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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桑芜垂首不语,过了片刻又道:“至于一道回京,我就不去了。”

      况且……她与陆执的婚事名不正言不顺,她要以什么名义跟他回去?

      她家里穷,名声差,陆执养父母不同意她们的婚事,那时父母打算将她卖给村里的地痞无赖,她抵死不从,逃出来了。

      陆执长得好,养父母逼着他娶镇子上的痴傻小姐,两人被逼得走投无路,一不做二不休私奔逃去了桃溪村,正值灾年无人怀疑她们逃难夫妻的身份,这么一住就是三年。

      她不知道,此事裴濯是否知晓,但应该不知道,男女私相授受这样的事要被唾沫星子淹死。

      裴濯视线落在她垂着的眼,睫毛轻颤着,细白的手拧着裙摆,眉尖似乎有粒淡红小痣。

      他错开眼,取下玉佩和钱袋,“若是需要,你拿着这枚玉佩找到知县,他知道怎么做。”

      桃溪村距离知县衙署不算太远,能庇护她一二。

      桑芜收下了,紧攥玉佩,“多谢裴公子。”

      ——

      明日就要扶灵回京,桑芜看着那黑漆漆的棺木满心漠然。

      桑芜和陆执在此地没有亲友,前两日有不少乡邻前来吊唁,但这第三日已经不见多少人了,大部分时候都只有她一人在,上午裴濯也在,但他下午出去了,随官兵进山,不到最后一日他始终没有放弃寻找。

      桑芜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以为是又有人来吊唁,打算去迎接,却发现是刘癞子。

      她的记忆里,这日刘癞子并未上门,在裴濯扶灵回京后,不出几日他就跌落河中溺亡,倒有其他地痞无赖继续骚扰她,但她日日带刀防身,又有裴濯给的玉佩,以及京中裴府亲戚这层身份,那些人暂时没敢对她当真如何,只能逞口舌之快,虽恶心了些,但并未对她造成威胁。

      桑芜来不及细想其中经过,见他神色不对,即便还在停灵期间也顾不上了,立即合上大门。

      刘癞子想好了,前两日热闹他寻不着机会,现在可算是能够动手,他被逼急了已经不管不顾,桑芜为了陆执要死要活,人失踪了也不会惹人猜忌,许是她想不开投河了呢,一时间找不到人也正常,这事儿也就慢慢不了了之了。

      他也知道得罪不起裴家,可若桑芜跟他们回去了,他交不了人,断手断脚事小,丢了小命可就完了,他现下只能铤而走险,盘算着神不知鬼不觉将人绑了卖给刘公子,拿了银子立马走水路离开桃溪村。

      那大笔银子足够他挥霍大半辈子,裴家看不上桑芜这媳妇不在意自然最好,若那裴濯追究到底,查到了那刘富贵也是他们之间的事儿,至于他刘癞子早走得远远的,为了个农女莫非还要穷追不舍要他命不成?

      怎么想,这笔买卖都值得冒险。

      他是被金银珠宝迷了眼,眼看着夜幕将至,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得尽快将人绑了离开。

      很快大门被踹响,木门摇摇晃晃,裴濯在时刘癞子并未出现,这人一走,就立马过来骚扰她。

      桑芜出言恐吓,“裴濯就在不远处,他听到动静立马就会回来,你就不怕得罪裴府?你现在知道执哥儿的身份,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我怎么也是执哥儿的媳妇,你要多少银子我给你,何苦搭上性命?”

      刘癞子早就上过桑芜的当,这回他做都做了早已没了回头路,现在走,他人财两空,很有可能还会被她坑一把,裴府的人立马找上门来,那才是搭上自己的小命,但现在将人绑走,还能拖延一段时间,等拿了钱他立马走得远远的。

      “别想着拖延时间,我早看清楚了,那小白脸还在山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若乖乖听话,我让你少吃点苦头!”

