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F/summerly winter》17

4、（下）

　　（下）

　　叙述事情的技巧，大概没人能比TEZUKA拿捏得更好了。

　　并没有温婉动人的语气，然而却稳重，诚实，让人难以不信任。简单而干练的概括，逻辑清晰，决不会使用生僻的词汇让旁人不知所云。然而，也就是如此而已。

　　他说话，没有加入任何感情色彩。谈到公司的扩建工程，工作计划，他侃侃而谈，可却如同一个新闻发言人一般地——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只是这样。仿佛公司里的一切，他的一切，都与此时此刻的他全无关系。

　　“您为什么给公司定名为TK呢？是为了强调个人价值吗？”

　　“这是家族的传统，例如我父亲时，也是由他名和姓的首字母为公司定名，没有其他的意思。虽然改名稍显复杂，但只要是‘T’打头的，就是我们公司的标志。”

　　“我进来的时候，发现您的办公室建在很不起眼的地方，而且入口的那扇门很旧，是为什么呢？”

　　“那是父亲做总裁时用的东西，我不过遗传了下来。在我看来，形式的东西，并不十分重要。”

　　他是一个家族观念感极强的人，恐怕从小受到的是旧式日本家庭的教育。对比某人差一点和家人断绝关系而言，实在是好得多了。

　　我甚至有一瞬间想着，是否成功人士，都能做到像他一般地清明淡定。哦，这是好听一点的说法。难听的，便说成是冷血动物。

　　更“难能可贵”的是，我都与他说了谈话可以百无禁忌，他却还能做到游刃有余。换句话说，如果他面前的不是我，而是东京最著名的八卦小报的记者，他也没有让人逮到小辫子的可能。

　　或许是他习惯了吧。

　　然而他又怎能习惯？

　　我是看到过这样的人的——ATOBE，没见他平日里怎么听课学习，可从小成绩全优，聪明睿智，开豪华的跑车，买最贵的西服，约会漂亮的女孩子，还天生一张英俊的脸。

　　迹遇能到如此的人，我以为，不过ATOBE罢了。但今天，又让我撞到一个，而且据说还是钻石王老五。

　　为什么他们可以完美至此？有的时候，我真的会发出这样的感叹。直到昨天晚上，我看到了ATOBE心中的空洞。

　　面对那样脆弱的他，那样颓然的他，那样拼命把眼泪往肚子里吞的他，我发现我竟然无法习惯。

　　不是不嫉妒的。他一帆风顺的人生，生下来便携有万贯家财，骄傲自矜的气质，天之娇子的才华。哦，除了他的自恋。

　　可我也该满足了，从小到大就有不计其数的人夸我是天才——虽然我自己也不明白我比别人高明在什么地方；长着一张漂亮得似女孩子的脸——即使我个人并不怎么喜欢；找了一份写篇稿子就可以过两个月日子的工作——其实也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偶尔动动笔。

　　一天到晚漫溢着微笑，慵懒的生活方式，到后来，就真的快乐了，仿佛那是我天生就学会的。

　　没有可抱怨的，不过是替ATOBE可惜。

　　今日准备的问题我已基本问完。敲下最后一个字母，我问道：“THE LAST ONE，总裁先生，您认识ATOBE么？ATOBE KEIGO？”

　　他并没有什么大的情绪拨动，只是说：“认识。我们经常有生意来往。”

　　“那作为竞争对手，您对他有什么看法？”

　　他流利地对答。“他自身极富有商业头脑，小小年纪就开始在商场上打拼，在经验方面我恐怕不如他。他的公司经营运转良好，和我们公司并列为东京两家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公司。”

　　客套话。我皱皱眉。

　　“那么就您个人而言，您是怎样看他的呢？”我假装无意地补充到。

　　他的眼睛黯淡了一下，退开我的注视。我感觉似乎在那一瞬间，他的眸子把周围太阳金黄金黄的光线全都吸了进去，然后又张开来。他倚在椅子的靠背上，头仰起45度，望着天花板上错落有致的花纹。

　　“我们是朋友，也是对手。”

　　他的意思是，到此为止了。

　　我收起电脑，与他客气了几句，礼貌地告辞。我们并没有约定下次采访的时间，到时候他的秘书会联络我。

　　我轻轻地搭上了那扇老旧的门，仿佛生怕惊动了什么。

　　我觉得有必要去见见他的秘书。正在这时，我看见了那个女孩，在我采访前撞到的女孩。

　　我眼睛一亮，两三步跑上去，拍拍她的肩。

　　“你好！”

　　她转过头来，晶晶亮亮的大眼睛闪烁着，眼角似乎还有泪水的痕迹。

　　“你好，先生。刚才的事，谢谢了。”

　　“能带我去你们总裁的秘书的房间吗？”

　　“现在到下班时间，她应该走了，我也准备走了。”她指指手臂上的挎包。

　　“那我有这个荣幸请你吃饭么？”我又一次调动出百试不爽的微笑。

　　“可以的。”她点了点头，也笑了笑。

　　我们一起走向电梯。

　　我想起了ATOBE曾经说过的话：FUJI，微笑是你战无不胜的武器。哪怕有人中了你的圈套，也是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