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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DAY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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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门,门。
无数扇门安放于自己的眼前,形形色色的门锁携带或有或无的诱惑性信息量告诉自己:推开我吧。
从胸口处的名片上看到自己的名字:藤丸立香,一身西装革履的少年人从门旁的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模样。有些陌生的年轻面孔,太过陌生的一身装饰,她用指尖描摹镜中的自己:我是谁?
想要随意地推开一扇门,却沿途一路上都打不开任何一扇门,它们自顾自地禁闭大门,自由自在地注视来来去去的藤丸立香拧开每一个拧不开的把手。
“咔嚓”、“咔嚓”与“咔嚓”,没有一扇门能够打开,或木门、或铁门、或石门、或不认识的材质的门,一路上的门、门、门没有一扇允许自己打开,仿佛只是这条路上的陈列品一般,只供过路人观看。
立香停止自己数门的动作,她抬头看看没有月亮没有太阳只有天花板与灯光的头上,低头细瞧没有影子唯有地板的脚下。恍然大悟地,她从心口处掏掏又淘淘然后翻出一个杯子来,如同在糖盒中抓糖果般的随意,立香拿出最为顺手的一把钥匙对准插入门——“咔嚓”,没有打开。
走到下一扇的门的前方,随手拿出下一把钥匙,对准,插入——“咔嚓”,仍然没开。
重复这个工作,不断重复这个动作,一直一直保持继续前进的步伐,耐心地等候有一扇门松口。
可没有门愿意松口,门们只是终究难掩不解与不耐地质问梦境的主人。
“早已放弃白色过去的你为何仍然在此?”
“早已遗弃我们而登上天秤的你为何仍然在此?”
“早已不再正视旅途所行一切的你为何仍然在此?”
“早已行走于被篡改后一片坦途的你为何仍然在此?”
“早已将黑白颠倒而借此继续前进的你为何仍然在此?”
“那么!”/“那么!”/“那么!”
它们高声齐问。
“你的过往为何仍然没有平衡?”
“你的灵魂为何还在向下滑落?”
“你的腐化为何还是源源不断?”
“你的痛苦为何还是连绵不绝,让我们痛苦?”
立香有些惊讶,并非为“门”会说话这一事情而感到惊讶,也并非为自己居然不感到惊讶而惊讶,她稍微诧异于后知后觉的一件事来:“所以我才要来打开你们呀。”
奇怪,真是奇怪。明明连自己的名字都混混沌沌说不清楚,却对于当下的自己身处梦境的事实拥有明确的认知,立香还是有些惊讶,因为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回答门们的问题——这不是一件肉身、灵魂与精神都明白的事吗?
可灵魂直至此刻仍然不明悟,肉身直至此时还是企图抛却自己乃至希望影子吞噬自我,精神很惊讶也仅仅只是感到惊讶,矛盾在体内上演着“你知道的”、“我知道的”的戏码,到最后却选择将所有都抛却。
她再次抬头与天花板的灯光对视,哪怕刺眼至极也恍若无感地执拗与之对视,立香把杯子的液体倒出,黑白蓝金的色彩跟随自己的视线飞至天上地下。
“咔嚓”、“咔嗒”与“啪嚓”,天花板上的眼睛撑不住地闭上眼,灯光消去踪迹使眼前一片化作黑暗,钥匙与血滴一道落入立香手中,她选取最近的一扇门,“咔嚓”的声音打开门。液体回到杯中,杯子的主人拧开把手——狭窄的走廊亮起来,立香的眼睛透入色彩,梦境的主人迈开步子,礼貌地把门合上。
她终于知晓这身西装的作用,第一扇门外原来是舞会。
会有谁呢?会是谁呢?
