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灿烂千阳》苏廿七

7、Shall we talk?

　　接下来的时光过得冗长沉默。
　　两人都不开口。岳襄只能低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吃饭，原本的美味佳肴如同嚼蜡，一顿饭吃得异常沉闷。
　　回家路上亦是彼此无话。若不是车里一直在播放音乐，她简直要被低沉的气压弄得呼吸不畅。等到了小区门口，陆锋突然道，“你先上楼，我要回公司拿份材料。”
　　“很急吗？明天早上早些去公司不行吗？”她坐在副驾驶上，不愿动。
　　打定主意今晚一定要同他好好谈谈。
　　“明早晨会要用。本想晚上带回来看，只是傍晚出来得急，一时忘带。”
　　不可任性妄为，不可胡搅蛮缠，不可蛮不讲理，业务为重，公司为重……她沉默片刻，轻声叹气道，“知道了。你开车当心点。”
　　下车关上车门前，又不忘叮嘱了一句，“记得早点回来。”
　　小区路灯光线暗淡，她看不清车内陆锋的表情，只听见他低声说，我会的。
　　目送车子远去，岳襄独自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站立良久。
　　她什么也没有想。只是忽然之间，感到心灰。

　　夜风渐冷。
　　单薄的衣裙抵挡不住透骨寒意，她咳嗽着往家的方向走去，耳边回荡的是方才车内的歌声。
　　“shall we talk shall we talk
　　好像过去牵着手去上学堂
　　请你说我们为何变成陌路人的模样
　　请你说还有什么比沉默更难堪
　　难道互相隐藏
　　就能避免了失望
　　表白有什么可怕
　　请你别怕为难不要拐弯
　　……
　　情侣的晚餐白开水一样淡
　　宁愿面对着一部电脑无事忙
　　情侣都善于说谎大人都只会向前看
　　好让我们重新认识别隐瞒
　　请你说请你说出心里难以承受的伤
　　不能说除非我们早已忘记了爱的力量
　　聊天只能假装
　　表情需要勉强
　　何必把这种遗撼
　　带到未来的天堂
　　……
　　shall we talk
　　只有树叶摇晃
　　沉默到听得见那个心荒”

　　回到家中，她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
　　人造光明霎时驱走黑暗。可在这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的屋子里，她依然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她蜷缩在柔软的布艺沙发里，将头靠在怀中的抱枕上，静静的想着心事。
　　是他变了，还是她从未了解过他？
　　记得以前，陆锋是很喜欢孩子的。
　　有一年，在他的来“信”里，他时常提到与孩子相关的话题。
　　他的房东是一对中年夫妻。女房东不苟言笑，成天紧绷着脸，似人人欠她巨额债款。据说她在某大企业做高管，终日职场拼杀工作压力，使她整个人看上去缺乏温度，再精致的妆容也让人感到难以亲近。
　　可忽然又一天，他从她的花园外路过。女房东居然主动微笑着与他打招呼。起初他没在意，慢慢发觉了女房东的改变。她的气色变好了，态度也和蔼起来，还不时把自己烤制的饼干点心分送给他。不单独是他有此殊荣，他的室友也都有收到。
　　大家开始纳闷，私底下嘀咕莫非房东两口子打算涨房租，先拿小恩小惠与他们拉近关系？
　　又过了一段时日，真相浮出水面。
　　夫妻俩结婚多年，一直不曾怀上孩子。妻子为此一天比一天焦躁，就在丈夫想劝妻子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意外惊喜叩响他们的房门——妻子怀孕了。从此，女房东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脸色笑容洋溢，每天都过得乐呵呵的。等孩子一出世，她毫不含糊的辞掉工作，专心在家里做起了全职妈妈。
　　陆锋把自己看到的都录下来讲给岳襄听。
　　准妈妈的肚子微微隆起了。
　　准妈妈挺着大肚子每天坚持散步。
　　小宝宝降生了，别看软趴趴的小婴儿白天就知道睡，夜里可会哭了。
　　小宝宝会爬了！爬起来小屁屁一扭一扭的。
　　小家伙很喜欢他抱，还吧嗒吧嗒的亲他一脸的口水，长乳牙的时候在他脸颊上留下个深深的牙印……
　　岳襄就笑话他说，别看你年纪不大，瞧不出来还那么喜欢孩子，将来啊，准时一个超级奶爸哈哈哈。
　　陆锋的下一封回信里，就提到他对未来婚姻的想象。
　　他说，如果有一天，我遇上喜欢的女孩子，我向她求婚时会问她，姑娘，你愿意给我生孩子吗？据说，按一个女人是否真心爱一个男人，在于她是否心甘情愿为他生下孩子。若是我的女孩当场就说我愿意，那我就是那天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岳襄回敬他，小兄弟，你说的求婚词怎么就这么耳熟？照搬动漫台词也是抄袭哟。万一，要是你喜欢的女孩子对你说NO，你岂不是那天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了？
　　陆锋答，即使她说不愿意，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有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来说服她呢。我会带她回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带她看我念过的学校，带她尝我小时候喜欢吃的家乡点心，我还要带她去爷爷家，让她看院子里那株桂花树。等她陶醉在桂花香气里时，我就趁热打铁说服她说，咱们要个小宝宝吧。

　　想到陆爷爷家里的桂花树，岳襄不禁怀念起小时候与陆锋，还有陆镇一起在花树的陪伴下玩耍的场景。
　　陆镇大她四岁，自从他上小学后，就不大乐意陪她这个幼儿园小妹妹玩了。邻居的孩子们喜欢陆家大大的庭院，常来找陆镇玩“骑马打仗”的游戏。陆镇被大人嘱咐要好好看着小妹妹，又嫌她碍手碍脚，就把她拎到桂花树地下，塞给她几粒有漂亮包装纸的糖果，让她乖乖等着不要乱跑。
　　她就听话的一直在树荫底下等。看大哥哥与同伴们满院子乱窜。往往等手里的糖吃完了，陆镇还在那边疯玩。她就捡一本细细的小树枝，在地上照着糖纸上面的花样画起图画来。有一年桂花开得特别早，她把散落在地上的桂花收拢在一起，又用手耐心的摊平摊薄，拿她的树枝小画笔在香香的“桂花纸”上画画。
　　后来，她身边多了一个比她更小更安静的陆锋，陆镇的游戏也变成了与朋友在院子里踢足球，她还是习惯在桂花树底下画画儿。
　　直到现在，一闻到桂花香，她都会想起她那无忧无虑宁静而美好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