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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老婆不吃饭咋整 ...

  •   萧璟在昏迷中一直不安稳,凌晨发烧、出冷汗,沈柏川忙前忙后照顾了他一宿。
      不知道萧璟梦到了什么,嘴里咿呀着“我错了”、“对不起”,手指绞拧着被褥,两眉间皱出了一条深深的竖纹。

      到第二天中午,萧璟才缓缓转醒,外面天已经放晴了,沈柏川趴在床边睡得香甜,各类药罐汤碗在桌案上堆得满满当当。
      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你醒了。”

      萧璟抬头望去,见门口站了一个人影,陈念端着煎好的汤药跨进门槛,轻轻搁置在桌案上。

      汤药热腾腾地飘着白雾,萧璟半张开嘴,仿佛想问点什么,陈念却道:“陛下待你很好,希望你能保重自己的身子。”他眉目如画,平日里淡漠又带点书卷气的眼睛阴沉幽暗,颇有种责备的意味。

      萧璟抿上嘴,拿过旁边的药,一口气喝进肚子。

      陈念绕过熟睡的沈柏川给他诊脉,三指触碰到那雪白的皮肤,片刻后眉头紧了起来,“你分明没有外伤,脉象却虚浮不稳,还影响到了腹中胎儿,昨夜在山洞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璟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陈大人不是看到我溅了满身血,怎么,还想听我亲口描述一遍杀人经过?”

      “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陈念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萧公子,脉象骗不了人,你肝气郁结,肝失疏泄,你也通晓医理,应当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肝气郁结乃心病,身病易治,心病难医。

      萧璟面色如常,手却不自觉地抚上小腹,轻而又轻地摸了摸。
      现在快四个月了,正常女子早已显怀,但他的孩子似乎比普通人要小,迟迟不肯长大。

      “我再调整一下药方。”陈念拂袖转身,步伐急促,就像恨不得当场变出神药灌进他嘴里。

      “陈念。”萧璟轻声唤道,抬头挤出一个笑,“你不必这样的……”

      温润的话音入耳,陈念停下脚步,愣在原地沉默了许久,细细看来他的下颌动了动,太阳穴的青筋绽起,似乎是在咬牙。末了他滚动喉结,用一种忍耐的语气道:“一年前我说过,往后余生我会护着你,即使你不愿意。”
      说完他也不等萧璟回应,大步走向门外。

      房间又恢复平静,床头点的安神香散发着木质清香,让人闻了昏昏欲睡。
      萧璟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半晌才下床穿衣,一板一眼地将交领叠整齐,用束衣带固定下裳,但他穿好之后还观察了几眼,把腰间束带松了松。

      沈柏川听到动静睁开眼,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找了一圈发现萧璟衣冠齐楚地站在门口,他没有束发,风带起他的衣袂,拂起那万千青丝,如同诗人笔下最入木的一出辞藻。

      一如十年前,他们在黄土地上初见。
      他说:为你死而后已。
      他回:愿你平安无虞。

      “什么时候醒的,药都喝了吗?”沈柏川装作没睡醒的样子,扭了扭有些落枕的脖子。

      萧璟没有转身,他的注意力似乎被外面的风景吸引了,“嗯,陈大人来诊过了,药也喝了。”

      “你看什么呢。”沈柏川走到门口,随他的视线望去。

      院子地上摆满了尸体,侍卫们戴着面巾,将藏在各个房间的尸体搬运出来清点。

      赵黎负责指挥,程义舟在一旁记录。

      西厢房的烟囱冒着白烟,把这一片空气熏得臭气冲天,仿佛是燃烧腐肉的糊味,让人闻了很不舒服。

      沈柏川打了个哈欠,靠在门口悠悠道:“真是个疯婆子,把官驿当作藏尸地,我说门窗怎么都是封死的,敢情是要保存尸体。”

      萧璟淡淡地道:“尸体暴露在空气中容易腐蚀,若要保存一具完好的尸体,除了环境密闭,还需要用到特殊药材,这一带野生草药繁多,也算是一个天然宝地了。”