可应该抱以的期待在心中却难觅行迹,应该怀揣的欣喜在脑内却难寻下落,年轻的东方面孔灵敏地抵达舞会的二楼,只是仍然一张熟悉的脸都找不到。
没有来不及兑现承诺的魔女,没有曾经说好的哈哈哈男,没有约定好自己跳男步对方跳女步的后辈,没有主动提出邀请的……谁?谁?他们、她们和祂们都是谁?记忆不过在脑中闪过一瞬便将排异感强烈的痛苦一并带出。
啊。我知道了。
那个所谓的“我知道的”又在心底发光发热,立香背过身去,轻盈的脚步跟随应该伪装而成的成熟而重下来,她径直往最底层的酒吧走去。
她需要一杯红色的酒,一杯来自头是乌鸦头、身是人身的酒保的酒。
忘却的后遗症将自己的计划都一道掠去,可立香突然想起这一刻这一幕为何如此熟悉,原本尚且稳重的步伐飞了起来。她跨过楼梯的一道一道台阶,推开那扇门,拉上红色的舞台幕布,从吧台前某个客人的手中夺走那把枪,自侦探怀中抽出属于自己的那张照片,从不属于“现在”的时间线中拿走不该出现于此的自己的身影。
在吧台之上饮下那杯带虾的血腥玛丽,《湖中仙女》的歌声不绝于耳,立香把那枚绿白相间的胶囊药丸推到酒保的身前,将酒杯砸碎,碎片化作滴血未沾的半弯月投进她眸中。
酒保提醒道:“请小心门外,客人,并非只有你的影子。”
充耳不闻地摁下电梯的红色按钮——上行——上行——上行。
孤岛和四四方方的房间,湖泊与旅馆,火把与献祭。
谁在我的耳边?谁在唱歌?谁就在我的眼前?
巨大的黑影带着鹿角追逐而来,周身发麻也自如地借助电梯的栏杆截挡大黑,她不断地摁下电梯上行的红色按钮试图抵达湖面之上。不自觉紧捂自己的右手手背,滚烫的刻印比红色更红,眼中的颜色比璀璨更金,心脏所装的痛苦比电梯之外满湖黑色要更黑。
杯中的白色沉默地溢出杯子,一滴一滴地平衡肉身的黑。
门再次开了,并非小岛之上的小小房间,并非湖畔之下的小小白门,不需要钓鱼,不需要十灾,地铁的“轰轰隆隆”进入耳中,她飞一样的姿态突然又缓和下来。
立香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与装束,擦拭自己脸上的表情,佯装稳重地走出电梯。身后的门自动自觉地关上,以时空的名义名正言顺隔绝紧追不舍的鹿角影子。
时间常常爱玩弄人心,哪怕梦境也要遵循这样恶心的规律。地铁“轰轰隆隆”地开走一班,只留下灯与消去的车尾。可车门的玻璃窗中有令人熟悉的影子,像此刻藏于自己怀中那张照片上笑容灿烂的一个人,藤丸立香知道那是谁。
是的,“我知道的。”
将站台上的钟表拨针至发车时间的准点12:00,正午的阳光“啪嗒”一声回到自己的头顶,立香抱着那张照片站在站台上看人来人往等发车来车。
时间明明已至正确无误,熟悉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地铁的来来往往就是不愿意停靠在岸,苦苦地等呀等,也仍然什么都没有。连身处梦境之中都不允许堕落般地,梦境请求自己“克制”。
可总爱浮出湖面的天秤又在心底喋喋不休地说着讨人厌的话。
“为了自己的利益,夺走他人的利益;为了自己的愿望,践踏邻者的愿望;为了自己的前进,断绝他者的道路。曾经的救世主,而今的毁灭者,迦勒底的御主,藤丸立香,你有罪。”
