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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Lover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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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vers.
“好,酝酿结束。”不二长嘘一口气,转过头探进厨房里,“我等会儿就去录音。你几时出门?”
“把碗洗完后整理屋子,再换了衣服就走。”他熟练地操起最后一个碟子,抹上洗涤剂。
“我等你吧。”不二索性又坐回了沙发。
“不用。”他将头偏向他,“今天你是早间档节目,迟到了不好,大家都得等你一个。”
“那我走了啊?”他走进厨房,开玩笑似地道,“到了银行可要注意抢匪,可不是个个都像我刚刚说的那么白痴。”
他微微低下头,抽出那只满是泡沫的手,轻轻地在他的脑门上一点,“知道了。”
可他并没有离去的意思。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将那只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抹了一圈,环上他的腰,附下身,轻轻撩过他的唇,再抬头。
“录节目时记得认真一点。”
* * * * * *
我惊恐地倒吸一口凉气,双手死命地拽住稿子。
铃木先生放进了一盘CD。小提琴和钢琴的协奏曲,他听得兴趣盎然,我听得毛骨悚然。
小提琴,小提琴……魔音之子,如同四处生长的藤蔓,一点一点,逐渐地攀附上你的皮肤,你的血管,突然,它狠狠地咬下去……
远方的男人爽朗地大笑:哈哈,禁忌的爱情!……
我满头大汗。
“怎么了?”
铃木先生站了起来。
“他们……”我无措地开口,却不知从何问起,“没……没什么。”
他走到我旁边,瞥了一眼稿子,无奈地泛出一丝微笑。
像是无法阻止的噩梦,那里有一些再也回不去的时光,错过得如此突然而然。
“They are lovers. They are just lovers.”
* * * * * * *
忽然想起一个童话。
王子与公主本应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但有那么一天,王子被穿黑袍子的女巫施了魔法,囚禁在了千年古塔的顶层,四周是遍布的荆棘。
公主为了救出王子,不惜用牙齿去咬断荆棘,不惜牺牲她雪白的肌肤——她浑身是血,她的头发早已被绞得稀烂。
王子在她的正上方,含泪凝望着他心爱的姑娘最后的疯狂。他想发出一点声音,可他嘴巴张不开,怎么动也动不了。
公主终于露出了疲倦的微笑,她打开了那扇门。
可就在这时,女巫轻蔑地念了一个最简单的咒语——霎那,无数无数荆棘凭空长了出来,覆盖了整个古塔,多出了刚才十倍,只余一片浓黑的墨绿和王子晶莹的眼泪。
然而公主什么也没说,她又扑了上去,将荆棘一根一根地咬断……
* * * * * * *
手冢国光换上衣服,将小型录音机装进口袋,连上一副耳机,锁好门,向对门三条街后的银行走去。
他打开录音机的开关,调好频,将音量拨大,等待着节目的开始。
“亲爱的各位听众朋友们,十一点整东广将为您带来由DJ不二周助主持的娱乐节目‘全东京最幽默的那个人’,请您注意收听。”
他的脸部线条柔和了下来。
他将手揣进口袋里,加快了步子。走到报摊前,买了一份晨报,浏览着昨日的要闻。
现在我们不得不说一说手冢国光此人。
他24岁,大学毕业不过两年,在外科手术方面却是不可小觑的专家级人物。凡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冷面冰山”这个外号所得非虚。而最近这几年来,这座千年冰山有了被逐渐融化的趋势,仿佛洗礼了开春时的温暖阳光。
办公室里竟然还有护士撞到了他的微笑,吓得半死,但回味那张英俊的脸,又觉其乐无穷,便天天掂脚到他办公室外打望。
此刻,已有一角被融化了的“冷面冰山”推开了银行的大门,选了个座位静静等待。
他的耳朵里正传出了那个风清云淡,雁落无痕的声音,“欢迎您准时收听我们东京广播电台的节目,我是主持人不二周助……”
他的嘴角又一次泛起微笑。果然,即使提前知道了节目的内容,他还是忍不住再听一遍。
他的恋人有这个魅力:将原本寻常的材料略微加工,从他口中说出就成了了不得的笑料,直把整个东京逗得喜气洋洋。
而他却浑然不知,挂着四季不变的浅浅笑容,继续着娱乐大众的工作。
……“请你要选对银行——你一定不会想犯下与加州·阿纳罕的这个家伙相同的错误,他抢的是一家倒闭很久的,一点钱都没有的银行。”……
他享受地轻闭上眼,将头抬高四十五度,靠着椅背的边沿,丝毫没注意到十米外两个女孩激动的窃窃私语。
……“并且,不要过分的伪装。有个化装成女人的抢匪带着一脸的化妆品,撞上了一道玻璃门。他是第一个成功的以唇印被指证的罪犯。”……
沉重的玻璃门被推开了。
骚动。
五个蒙面黑衣人。
女子惊恐的尖叫。
四窜的人群。
枪。
微型摄像头破碎的声音。
……“除了方向感,你最好得有时间观念。这是马萨诸塞州某个抢匪胸口永远的痛。他在4:30时抢银行,然后想要穿过北亚当斯市中心逃逸,却在巅峰时间遇到阻塞的交通中动弹不得,警方到达时,他依然在那守候。”……
漫无目标的朝天扫射。
空气中的弥漫的惊恐。
他睁开眼睛。
反应不及。
被俘虏。
……“自然,心理素质也是关键。要庄敬自强、处变不惊。以下麻州天鹅湖的这名抢匪,他在听到出纳员告诉他身上没有钱时,昏倒了。”……
用枪抵着他的是银行抢匪。
勒住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枪,左右摇晃。
浑圆的眼珠,从穿洞的黑布里透出来。
映出他的脸。
他愕然。
……“直到警方抵达现场时,他还昏迷不醒。他准备用来逃亡的车子,停在附近,钥匙还锁在里头。”……
可是他却……
很奇怪地,在布满死亡色彩的空间中,他满脑子里,都是另外一个男人。
他今天早晨的节目。
他永远说不腻的笑话。
他闪光的双眸。
他的神采飞扬。
他的好。
他的轻笑。
他的声音。
他的故事。
他的小脾气。
他身上微甜牛奶香的气息。
他薄薄的好味道的唇。
……
……“这两人抢银行,回家后其中一个说:‘今天可发了。来,点一下抢了多少钱?’另一个答道:‘别忙了,等明天看一下报纸就知道啦。’”……
……
笑。
他竟然笑了。
没有凄凉。
没有恐惧。
没有悲伤。
没有痛苦。
他是幸福的,满心愉悦的。
他竟然笑了。
他笑,他居然有幸看到了真人版。
那只手抖得更加厉害。
那只手的食指,止不住地扳紧了僵硬的凝固的黑色武器。
突然。
按下。
走火。
血。
砰地倒地。
满是鲜红。
桀骜地肆意流淌。
剧烈颤抖的手。
绝望的哭喊。
肆虐的警铃声。
逃窜声。
以及。
……“今天的节目到此结束,谢谢您的收听。我是不二周助,我们下次节目,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