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愿坊》不原

10、灾殃兽6

　　“你疯了么？若是狏即的血脉被玷污，你能活……”

　　没想到自己一番卖力的诱惑，到头来却成就了桓牙的好事。窈符满身怒火走向二人，可刚走了两步就被一根银制的细丝挡住了去路。他原想硬闯，悬丝上的法力实在比他高出太多，他只能选择召出真火，烧向悬丝另一边的操纵之人。

　　火势迅速蔓延到悬丝的另一边，却不见有人。窈符左右一看，即刻在大殿中寻见了身着暮灰长衫的故人，他的衣衫如暮霭般阴沉，发间一枚比玉还通透的骨簪，熟悉，打眼。

　　“祢上？”

　　分明那么打眼，窈符方才竟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找过他好几次麻烦的祢上就在这里。此时，祢上对他解释了悬丝存在的原因：“我还没有看够，你先不要着急。”

　　前几次都没有捞到便宜，窈符下意识想逃，但下一刻，他的手脚都被烧得滚烫的悬丝缚住，疼得他直翻白眼。

　　早知道刚才不放火烧了。

　　这一次，悬丝的另一端连接着替身傀儡，傀儡则在祢上手中。窈符本想变回妖形逃脱悬丝的控制，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悬丝已然将他倒吊在半空，勒紧了他的皮肉，操纵着他朝祢上磕头。

　　“你这礼数也太周全了，大家都这么熟了，没有这个必要嘛。”祢上嘴上虽这么说着，手上依旧在操纵傀儡悬丝，让拼命挣扎的窈符持续叩首，“玩了这么久，你的头晕不晕呐？”

　　“看来你不太喜欢聊天。算了，我有点晕。”说着，他将手中的替身傀儡交给了旁边观战的小宫女，“来，你来试试。”

　　小宫女接过傀儡，扭了扭它的手，又扭了扭它的脚，与此同时傀儡所受的痛苦全都加诸在了窈符身上。

　　看窈符疼得龇牙咧嘴，她觉得好玩，便又开始了新一轮更加残酷的掰扯。

　　祢上心道没把傀儡给错人，随后抽空拾走了窈符掉落的团扇。捡起来一看，这是一把精美的漆扇，扇面有青、红、金三色，糅合渲染成绚烂的文章。只需执起它往旁边一扇，火舌便迎风窜上立柱，很是厉害。

　　“这叫什么？”

　　窈符迫不得已地回答道：“危、危络扇。”

　　“你也用不着了，送我吧。”

　　“好……好。”

　　到最后，窈符总算是精疲力竭了，朝他连连求饶：“祢上……祢老板，小妖知错了！您饶命吧！求您饶小妖一命！”

　　终于，祢上收回了傀儡悬丝，他走到窈符跟前，施力拔掉了他额头上的那缕褐发，染血的碎发到了他手中变成了一根褐色的长羽。随后，祢上将已近呕吐昏厥的窈符装进了手中的琉璃盏里。

　　是与那天一样的琉璃盏。

　　一见这琉璃盏，惠京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事，但是此刻他的身子仍然动不了。

　　“哎哟，怎么还没有开始吃酒？！”

　　是小蜘蛛的声音。

　　这时候，那只小蜘蛛从他衣袖中爬了出来，左看右看，才发现惠京已经被符咒定住。它嘻嘻一笑，从袖口爬到他的后肩，帮他将符咒撕落了。

　　“你可得好好感谢我！”小蜘蛛道。

　　惠京总算是能动了。

　　“感谢感谢！！”

　　不由分说，他已经追上前去询问祢上：“祢上前辈，你收集这些妖兽做什么？”

　　祢上被他吓了一跳，才想起来自己还带过来一个难搞的小跟班，不像阿黎、阿白那般省事。他沉声道：“收就收了，用不着你同意。”

　　惠京脸颊微红，像是装满了气的海豚。他刚刚亲眼看见祢上在旁边看好戏似的看了一刻钟，像是刻意想看知周怎么选择——是选择窈符，还是冒着可能被胎儿反噬的风险选择桓牙。当看见知周选择后者时，眼中竟略过一丝失望。

　　就像是，他巴不得看见知周为了活命，与桓牙一刀两断。

　　他才是以此为乐。

　　惠京一边跟着他走，一边向他挑明：“你收他固然没有错，但为何分明一开始就能收了他，却要等到知周与桓牙坚持不住的时候？”

　　“你难道不想问问他们，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久一点呢？”

　　惠京语塞。

　　“可是他们俩……”

　　出了大殿，祢上放缓了脚步，语气却是愈发不耐烦：“你不是喜欢看这种感天动地的戏码么？得偿所愿后却怪结局不够圆满，世上没有这种好事。”

