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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对峙 ...

  •   八.对峙

      上。

      我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电话的接听。

      是熟悉的声音。“FUJI么?”

      “小虎,对不起……”我有些心酸,“让你担心了。”

      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释怀的声音。“刚才与ATOBE通过话后,我已经放心了。”

      “这些天难为你好找。ATOBE的手机一直关机。”

      “没关系。”他的语气依然轻松。

      “听ATOBE说你要到他的公司?”

      “是的,和上司有些矛盾。”他干练地答道。

      我皱眉。

      他在撒谎。他言行不一。

      说不出为什么,可就是觉得他态度生硬,不似平日真实的他。

      更何况,他待人接物向来温和有理,从不见与谁有了不得的矛盾。

      “小虎,我们多年交情,你不必骗我。”

      “FUJI,我毋须骗你。”

      “可你没说真话。”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

      “FUJI,我只是想尽我的能力,来帮助他而已。”

      “FUJI,不要告诉他,我怕他会内疚。你知道,他一直是个骄傲的人,容不得别人的怜悯。”

      他所说的话,在我的耳边一边一边地回响。

      “我们,都不放心他啊……”

      哈,说的是呢。他和TEZUKA的事,也不知牵连拉下水了多少人。

      “小虎,我答应你便是。”

      洗澡出来,整个人清醒了许多。

      蓦然发现,自己已经一个星期没看电视,一个星期没听新闻,消息封闭得要命,再这么下去要成深山野人了。

      我打开电脑。

      MSN上有总编的留言。

      “FUJI,我打你家的电话,总是电话答录机的声音。虽然稿子催得不急,你上次交给我的还可以顶着用,可你好歹要给我回个信。”

      我急忙解释。这可是衣食父母啊,惹不起的……

      接下来我看到ATOBE上线了。

      他换了一个名字,我一眼认出了他:

      从冰山中融化的人,自地狱回到天堂。

      “公司怎样?”我劈头就问。

      “看明天的报纸。”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回。

      “很忙?”

      “的确。”两个字打了两分钟。

      “可否简要概括?”

      我悠然地打开ATP的官网,欣赏着这两场半决赛。ROGER的比赛抢七竟到20-18,真是不得了。

      十分钟后,他的回复如下:

      “FUJI,可知Uncle Tom’s Cabin——《汤姆叔叔的小屋》?

      “美国西进运动,伴随领土扩张,土著印第安人遭到血腥屠杀,或被赶往更为偏远、荒凉的地区。

      “但西部广大地区得到开发,客观上促进了美国经济的发展。

      “FUJI,我再不会让自己住进那间小屋,我只会成为它的主人。”

      我正在喝水,一口气差点把我呛住。

      哈哈!这才是真正的他!

      他的气概!他的霸道!他油然而生的王者风范!

      我打字道:

      “一个帝国的建立,总鉴证着另一个帝国的崩溃。

      “你踏着别人的血迹前进,四周狼籍。

      “现实残酷,不要回头,只管向前。”

      中。

      第二天,我起床,晨报已塞进送报箱。

      财经新闻第一版,初号的黑体字昭然若揭:

      TK公司正式宣布取消收购,迹部财团逃过一劫。

      正在这时,电话铃响了。

      我愣在原地,这才想起昨日忘记把接听电话就立即转入答录机的功能关掉。

      “您好,我是FUJI SYUSUKE。我现在正在欧洲旅行,如果你有事,请给我留言。”

      “先生,我是TK总裁TEZUKA KUNIMITSU的秘书。总裁让我确认您是否回国,并转告您,收购一事已画上句号,问您是否有心继续采访。”

      哈!他!

      我抓起电话,她已经挂掉。

      他还真会挑打电话的时机!

      我飞快地浏览新闻:

      [TK公司昨晚召开新闻发布会,澄清了此事……

      尽管阻挠重重,可TK总裁TEZUKA仍力排众议,执行决议……

      董事会中一大股东在采访中公然表示不满,称他们保留收购的意见……

      迹部财团总裁ATOBE KEIGO也公然发表声明,他们决不会做出任何让步……

      目前迹部财团已用最快的速度对其分公司的人手安排进行了调动,撤换了主管,危机暂时得到缓解……

      据悉,新上任的总管是鼎鼎大名的建筑工程师佐伯虎次郎……

      佐伯的原公司CDL怒斥迹部财团卑鄙的挖人行径,新闻发言人反驳称交易你情我愿……

      今日下午两点,TK公司会在本部的会客厅再一次召开新闻发布会……

      本报将对此事进行跟踪报道。]

      放下报纸,我在心里快速盘算着。

      现在是上午十一点,下午两点……

      应该赶得上!

      由于是临时决定,拿到采访的记者证花费了不少时间,我到场已是两点十分了。

      已经有多久没有跑过现场了?三年,四年,还是更久?

      总之,当总编发现我当自由撰稿人的天赋之后,生活就不至于如此繁忙了。

      背着一个摄像机,还要手持照相机,笔记本电脑也是必不可少。总编看我如此狼狈,只得指派一个实习生当我的搬运工。

      找到位置立足后,两点二十分了。

      会场人声鼎沸,窃窃私语声如是我旁边两人。

      “这不是FUJI SYUSUKE么?他什么时候干起了这行?”

      我苦笑。我并不情愿,但这次事出突然,我也不得不突然袭击。

      “我们再一次郑重宣布,取消对迹部财团旗下分公司的收购行为。至于由你们口中所说的‘内乱’,我们并不承认。TK公司一直上下团结一心,励精图治,请不要在言语中诋毁我们公司的声誉,并且把报道写得不堪入目。否则后果自负。”

      新闻发言人义正词严,字字铿镪。

      晨报记者接着发问。

      “那么对于昨日,贵公司股东之一在我们采访中的言辞,您作何解释?”

