕吗?”坐在床上的人还是用一样的问题来问她,“被所长训了吧?”
肉身的泪意比话语先行一步,可她仍然什么表情都没有,神色自若地回答:“晚上好,医生。”
兴高采烈的粉发绿眸人士笑道:“哎呀,真是多谢■■的帮忙,可惜雷夫被调回……”
为什么要告诉一个无关人士这些重要的事情呢?这是OOC吧?私设未免太多了吧?
没有爆炸事故的发生,没有无数重要角色的死亡,没有天文台的危机与世界毁灭、人理烧却,拯救世界之旅经改变后,从一开始就没有驶出南极。
记忆中的悲剧似乎在无意识之中变作并非悲剧的其他东西,尚未拉开帷幕的背后的舞台不再需要一个普通人来登场施加急救措施。属于过程与结果的一同被改变,于是故事本身也被一同改变。
悲剧还是喜剧?拯救世界的英雄戏码还是欢天喜地南极一日游的日常?脚下的实感轻飘飘消去踪迹,梦境的主人陷入深不见底的影中。
于是她真心实意地笑着回答对方:“是啊,真好。”
层层叠叠的梦境仿佛剥得没完没了的洋葱,始终流个不停的唯有剥洋葱的人的眼泪,只需要藤丸立香眨眨眼,粉色头发的人便消失在眼前,涟漪般变化莫测的四周,突然出现的雨水从天上噼里啪啦打落在自己脚下。
然后,全部的全部、所有的所有、谁管你美好还是痛苦的,全都在下一刻被凝结为雪与血。
属于南极的一切从车窗里大摇大摆地溜走,流离失所的命运ORDER的第二部分,被推着重新启程了。御主与亚从者,再次失去重要之人,携带着毁灭他者世界的必然性与不断迎接陪伴者便当盒饭的必要性,迈出第一步、第二步……以及似乎已经无法停止的每一步。
无数个黑色的方块浮于水面,死前走马灯般将过去的所有一一回放在脚下。名为前辈与后辈的或敌人或伙伴的“人”,身份为异星神的迦人,给予爱与恨的路人,自称朋友、老师、厨师、恋人、妻子、爱人、丈夫、母亲……的英灵们,自称敌人的异星使徒,似乎会永远陪伴在侧……谁?
谁会永远陪伴在侧?没有这样的人吧?
牺牲的鲜血,死亡的泪水,送别的……什么呢?
混沌的记忆在漩涡中被转成一圈又一圈的圆弧,波纹荡漾着化入影海,月亮从海中浮面,原本是黑色的已经消去蓝色的现在变成白色的方块也一道浮至天际。呼出的雾气漫上眼眶,立香顺应海浪滔天倒入自己的影中,方块也顺势没入她心口。
一切都在倒流。
太阳也好,月亮也罢。已经化作乌云滚滚的水重新凝固回南极的冰面,已经变为土地一部分的腐烂枝叶再次悬挂回欲落未落的树梢之上。
脚下的痛苦也一道倒流回痛苦尚未生成之前的平平淡淡才是真——属于普通人的日常,平静是白色的。
天要亮了,与自己一样的声音在耳边小声嘀咕,“你”不应该哭的。
第一天的已经完成,没关系,立香回答那个声音。
她看到醒来的门近在眼前,可怀揣在心底的“再见一面吧”的想法,意识允许大脑的直觉为她指出作弊事项的方向。于是立香在下意识的道路中一路小跑抵达脑海另一侧给自己留下的暗门,熟练地打开,坐下,然后等待。
被改造为商店的房间仍然保持着过去的样子,立香就坐在一直固定的位置上等待交易或聊心的稍后:没有忐忑,没有不安,只是单纯的期待,她将桌上的所有事物都转到同一个方向,咖啡碟下仍然压着订单纸——“Cafe Super-Drake”。
直到她与对方对视。
湛蓝色的眼眸以永远不会改变的温和注视自己,对方开口道:“立香,[日期]有特殊的含义,不要忘记。”
哪怕明知是梦境也忍不住逗留于此时此刻,可她还是将留在喉中的话语拖延许久才慢慢吞吞地脱口:“我知道。”
“我要走了。”对方说。
用什么来回答?沉默地拿起杯子,想要通过“喝”这一动作来缓和自己的不知所措,手中的杯子却不知为何碎成一块、一块地逼迫自己必须立刻作答:“好……好,我会继续努力的……我和玛修都会……”
想要伸手去抱住对方,猛然变大的桌子隔开所有来不及施展的动作,然后、然后,对方就离开了。
大脑应该一片空白的,可这场景是否过分熟悉?现在的自己到底倒带了多少次来回顾对方的存在?
好吧,立香看着右手手背浮现的红色刻印,注视藏于右手手心的白色方块,她蹲下身从影子里使劲摸索什么……什么也没有留下。
啊有的、有的,还是有的——一枚硬币。立香与硬币上蒙娜丽莎的脸对视,她抬起指尖看没有实体的鸟抖动羽毛,而自己脚下的影子张开嘴巴如火山喷发般涌上半空试图吞没鸟。
因而,鸟也一道飞走了,哪怕对方从未停留在自己的指尖多于一秒钟。
第二天到了,快进吧。
不继续吗?
不重要。
不要后悔。
我会的。
……好吧,我希望“我”会的。
梦境缓缓沉入意识海的底端,构造出假象的梦境主人睁开眼。
于是,月亮消失,屏幕彻底暗下。
镜头之外的人在笔筒里挑挑拣拣,试图选出一支最自己合心意的颜色最鲜艳的红笔,她在日历的“2”上打了一个大大的“X”。
“我想你知道自己越界了,对吗?”画外音说。
“差不多即可,NP值99%和100%的区别是什么?”打叉的人以反问作回答。
“你只是在滥用你的天赋,HP的1与0是两个世界,”猫头鹰面具在黑色的屏幕中隐隐约约露出一个角,那个人语气平静地强调,“堕落并非好去处,请确保你所保管的物品仍然平衡。”
沉默片刻,熄灭的屏幕上仍然只显示出正方形的黑色与绿色的六个点:
[……]
年轻人终于把视线从屏幕中挪开,她转动椅子,与身后人对视。
“预言?”
“不,这是事实,女孩们,”猫头鹰的脸并非面具,对方手边原该用于盛放菜肴的银碟上放着一个黑色的方块,“能够被观测到的是预言,能够被述说的是命运。”
从不吝啬于吐出“FATE”一词,男人左手所端的雪茄却未能适时吐出烟雾为对话增添神秘色彩。
未戴面具的少年人不过抬手在鼻尖轻挥,脚下的影子便已急速飞身而至,掐灭对方指尖的猩红,她若有所思:“可在‘我’眼里,你的长生不老也并不完善,既非完全的阿修罗也未能进入天道……”
未尽之言止于对方的眼神示意,于是少年也只是耸肩,又将椅子转了回去。
金色的眼眸闪烁着赤红的浮浮沉沉,指尖悬于回车键之上,她思考明天应当以什么感情做填补。
混沌,混淆,迷乱,茫然……与困惑?——屏幕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