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灿烂千阳》苏廿七

6、我们不要吵，好不好？

　　实践证明，强烈的主观意愿可以推动事物发展。
　　但至于是向好的方向或是坏的方向发展，那可不好说。
　　总之，在那晚之后，岳襄想方设法使自己能成功受孕。等陆锋知道时，孩子已经在她肚子里安安稳稳的待足了十一周。
　　当时陆锋的公司已经步上正轨，业绩蒸蒸日上，岳襄手里那张用来存家用的银行卡里的钱嗖嗖往上涨，养孩子完全不成问题。趁他刚签下一笔大订单心情好的时机，她提出两人去吃顿大餐庆祝。
　　当精致丰盛的菜肴陆续出现在桌面上，她的体检报告单也递到陆锋眼前。
　　他对着报告单看了许久，方问道，“这就是你说给我的惊喜？”
　　“恩！Bing surprise!”她开心的喝了口温开水，自从知道怀孕之后，饮料奶茶咖啡她一概不碰，“有何感想？”
　　“惊大于喜。”
　　他过于严肃的回答倒令她吃惊了，“怎么了？”
　　“我们不是讲好，先不要孩子吗？”他面沉如水，眉峰微蹙，“公司才刚起步，事情又杂又多，你也在上班，就我们两个人怎么照顾得过来孩子。”
　　“我已经和我妈商量过了，她说请月嫂就怕人家不够尽心，到时候她会过来照顾我做月子的，你不用担心。”她早已想过他会有的顾虑。陆锋母子关系很僵，连他们的婚礼，婆婆都没有到场。她想陆锋之所以不愿太早有孩子，或许是因为怕没人来照顾她。
　　“你怀孕的事，妈知道了？”
　　“是啊。还多亏她提醒我的呢。前段时间我早上起来老是反胃吐酸水，还当自己胃不好，打电话问妈妈吃什么可以养胃。她在电话那头叫得可响了，直嚷嚷，襄襄你该不会是有了吧。我自己拿试纸测，果真……”
　　“你怎么那时没对我说？”
　　她回忆了一下，笑，“大忙人，你自己忘记了，前阵子为了那笔订单，有多久没回家了。成天做‘空中飞人’。就算到家了，也是深夜，我哪找得到时间和你讲。给你打电话吧，你不是在见客户，就是在去见客户的路上。多亏拿下这笔单子，我才有机会和你说。不然呀，我都在怀疑，等孩子生下来，你这个做爸爸的才后知后觉的知道呢。”
　　“你在埋怨我？”
　　“我讲的事实嘛。”
　　“抱歉。这些日子，是我忽略了你。”
　　“嗳，我没埋怨你，刚才同你开玩笑呢。”
　　她发现两人的对话变得奇怪起来。她想与他分享拥有孩子时喜悦的心情，可他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般开心，反而神色中带了一抹深思。
　　“因为我陪在你身边的时间少，所以你想要一个孩子，可以用来……”陆锋停顿数秒，似乎很不情愿说出接下来的话，但最终他还是说了。
　　“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你在说什么？”
　　岳襄简直怀疑自己的听力是不是出了问题。
　　养育孩子是为了打发时间？！
　　天啊，他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念头。

　　“难道不是吗？你真的从没在心里怨过我？你的同事们上下班都有先生、男友接送，而我，不是出差在外不能接你上下班，就是原本说好来接你，却因临时有事耽误了时间，害得你一个人在办公室枯等，你就没有怨言？好几次你花心思做了一桌的菜，等了很久才接到我电话，告诉你我要应酬不回来吃饭时，你就没怪过我？别的夫妻周末一起逛超市逛商场，长假一块出门旅行，而我因为公司的事，很少有休息日，你只能找朋友一起逛街消磨时光，难道你就不曾有过不满？像刚才你说，你早上反胃吐酸水，我却连听的时间都没有，你就当真没认为我不够关心你嘛？
　　“……”岳襄有点儿犯蒙。
　　陆锋在她面前讲话时，一向来简短明了，甚少有长篇大论。很多时候都是她blablabla讲一大堆事情问他意见，他通常都会回答：“哦。”“我没意见。”“你喜欢就好。”
　　见她不语，他将身体重量全靠在椅背上，“被我说中了。你真的有在怪我。”
　　“我没有。”她忙摆手否认，就差没指天发誓。
　　“也许，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什么假的？”
　　“你一直在骗自己。你以为自己从不曾怪我，你以为自己是喜欢孩子而不是迫于周遭压力、为了排解丈夫不在身边的寂寞感，你以为……”
　　“你在胡说什么！”
　　他凝视她，一字一句的问，“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想要孩子？”

　　岳襄一时间沉默了。
　　为什么？
　　男女结婚，生儿育女，这是寻常家庭再寻常不过的组成元素。
　　周围朋友一个个有了孩子，谈论话题的重心从丈夫、工作都转移到孩子身上。
　　爸爸妈妈虽然没有夸张到一日一催，但每次回家妈妈也会问及何时打算要一个孩子。
　　她自己也觉得，有了孩子之后，家里会比现在要热闹。就是他在外忙事业没时间陪伴她，她也可以在家安心的照顾他们的孩子……
　　也许真的被陆锋说中。
　　拥有孩子是她潜意识里认为可以解决压力的最后办法。
　　可若是这样……如果我是迫于环境压力想有个孩子，如果我是想通过孩子让自己消除内心不安从而建立缺乏的安全感，那么我，对陆锋，竟一直怀有不信任感？甚至，在我心底有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怨怼？！
　　她被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这决不可能！

　　“我们不要为了这件事吵架，好不好？”她恳求道。
　　两人相识至今，从来就没有过争执。她一点都不愿意，为了孩子，这原本应是见开心的事而发生无谓的争吵。
　　陆锋直视她的双眼，“我从没想过要和你吵，让你不开心。我只想你能过得快乐。”
　　那你为什么会对孩子的事，表现得那么不情愿？
　　岳襄努力克制，才把心内的疑问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