“经历漫长旅途,有得有失,得多于失,作为受尽命运偏爱的主角却仍然恐惧死亡、依旧畏惧痛苦、始终害怕“终结”一词。将堕落与否作为借口,将英灵的‘爱’作为托辞,将半途而弃美名其曰为成长之路,藤丸立香,你自私。”
“不顾‘罪与罚’的前进之路,抛却人理存续之路,遗失型月摇钱树主人公的自觉意识,擅自穿越社外无联动的IP,私自出国从阴险索尼月亮大世界到邪恶华纳蝙蝠满天飞,恶意窃取他者湖泊的神秘体系以实现只属于你一人的愿望,藤丸立香,你自满。”
“身为普通人却妄图以普通人之身触及神秘,身为普通人却肆意横穿多元时空,身为普通人却轻率打开灵魂、肉身以精神平衡‘藤丸立香’的存在,身为普通人却强行提取独属于‘命运’的方块不顾生死以逃避下坠,身为普通人却罔顾因果刻意制造‘场所’企图复刻仪式以褪去堕落,藤丸立香,你自大。”
……
“你好吵。”她面无表情。
“砰——”
从怀中掏出那把枪,她随意抬手击碎站台上供人看时间的大钟以表警示,分针、时针受此压迫开始倒转又快进,摇摇摆摆的时间与变幻莫测的四周环境是好朋友,而藤丸立香的“好朋友”也终于抵达了这扇门的背后——列车到站了。
小小的身影走出左右开合的门,哪怕是黑糊糊的人影也能通过影子怀里的小小恐龙认出是谁,藤丸立香半蹲下来向影子张开双臂,认真、真诚、固执等候拥抱对方,她知道对方哪怕只是一个影子也不会拒绝自己。
那个人影保持着自己的站姿,小心翼翼地让恐龙爬到头顶,然后回抱立香。
没有任何话语需要互道,没有任何特别特别需要脱口而出以作倾诉的话需要讲给对方听,贪婪地试图从这个拥抱中汲取源源不断的力量以支撑,立香将脸深埋影子的脖颈中。
她知道对方只是一个影子。
她知道对方只能是一个影子。
影子,虚伪的假象,梦境的仿制品,今夜梦境为达成目的的重要工具,可是、可是……藤丸立香连一滴眼泪都不落,努力让自己变得看起来成熟一点吧,竭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像大人一点——你们会更放心吧?
哪怕只是一个影子,可是那又如何呢?我也只是一个“影子”而已。
再抱抱我吧,只是一个拥抱就好了。
我自私,我自负,我自大,我狂妄,我自满。
也因此,我有罪且罪有应得。
再抱抱我吧,只是一个虚假的梦中的拥抱也没关系。藤丸立香已经很久很久没能梦到大家了,将回忆主动推到天秤之上作为代价,使用照片作为介质创造虚拟的影子,借小小的梦境侧门作弊允许自己偷偷回顾那一面……再抱抱我吧,如果这一次仍然失败了,下一个拥抱又要等到多久之后呢?
泪水被强硬地塞回心底,立香用脸蹭了蹭对方,她松开手,抬头看影子:“一路顺风。”
可影子却突然伸出手来,人形的影子摸了摸立香的头,恐龙的影子也伸手轻抚立香的头,然后再没有任何允许自己止步的理由地,人影带着恐龙奔赴正确的时间线。那个小小的身影推开眼前的门,立香目送地铁离去的身影,她慢慢站起身来。
白色的方块从她头顶上方轻飘飘地冒出来,立香捂住自己的脸,指缝之中似乎有什么不断地滴落在地,似要直至磨穿她掌心才肯罢休。
“第五个。”
“已经第五天了。”
快进吧。
不再回味一下吗?那个声音问。
杯子掉落在地发出“噼里啪啦”的破碎声,脚下的梦境跟随主人的意识慢慢悠悠地褪去颜色,月亮下山的后半句是什么?
太阳东升?