      “那只是个别的观点,并不能代表公司上下的一致利益。”

      全场哗然。会场陷入僵持状况。

      我适时举起手。

      我坐在会场不起眼的东北角,话筒传了好一阵才传到我的手里。

      我站起身来。

      “我是TOF(trend of fashion)杂志社的记者FUJI SYUSUKE,我想请问TEZUKA KUNIMITSU先生,您一个星期前所说的话,是否想以这种方式验证?”

      我想,我几乎接受了在场所有人目光的洗礼。

      他将视线投向这个角落,对上我的眼睛。

      “是。”他不加思索地答道,“我从未否认过。”

      “您一人之力已足够?”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您想掩饰什么?”

      “没有什么值得掩饰。”

      “您可问心无愧?”

      “作为人,自然。”

      一问一答引起全场骚动。

      “我的问题完毕,谢谢。”我优雅地让出话筒。

      没有人举手。

      到处都是人声,可是没有人举手。

      沉默了一分钟,主持人宣布:“新闻发布会到此结束,散会。”

      几百人陆陆续续起身,收拾东西。

      我嘱咐随同来的实习生,他正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我,像个刚学打铁的小毛头:“师傅,你刚才示范的我完全没看懂啊……”

      “麻烦把这些家伙搬回编辑部。请你转告主编,稿子我会以电邮的形式发给他。”

      他点头不迭,随着大部队浩浩荡荡地出了会客厅。

      我静静地坐在那里。

      五分钟后,漂亮的秘书小姐向我走来。

      “你好。”我微笑,与她握手。

      “您好。在电话里联系过多次。”她颔首,“请跟我来,总裁正在办公室等您。”

      “烦劳了。”我起身。

      下。

      当秘书小姐搭上门的那一瞬间,他转过了身。

      在新闻发布会上我距离他很远,看不清他的模样。

      他瘦了。眉骨略微地突出,更让人有饱经风霜的错觉。

      “你来了。”他只是简简单单地一句话。

      “是。”我将提包放在膝盖上,“托你的福,假期还算愉快。”

      “欧洲景色如何?”

      “上次我说过这次采访到此结束。”我转换话题。

      “我想这件事有必要当面和你说清楚。”

      “我不需要在你这儿浪费时间。”我态度强硬。

      他不语。

      过了半晌,他走到窗边。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他拨开窗帘。

      我将头转向他。他的声音有一丝温柔。

      “你指ATOBE?”我将眉毛挑起,“呵,我们青梅竹马。”

      “小时的玩伴么?”他望向我。

      “不错。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他曾和我提过你,或许他不记得,但我知道你。”他望着窗外的景色,“我也看过一些你的文章,很欣赏你透彻的人物分析。”

      “谢谢。”

      “FUJI,我和他认识的时候,我刚满十六岁。”

      “他与我说过一次。”

      “当时我手有伤,却想赢他,我们打了场消耗战。结果我伤势恶化,比赛也没赢下来。”

      他的声音平和而宁静。

      我小声地在暗处骂了句“活该”。

      “就是因为这次,手伤再也没好过,我失去了进职网的机会。”

      他转身走回办公桌,在桌前踱步。

      我呆住了。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这件事,ATOBE也不知道……

      “二十五岁的收购,是我父亲早就策划好的,我刚掌管公司不久,势力也不大,当时我极力反对,未果。

      “ATOBE以为是董事会的决议,于是原谅了我。

      “但是第二次,连他也找不到理由为我开脱。

      “FUJI,我想ATOBE应该对你说过OISHI这个人。他是我父亲在迹部财团安排的最早的内线。

      “这次我有所防范,从一开始就反对,终于在一星期前等到了机会。

      “虽不能说是成功地阻止了收购,可在短时间内应该不成问题。接下来要看ATOBE自己的努力了。”

      我紧紧地抓住提包的边缘。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我冲口而出。“如果是事实,你怎么不告诉他,其实你也在乎他!即使那只是对一个朋友的在乎!”

      我的脑袋犹如炸开一般。

      “你让他痛苦!你就能这么狠心!”

      我放下提包,走过去,抬起头,恨恨地瞪着他的眸子。

      他不为所动。

      “FUJI,我不爱他,何苦与他纠缠。”

      近处,他浓黑的双眼像深深的井,里面依稀有波纹晃动。

      包容下一切生命的责任。

      这句话,像是拔光了我所有的力气。

      我倒退两步,靠在窗上。

      他不是冷血,他宁愿被我们误会,他只是害怕伤害到更多的人。

      如果一切是事实,如果一切都是事实。

      “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虚弱地开口。

      “FUJI,如同我对ATOBE,我把你当朋友。

      “或许ATOBE羡慕我,我知道,但我也羡慕他。

      “我一直想像他一样率性妄为,但我不可。

      “每一个人的肩上都沉担了很重的担子,我却不能释怀,将它放下。

      “久而久之,我就习惯了。再多一点,也没关系。”

      他平静到几近漠然的脸庞,几乎让我咬牙切齿。

      “TEZUKA,从头至尾,你对他就不公平。”

      “他也没对我公开他的一切。”

      “可是他爱你!”我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抵在他的胸膛,“他真心爱你!你怎能如此冷酷!你怎能如此冷酷!”

      他的手轻划过我的发,他别过我的脸,他退开我的眼,他躲过我无所遁形的注视——

      “FUJI,你的头发……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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