　　说罢，他提着琉璃盏继续朝前去了。

　　呃……我喜欢？他的话让惠京一怔，一时又找不到语言来反驳。待他走出去极远时，惠京才说道：“为什么要带我来？”

　　祢上没有回答。

　　惠京接着说道：“国师说过我天生体弱，容易招惹妖鬼。是不是因为这个你才带我来这里，替你诱捕狏即王？”

　　“是。”隔了大老远，祢上头也没有回地答了一句，“如果不是你，这感天动地的戏码也演不出来。”

　　果然如他猜想的一样，狏即王是被祢上刻意引诱过来的，知周的艰难抉择也本不应该存在。惠京目光稍黯，对他道：“如果你还想利用我诱捕妖兽，我们便要约法三章，否则……”

　　“否则怎么？”

　　“否则我不干了。”惠京说罢，坐在席上不肯再走了。

　　他话音未落，已被傀儡悬丝层层缚住。

　　祢上稍一施力，他便像纸鸢一般被牵动前行，要去哪里根本由不得自己。祢上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

　　“像会说人话的粽子。”

　　祢上笑了一下，惠京则满脸的不开心。

　　“你这是恃强凌弱。”

　　“你弱又不是我的错，何以我必须要让着你？”

　　惠京又一次语塞。

　　到了马车前，祢上明示他驾车回穹疆。“你不是喜欢山水风景么？现在不着急了，去吧。”

　　悬丝应声隐入了他的身体，他的手脚又可以活动了，只是稍有一丝违拗祢上的命令的念头，悬丝就会迅速收紧。惠京生气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便朝马车走去。

　　驾马车就驾马车，有什么了不起！

　　然而惠京踏上马车时，又被傀儡悬丝猛地一拉，以致额头和鼻梁狠狠地撞到了车壁上。剧痛的他一侧目，祢上正对着他笑。

　　“惠公子，走路可要小心看路哦！”

　　可恶……

　　惠京顶着淤青的额头和肿胀的鼻梁，独自驾着车马回了遂愿坊。

　　刚一回来，阿黎便发现了他的伤口，“哟，小公子这是怎么了？”

　　“没事。”惠京摇了摇头，开始在遂愿坊中翻箱倒柜，“阿黎，你可知道祢上在收集妖兽？”

　　“这个……”

　　从阿黎的模样看来他好像知道这件事情，但是他不肯说。以祢上的个性来讲，能让他千里迢迢跑到车齐去诱捕妖兽，必定是有着无比重要的原因。

　　惠京来到储放法术典籍的书柜前，又开始翻动每一本书册，寻找祢上收集妖兽的真相。

　　“小公子……”他找了没多久，手却便被阿黎按住了，“既然那些妖兽四处伤人性命，叫他收了又何妨呢？话说回来，他也难得能替大家做几件好事，便是让他多收几个也碍不了什么事，你说是不是？”

　　原来他也知道祢上居心不良。

　　……算了。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惠京无奈地收住了手，只好问起另一件事，“阿黎，你可知道狏即若是不慎与人交合受孕，有什么办法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

　　“小公子在想知周的事？”

　　惠京颔首。他眼看着知周选择了桓牙君，不希望他因此连性命都搭进去了。

　　阿黎沉默地寻出了一册典籍，翻了一会儿后，得出了他要的答案：“揭羽。只要拥有狏即王的揭羽，狏即便可以选择在胎儿成形前将其去除掉。小公子，你看看……”说着他将典籍递与了惠京。

　　揭羽，这玩意还真是眼熟呢。祢上收服窈符前曾在他头顶拔下过褐色的羽毛，与它长得极其相似。

　　惠京回忆起此前祢上带回的法器存放之处，来到立柜前，对着这许许多多个暗格沉吟不语。没过多久，其中一个暗格自己缓缓打开了：“惠公子，你可是要找什么东西？”

　　“劳烦这位神仙，我想找揭羽。”

　　“揭羽就在……第四排第五格。”

　　惠京得到答案，睁开了双目，直朝着那一块暗格去。

　　终于，让他给找了出来。

　　传说中的揭羽。

　　有了它，知周可以做出两全的选择，可以继续与桓牙君为伴。

　　惠京握着揭羽微微一笑，一旁的阿黎则看得目瞪口呆：“小公子，到底……到底怎么做到的？”

　　惠京虽不知当初桓牙许下的愿望到底是什么，但此时此刻，他必定希望能与知周白首到老，既然来了这里，遂愿坊一定能了却他的心愿。

　　惠京将此物妥善包裹起来，托阿黎召出信鸽将之送去了车齐皇宫。

　　但愿，但愿，他们能够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