      沈柏川长长地“嗯”了一声,尾音上扬,语调玩味不定。
      其实他有点怀疑萧璟打一开始就熟悉这里,也熟悉这里的人。

      昨天他们来到驿站,老人顶着一张没有五官的脸来开门,所有人都很慌张,只有萧璟一眼看穿她糊了一层假皮,还有那自杀的女刺客,好不容易绑了一个柔弱的人质,就因为听见萧璟怀孕就把人给放了。
      当真是匪夷所思。

      但要说最明显的,还是昨晚上他们遇袭,萧璟近乎脱口而出对付尸傀的招式,什么膻中、印堂、内关,听都没听过,可后来当赵黎剖开尸傀身上的穴道时,他才惊奇地发现这三个穴位里都埋了一根极细的丝线。
      以傀儡线操纵尸体,就是控尸鬼的拿手好戏。

      这些傀儡线坚硬无比,一般的兵刃根本无法砍断,所以破坏穴位是最有效的拆招之法。

      再加上姜期的尸体也储放在这里……

      萧璟或许……和那疯婆子,甚至是来袭击他们的死侍,都是认识的。

      换句话说,这院子里躺着的尸体,可能都是他昔日好友。

      然而萧璟的眼神不悲不喜,看不出丝毫端倪。
      他就像个没有七情六欲的死人,从很早以前就失去了活着的念想,现在站在沈柏川面前的人,只是一副行尸走肉的躯壳罢了。

      沈柏川转身走到他对面,不经意地遮挡他的视线,“饿了吗?想吃点什么?”

      萧璟摇摇头,“不饿,没胃口。”

      空气中充满了尸臭味,能有什么“胃口”。沈柏川正想说咱们找个干净的地儿吃饭,程义舟拿着一张宣纸走了过来,“陛下,一共有三十三具尸体,除了自杀的女刺客,其他至少是五年以上的陈尸了。”

      沈柏川只能先把干饭的事放一放,接过纸看了一眼,“仵作通知到位了吗?”

      “回陛下,报信人昨夜出发,按照脚程这会应该到当地官衙了。”

      沈柏川将宣纸还给他,“留两个人守着,其余人收拾好了即刻启程。”

      “喏。”

      就在两人说话的间隙,萧璟默默站在他们身后,垂在袖口里的手死死捏着拳,掌心渗出一汩深红的血,顺着指缝滴在地上。

      ·
      雨后的山谷生机盎然,车队行进在山腰肚绵延的小路上,就像一条盘在云雾中的蛇。

      沈柏川简单吃了点干粮,咽了一口清水,下意识地觉得这水没有当年萧璟给他的那一碗甜。

      经过一次刺杀,大家的警觉性都提高了,赵黎充当领头轿子的车夫,时不时传来鞭打马儿的声音。

      萧璟自上车后就一言不发,坐在窗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沈柏川喝了几口水,瞥了一眼粒米未进的萧璟,感觉这人再饿下去就得一尸两命了。
      得想个办法让他吃东西。

      他心底盘算着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拿起那精美的紫砂壶,故作寻味地道:“萧璟你说,人为什么都不知满足,以前当乞丐的时候觉得喝你一口井水就是天赐甘霖,现在当皇帝了却还会想念你当年的那碗水。”

      萧璟的双肩抖了一下,他没有回头,音色也不疾不徐,“陛下万人之上,想要什么没有,何必在意那些陈年旧事。”
      掩在言语深处的情绪,似乎是纯粹又炽烈的恨意。

      沈柏川扯出一个笑,“是啊,皇帝万人之上,要什么没有,别说皇帝了,就是这群官员大臣,也没什么东西是攥不住的。”

      车轮滚动的声音在耳畔回响,天光从帘子缝穿过虚空,映在萧璟的半张侧颜,从沈柏川的角度恰巧能看到他立体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还有唇峰蜿蜒的弧度,都恍若揉进了光里。

      沈柏川就这么望着他的侧脸,脸虽然笑着,但说出口的话就宛如浸在一碗凉水里,“所以陈念为何要涉险,是因为他也想得到你吗?”