立香没有回答那个声音,她没有试图把身上的影子从身上剥离回脚下。
你知道的,她说,我最恨自己装作一无所知的反问句,‘我’明明什么都知道。
我最恨自己什么都知道,却始终无力以对。
藤丸立香打开那扇门,那扇无论向哪个方向走都位于自己前方的门,她将钥匙插入最开始的门锁中——门开了。
她的脚却没有踏入门的另一边,只是将身体轻轻地倚在门上,头顶的光将她的影子拉得修长——尽管脚下的影子已经迈开步子,无论如何都不打算再回到人的脚下。
影子跨过门,没有任何迟疑。
人站在门的里侧,她也毫不迟疑地合上门。
然而。
有些梦已经醒来。
门仍然屹立于原地,舞台的灯光都已随主人公的杀青而熄灭,于是幕后之人平静地踩着“咯吱咯吱”作响的木质台阶登上幕布之后的舞台。
被投影到大屏幕上的照片还在闪烁着颜色,正中间的黑发蓝眼小女孩抱着小小的恐龙,橙发金眸的少女搂着身旁粉紫色头发的少女比出“YEAH”的手势,金色头发的男子手捧被抛掷而来的圣杯面露惊慌……可登台的人只是面无表情地穿过投影的光线,照片在她的侧脸上打上明明灭灭的光。
她与舞台正中央的门对视。
舞台是公园街剧院的舞台,位于东区的此处早已因某两位大人物的死亡而迎来腐败与衰退并失去所有的生意。登台者并非首次来此,尽管在今日之前,她的想法只是重新装修此处,为迦里有需要的人做准备——与她过去向某位冰山俱乐部现老大提出“留两个酒保的职位给我吧!”的要求是一样的准备,和她曾经向某位格斗大师申请芭蕾学习以匹配迦中兴趣班是相似的斟酌。
准备往往赶不上变化,计划总是追不及现实,优哉游哉独自一人寻觅“宇宙最强歌手选拔赛需要舞台吧?”、“冰上表演的合适地点在哪里比较好呢?”的时间常常不够。
头顶的灯光如此刺目,登台者的脚下却没有任何影子的存在,仿佛有些人生来就是没有影子的。
她脸上没有表情,也可能是因为感情被填补进别的地方去了,于是失去情绪的肉身只是普通地行驶于地面之上,登台者伸手握住门的把手。
“咯吱咯吱。”
身后有这样的声音在响。
天秤之上的计划已经抵达尾声,收集化黑为白的进度条也已渐渐行至末尾,可是,一个具备戏剧性的舞台必须拥有一个反派或终极BOSS才行。
于是有人抵达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来者与立于门前的人对视,立于门前的人遂彬彬有礼地向对方躬身行礼。
‘你还记得一切的起点吗?’
旁白是如此铺开自己的声音的。
所谓“奇迹MAGIC”,指的是极难做到的、不同寻常的事情,可这仅仅是正常语义中所蕴含的意思,并非神秘。
而有些人需要属于神秘的奇迹。
若要从所有故事的开篇开始讲起便有些太长,不适合作为一次梦醒的收尾;若要从抵达鸟类满天飞的世界的那一天开始讲起,那也有些太长,不适合作为一次对话的旁白或中间插入语;因此,若只是为了提供解释说明的作用,不如随心所欲地从随便某一天开始描述吧。
关于月球世界的来者抵达属于锈色湖泊的他者世界,关于一个普通人诧异发觉“方块”妙用的那一刻,故事的旅途便是这一刻真正启程的。
旅途的主人公是一位存档中的等待回档的“过去式”的救世主,她叫藤丸立香。
前进并非为行走而行走,冒险并非为寻求答案而前进,错误、不安定、失败、痛苦……作为旅途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行程”。可堕落不是,灵魂的下坠一旦拥有了确切的“倾向”便再无可挽回。
陪伴在侧的英灵们,一同前进的前后辈与顾问们,大家都知道这一点,所有人都了解神秘如同鱼游水中,那御主本人呢?那身为普通人的藤丸立香呢?
应当是知道的吧,没有人能够超越她本人来了解她自己。
意识到自身异常的时间点很早,意识到藤丸立香其人出现难以自控的异常的时间点比较早,意识到“来不及”的时间点却有些晚,可她仍然不顾一切地前进——“没有时间了”、“会被担心吧?”、“还差一点”、“必须振作起来”……
依靠着这样的话语始终保持稳定地行走于近乎流浪的前进之旅上,依靠着相伴旅途的幸福与祝福来填补自己无法释怀的赎罪心态,也因此让本失去目的性的“流浪”也渐渐有了新的卷标——罪与罚,可故事的主人公尚未忘却自己踏出第一步时的想法,她的肉身仍然保有自己的灵魂与精神。
自责是错误的,愧疚是错误,痛苦是错误,愤怒与恨都是错误的,自己应该像机器人一样保留齿轮般永恒不变的救世主意志,这就是“命运”。
轻飘飘的字眼,被撰写的故事,旁观者是否动容不重要,重要的是旁观者一定要被感动得选择“我是自愿被割韭菜的”。故事的主人公只要和路上的角色们继续一道前进就好了,“命运”是如此做出决定的。
不曾辜负这命运,不曾辜负这使命,永远能够完美无缺地完成所有的责任。身为救世主的藤丸立香永远坚定、永远固执、永远奋不顾身,她拥有这样的天赋与行动力,并在命运的推力下将之倾尽全力地运用于拯救与毁灭的轮盘之上……
可她是心甘情愿、真心实意地“想要”这么做的吗?
