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素荷生

6、第 6 章

　　6、

　　那日将素还真推进湖水中的人叫做冷剑白狐。他是欧阳上智的一名义子，快剑手，也快意恩仇。和素还真其实没有恩怨，只是被他不卑不亢的态度刺痛。回顾自己的人生，发觉安心地做着枭雄的义子，与坦然做着谁的奴仆并无差别。

　　欧阳上智在以后日子里察觉到了这个人的倦怠与敷衍。安排的任务总是在期限的最后一天完成，领了赏金就去沽酒，喝得天昏地暗。之前谁也看不清的出剑入剑变成了慢悠悠的剑舞，还欠缺酒楼歌伎的观赏性。

　　再然后就连普通的暗杀任务都完不成。最后一次失败后，欧阳上智看着面前浑身浴血的剑客。曾有锋利的刀芒慢慢地切割开他的皮肤，被救出之前，他犹如家鼠被闲情逸致的猫用来嬉戏。

　　“也许你该回家娶亲，或者陪伴双亲？大好时光卖给了我，不得不问心有愧。”欧阳上智无暇去研究手下的奴才忽然懈怠的缘由，只是从他无事就去招惹自己的宠物这条来看，此人毫无前途。于是毫不怜惜地将他扔出欧阳家的大门，犹如一条狗。

　　欧阳上智家里庇护了太多无用的江湖落魄客，恨不得用孟尝君的名号来标榜自己。他反复对着自己说，如此作为作为和素还真并无关系。一夜过后，他如愿忘记了冷剑白狐这名字。

　　一线生曾经偷偷去调查冷剑白狐的下落。几次落空，诸多无奈。他最后的消息是给过去的亲友留下的口信。他说，他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那地方有灿烂如霞的樱花和某个能够给他答案的人。

　　“那天冷剑白狐问我，为何会在此处。”素还真在一线生的反复追问下，终于告诉他那天的情景。“我说，因为某个人。”

　　某个任务做完，无外乎是手上又多了一笔血债。叶小钗收拾好身上多出来的几个伤口，试图用看起来没那么糟糕的样子去见素还真。但是还没等他回到自己的小屋，在欧阳世家庄园的红漆大门前就被扣住。

　　几个平时算是兄弟的人刀剑在手挡住他的前路，为首的人掏出怀里欧阳上智的亲令。叶小钗想了想，束手就擒。

　　欧阳上智看着叶小钗澄净的双眼，彼此对视许久也不曾看见丝毫怯意。“我欧阳上智对你如何？”

　　“啊。”叶小钗几乎不假思索就点头。他对目前杀手生涯虽算不上满意，但是也不至于后悔。他目前的生活除掉杀戮安定而平稳，每次目标被派到手的时候，会有一种充实的被需求被看重的感觉。欧阳上智买了他一生中最好的二十个年头，想到开出的代价，叶小钗都会觉得自己的人生被他定义得很贵很贵，贵重得超出自己的想象。

　　“那么，这是什么？”欧阳上智从怀里摸索出一封信，从信封里抽出，扔在叶小钗的脸上。

　　叶小钗就感觉到自己的面前忽然阴沉了一下再重新开朗。捡起那封信，仔细地看着。白纸黑字写着一串忤逆的言词，分明的是一个叛将用着取悦的嘴脸在给欧阳上智最大的仇敌一番指点江山。行文的字迹无比熟悉，等到看到落款自己的名字，叶小钗几乎都快要相信曾经在某时某地写过这么一封被自己遗忘了的书信。

　　“你要做何解释？”欧阳上智走到案桌前，拿了笔墨纸放在叶小钗的面前。

　　叶小钗想了很久，在纸上写下两个字：“不是。”

　　前前后后盘问过后叶小钗被暂时释放，欧阳上智给他下了命令，让他先留在自己屋中休养。几个亲信跟随他一起出去，将会在以后一段不短的时间里亲切关注照料他的生活。

　　一路上叶小钗走的失魂落魄。欧阳上智反复的质疑并没有让他的忠诚感觉受到伤害。但是当他尝试着解释，在纸上留下一堆自己的辩驳，并且欧阳上智表示考虑调查采信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心里一阵没来由的慌乱。

　　“那么，如此熟悉你的字迹的人，会是谁？”欧阳上智仿佛不经意之间提及。

　　没有。他在纸上如此写。

　　欧阳上智却好像在洞悉一切的笑。

　　终于走到小屋门外，叶小钗用着百般思量千般力气推开面前薄木曲材钉成的门。

　　重若千斤。

　　与光亮一起侵袭进视线的是火红色身影。此刻正收敛了身子，缩在桌子旁边守着一盏灯火。极安静的气息在听到门的声响的同时打破，素还真几乎用祈盼的眼神迎向他。

　　叶小钗回应他的目光，微微顿首，竟然，有一些莫名的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