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十六声江晏短篇合集》叶翛然

5、江晏（甜饼×2）

　　你以手拂拭过修长光亮的剑身，剑光一闪间，你的剑已刺破残垣处漏下的光缕，径直向绣金楼那名高高在上、视不羡仙百姓如草芥的千夜攻去。
　　剑气撕裂虚空的阻挡，夹带无限肃杀之意，却在即将命中目标之际被千夜一撇头避开，随后你与她擦肩而过时，你反被千夜以弯刀逼得连连后退闪避。
　　伊刀为使你能顺利逃离酒窖，早已命陨那柄弯刀，而你对上千夜，以寻常手段，更是毫无胜算。
　　千夜对你与她之间的实力悬殊是早有预料，挑眉轻笑，满不在意地将弯刀把玩于手间，信手打掉你手中长剑，似在想更有趣且能折辱你的方法，并不急于取你性命。
　　你咳嗽两声，此番武斗已费尽你所有气力，加之你身体尚未恢复，此刻已是无力反抗。
　　可意识模糊之时，你又悲愤不平，一狠心，将下唇咬得鲜血淋漓，以求换的短暂的清醒。
　　——快想办法…刀哥不能就这样无意义地死去…红线…还等着你为她带着她那份，去闯江湖，去扫遍天下不平事……
　　你顶着千夜猫戏鼠的戏谑目光，强撑着膝软而不跪，手下借力的，唯伊刀所留，一把死人刀而已。
　　——怎么能甘心…怎么能就此放弃……
　　你的目光渐渐坚定起来，不到穷途末路，你是断然不会用那最后一招。
　　现在，已是无路。
　　你艰难地做下抉择，却在决意后复而感到一阵轻松，不禁冷冷轻笑。
　　千夜陡然一惊，意识到你还留有后招，回过神来却又觉着无需多虑，毕竟——你连江湖经验都相当匮乏，又能凭借什么反败为胜呢？
　　你握剑的手一抬，正欲往脖颈上去，不想忽然叫夹在一阵冷风间急速飞来的小石子打歪，随后不等你反应，一个面戴黄铜面具的男人倏地从暗处飞身显现。
　　千夜只来得及看清他的身影，便见你已被来人救下，护在身后。
　　千夜终于正色起来，暗暗给了你身后的刺客一个眼神——趁乱杀之。
　　随后来人与千夜对视一眼，却见你被他捞起腰肢半扛怀中，右手执剑起落间便与千夜过了十余招。
　　你目光中尽是刀光剑影，却不敢贸然闪躲，担心引来人失神，会误伤了友军。
　　在周围一圈刺客渐渐聚拢中，来人一剑收下了千夜的首级，千夜的表情停留在满脸震惊与愕然，随后热血喷涌而出，无头尸瘫然倒地。
　　来人下意识将你往怀中一捞，随后拎起身后的披风为你遮挡住乱溅的血污。
　　周围渐渐安静，那群刺客心中的骇然并不比千夜少，他们已然萌生退意，互相对视后，一边警惕来人的举动，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去。
　　来人将你放下，随后眼轻眯，环顾周围眼含惊惧的刺客，没有废话，下一刻他们便被定住身形，齐齐断气于快剑之下。
　　你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他的剑花挽得意气潇洒，像你一位故人。
　　解决了余下的刺客，来人终于舍得开口。
　　他的音色醇厚却冰凉，似你珍藏了三年不舍得取出的离人泪，微醉而寒凉心扉，你却屏息去听。
　　他用清冷的语气，为幸存的不羡仙居民们指出一条绝处逢生的明路。
　　居民们虽然灰头土脸，却也因保全性命而目露希冀，一张张苦涩的脸渐渐也绽开笑容。
　　等他们拖家带口地撤离酒窖，这方天地间，便只余了你与他。
　　尘埃落定，此时你也终于有机会打量他，一身墨蓝长袍，一件稍浅的同色系里衣，碎发微乱，目光却坚毅异常。
　　他转过身，徐行至你跟前，似乎是气极了些，一把攥起你的手腕，自顾取下你紧握的死人刀。
　　你透过染了血污的黄铜面具的孔洞，看见怒竖的眉，与有克制但却不多的愠怒的眼。
　　你不解中被他捏起下巴，叫你直视他的目光，避无可避。
　　“你想死？”
　　此番你见他的怒气不似作假，心下已然猜到他的身份，也料到他所问，却故作茫然地抬手挡在他胸前，眼睫轻颤：“你…要杀了我吗？”
　　江晏一愣，随即将死人刀就地放下，空出一只手探向你的脖颈，你想避开，却被钳制着，怎也躲不掉。
　　粗粝的掌纹抚摸上你的脖颈，一点一点查找着伤痕，不想他的手掌所过之处，白皙的皮肤上登时泛红。
　　你瞪圆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想直接叫穿他的身份，可那手掌已摩挲至要处，叫你不敢轻易发声。
　　唇瓣轻启，却无半点声响发出。
　　只有那双似桃花亦似狐狸的眼儿，微微泛红，尽是委屈。
　　江晏并未发觉你有伤到自己，方冷静下来，却见你眼眶微红，盈盈似有泪光，这才意识到自己关心则乱，行止多有冒犯。
　　心下轻笑一声，笑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孩子气。
　　暗自却告罪一声，可面上的神情却叫面具遮挡，不叫你轻易看穿。
　　可回过神来，他便怒于你引剑自裁，却又怪自己没能教好你，更惊觉于将来不在你身边，你遇到险境，又当如何自处……
　　他沉思着，有很多很多话想对你交代，可终于还是如鲠在噎，看着你孩子气的脸上写满全然信任，不禁长叹一口气。
　　——这般好骗，若被坏人骗去……
　　江晏不敢深想。
　　江晏想让你跟在他身后走，不想你方才与千夜交手时伤了腿，此刻正抿着血色斑驳的下唇，徒留原地不知所措。
　　——笨。
　　江晏不语，只屈膝半蹲，示意你爬上他的背。
　　你自觉被轻看，眉一挑，心里暗戳戳憋着坏。
　　你搂住江晏的脖颈，他的步伐很平稳，身上还是令你舒心的皂角香，就像很多年以前那样——其实也没有多久远，但在你短短的小时光里，就像是过了很久很久。
　　“大侠，”你故意装作不曾认出他，轻轻对着他的耳低语，细碎的发丝扫过江晏的耳廓，似隔靴搔痒，撩拨的意味似有似无，“你可知江无浪？”
　　如愿以偿见着他耳红面赤，你却仍不肯轻易放过，继续娓娓道来：“江无浪抛家不归，若是大侠遇到他，可务必替我——”
　　良久没听到下文，面带羞赧但时刻记着不能暴露身份的江晏只得出声询问，语气却轻中含几分显而易见的心虚：“你想我替你做什么？”
　　他问罢，背着你走过又一处转角，天光乍然倾漏，你们的眼前一片明朗。
　　你将要出口的话一顿，你改主意了。
　　你要他往后再不能不惦念你。
　　“替我——转告他——”
　　江晏面色依旧沉静，实则竖起耳朵。
　　“梨花又雪，君可归矣。”
　　你轻轻说道，抬手去解他的面具，他没有防备之下，被你轻易得手。
　　面具之下，正是你曾见了千百遍也不曾腻味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