      这话无疑是个惊天大雷,往小了说是陈念觊觎皇帝面首,罪该万死,往大了说便是有谋反之心,株连九族都不为过。
      萧璟浑身震颤,他强行镇定地对上沈柏川的眼,可还是有一丝遑迫从固若金汤的壁垒里窜了出来,“陈大人医者仁心,照顾病患也是情理之中。”

      “我说的可不是他治病救人的事,而是……”沈柏川笑意不减,在他错愕的目光下托着腮,一字一顿地道,“泄露朕的行踪,给控尸鬼通风报信的事。”

      萧璟闻言彻底怔住了,他瞳孔放大,好一会都没从这种可以用惊恐形容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您怎么能确定就是陈大人做的。”

      沈柏川顺手拿起桌案上的苹果啃了一口,漫不经心地道:“虽然御驾亲征一事朝堂上人尽皆知,但是北上路线只有我和程义舟二人商议,并无第三人知晓,这样一来,能透露行踪的人就只剩下车队内部的人。”

      萧璟的眸光沉了下来,“车队上下总共数十人,陛下怎知就是陈念?”

      沈柏川抬眼和他对视,笑道:“车夫和禁军死伤过半,他们总不会自己杀自己,剩下那些官二代,除了赵黎、程义舟和陈念,其余都是一群在爹娘羽翼下扑腾的鹌鹑,你认为有能力在朕眼皮子底下玩心眼的人,有几个?”

      萧璟:“……”

      沈柏川又啃了一口苹果,继续道:“做个排除法,赵黎一介武痴,恐怕大脑都是肌肉做的,他没这个心思,而心思深重的程义舟如果要布局,又怎么会布这种一戳就破的局?只有陈念,他对你的情谊似乎不浅啊,出此下策也要救你于水火,真是可惜了……”
      话到末尾,他意犹未尽地瞥了一眼萧璟,嘴角勾起一个戏谑的弧度。

      这个笑就如同风雨欲来的前夕,平静的表情下满是杀意。萧璟吞咽口水,堪堪道:“我与陈大人……”

      “陈念刚才不是说了吗?”沈柏川打断他的话,一把揽住他的肩,把人搂进怀里,在他耳畔轻轻吐气,“‘往后余生我会护着你,即使你不愿意’。”

      那一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和恐惧向萧璟席卷而来,他感觉胸口透不过气,呼吸都在发抖,满心只有一个想法,不能置陈念于险境。
      临了,他抬起头,对沈柏川莞尔一笑,“陛下,如果您要处罚陈大人,不必过问我的意见。”

      “朕不是在问你的意见。”沈柏川闻到他身上的香味,不由自主靠他近了一点,“朕是在替陈念不值,陈念冒死也要救你,你却如此不珍惜自己的身体,饭不吃水也不喝,是想绝食给谁看呢?”

      萧璟听完蓦地瞪大了眼,他全身僵硬,良久没有动弹。

      沈柏川眯了眯眼,“你认为呢?”

      话音落下,萧璟一把夺过他手里吃到一半的苹果,不顾形象地啃了起来,几乎是狼吞虎咽地把一整颗苹果咽进腹中,连果核都没留下。

      沈柏川一开始还有些惊讶,但看他吃得这么香马上就欣慰地笑了,摸摸他的头,“这就对了嘛,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里还有。”他把桌上的苹果递过去,“没人和你抢,慢点吃。”

      萧璟就像饿狼扑食,嘴里塞满了他平生最讨厌的苹果,他不敢停下,只是一个劲地灌自己食物……
      最后口水糊得满脸都是,生理泪水挤满了眼眶,脸色也因为充血变得红润了。

      沈柏川却皱起了眉,心脏好像被扯了一下,酸疼酸疼的。
      “我只是想让你吃点东西,怎么搞得好像逼你似的……”

      萧璟腮帮子鼓鼓的,他吞不下去,只能徒流眼泪,嗡嗡地道:“陛下让我吃我便吃,让我脱我便脱,但请陛下不要牵连无辜之人,否则便是萧某罪过……”

      他的样子像只仓鼠,实在滑稽,可沈柏川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感觉有股无名之火直在脑门顶上冲,冲得他两眼发昏。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烦躁!

      “罢了,你不吃就不吃吧,朕不管了。”沈柏川一下挪开半尺远,背对着他,往床上一躺,开始闭目养神。

      后来的一天一夜,沈柏川都没和萧璟说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老婆不吃饭咋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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