人类的救世主,迦勒底最后的御主,英雄之名,召唤星辰之人,乃至于成为冠位指定的身份。得到就要失去,责任就要承担,承担就要做到最好,做到最好就要做到最后,藤丸立香知道这个从幼稚园时便学到的规则:天秤是平衡的。
为了自己的利益,夺走他人的利益;
为了自己的愿望,践踏邻者的愿望;
为了自己的前进,断绝他者的道路。
这就是自己,藤丸立香,救世主之名的根源。
那么作为代价,付出痛苦、赎罪、下坠乃至于腐化的代价再微小不过了吧——自己甚至无需付出生命本身。
可尽管如此,也不能说出“后悔”,命运推动下的选择也是属于自己的选择,勇于承认自己或正确或错误的前进之路。拯救世界是属于藤丸立香的善,毁灭世界也是属于藤丸立香的恶,自己并非“普通人”这点应该铭刻在心中每时每刻警告自己——在做出任何选择之前。
那么代价是什么?单纯的下坠吗?纯粹的堕落吗?意识到真正的代价是什么的那一天,才结束外出任务的御主坐在床上与自己的影子对视,她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啊,所谓的堕落、腐化与变质,原来是一体的呀。
迈出的步伐跨过命运的原定路径,抵达新世界却不曾带走任何属于“藤丸立香”的东西,将过去留在过去,哪怕过去从未过去。
锈色斑驳的湖水,黄色的月亮,罪之城,崭新的命运,六道轮回的世界。
藤丸立香不打算堕落,也无意成为修罗,天道终归遥远,地狱熟神过多,畜道不存在必要性,而人道正在脚下。
她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她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
被迫携带在影中的能力与天赋原不属于她,只是有些“人”强硬塞入己身而拒绝无方,也因此拥有了“看见”的眼睛——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
有些人终于完成这个礼貌的鞠躬,她站直身体。
黑色的人影向门前的人伸出手,舞台的灯光响应剧情的发展“啪嗒”一声消去,眼前再次化作一片万籁俱寂的黑色。
永远停留在少年模样的人,她从黑色人影打开的掌心中接过一把钥匙,不需要光线也能够知道是金色的钥匙,她终于开口:“对不起,我要留下你了。”
黑色人影的脸上一滴一滴地淌下水,张开脸上没有的嘴却又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要勇敢地回看过去,好的坏的都是旅途的一部分,很重要,非常重要,记忆构造了人类的本身,过去与时间是灵魂发展的基础,起源是精神最重要的趋向。”
她没有表情,四四方方的剧院之中只能看见黑色,而笼罩此处的黑色允许她把所有的话说完。
“付出什么,得到什么。做了什么,接受什么。好的就要笑着迎接,坏的就要大胆释怀。不忘记踏出第一步时的想法,不忘记相伴旅途的是祝福与幸运……所有人说过的话,我全都记得,哪怕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去,也很难再见到大家与过去的‘我’。”
谢幕的灯光“唰”地亮起来,白色取代黑色成为方块剧院中的所有。
“我要留下你了。”
她说:“再见,藤丸立香。”
立于门前的人将钥匙插入门锁之中,用“咔嚓”的声音取代黑色泪水融入影中的声响,她走进门的里面——然后再次拥有了影子——没有任何下坠倾向的平静的不愤怒、不痛苦、不恨、不流泪的影子。
她关上门。
于是、于是,门就此被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