      刘癞子用刀尖竖着探入门缝,手起刀落劈了门闩,一脚踹开房门。

      可下一秒,他瞳孔骤然收缩。

      门内,桑芜举起一把柴刀,狠狠劈向他,滚烫的血液喷溅一脸,随后,响起重重的落地声。

      一片死寂,桑芜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还有面颊鲜血滴答落地的声音。

      方才紧紧握住柴刀的手,这会儿已经颤抖得没有力气。

      现在她满脑子都盘旋着她杀人了的念头,却又涌动着说不清的兴奋快活。

      桑芜支起身体去关门,她知道现在绝不能被其他人看见,可遍地的血迹几乎让腿脚发软,手抖得快要没了力气。

      可抬头时,却心头发凉,远远站着个一个身影,他将面前这一切纳入眼底。

      好不容易冷静的桑芜小脸煞白,眼前一阵阵眩晕,满脑子都是他会不会告发官府,会不会施以酷刑,会不会将她斩首示众。

      她不想死,任何时候她都没有想过去死,就算是被陆执囚禁折磨,被人推进河里,她也拼命想要活下来。

      这分明不是她的错!

      桑芜眼中含泪,白净的面庞溅了鲜血,顺着脸颊啪嗒啪嗒滴落,浸红了衣裙,长发散落,满目惊惶,犹如地狱里娇柔美艳下一刻却挖人心肝,讨人命的恶鬼。

      她眼睁睁看着裴濯走近,看着他转身将门合上,走到她的面前,递给她一张帕子。

      他的脸上不见惊恐,不见厌恶,平静得让她有些毛骨悚然,这件事对他而言似乎只是一件极微末的小事。

      桑芜接过,却没有擦脸上溅的血,“你会告发我吗?”说着说着,她又落下一滴泪,映着浓艳的鲜血。

      “你想我告发你吗?”

      那……自然不想。

      “这不是我的错,我也是被逼无奈,刘癞子对我图谋不轨,我没有办法……”桑芜急切地为自己辩解,试图唤起裴濯的一丝怜悯,她确实是弱势方没错,可她也确实将人劈死了。

      不,或许人还没死。

      “他死了吗?”桑芜不敢去看,也无法直视裴濯的双眼,他这样干净清白的人,恐怕想不到她会杀人罢。

      可她那样一刀狠狠劈下去,没有留任何余地,血溅三尺,人活着的几率渺茫。理智让她留有一线余地,可内心深处却恨不得劈死了他,将曾经刘癞子对她的恐吓威胁一并报复回去。

      桑芜蜷缩成一团,她根本不知如何面对眼前的裴濯。

      “还有气。”

      桑芜连忙抬眼,裴濯捕捉到她眼里一闪即逝的失望。

      “那还活得成吗?”

      现在她已经恢复理智,刘癞子若是活着,他极有可能去官府告发她,但她没有将他致死不至于丧命,或许要下大狱,等她出来也绝不会安生,刘癞子肯定会报复她的。

      可若是死了,只有她和裴濯知晓,若她处理得当,也不被人告发,刘癞子无恶不作不见了踪影,或许也没人会管?可这一切都是猜测,眼前这位才是最大的隐患,可她总不能将人也砍了去,况且他身边还有许多暗卫。

      “兄……兄长。”桑芜牵住他的衣摆,仰头楚楚可怜地看着他,“是他要害我,你不会告发我的对不对?”

      二人四目相对,裴濯视线扫过她牵住他衣摆的手,还沾着那肮脏的血迹,他不由往后退了一步,那青色的衣角也从桑芜的手中滑落。

      她盯着那片平整的衣角,心一点一点沉了。

      看来是会了。正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肯定不会放任她一个杀人凶手逍遥法外,未曾想才得知前世的一切,她自己又背上血债,桑芜泪水短线珠子般砸落。

      “但凭兄长处置。”说完,桑芜跌坐在地。

      她看着那蔓延而来的鲜血,眼神发木。

      始终没有看见裴濯的下一步举动,片刻后,却听他道:“将人处理干净。”

      “是主子。”

      “你先回房收拾。”他对地上坐着不动的姑娘道。

      桑芜脑子迟钝,只看着训练有素的黑衣人破门而入,两人将刘癞子抬走,一人留下收拾地上的血迹。

      她紧攥着裴濯的那方手帕,这才如梦初醒般,他是放过她了?

      生怕他改口,桑芜立即起身跑向房里,可手脚还是软的,险些直接扑倒在地,还是那黑衣大哥扶了她一把。

      桑芜连忙道谢,不敢去看裴濯,马不停蹄地回了房里,她得去沐浴换身衣裳,好在锅里烧了热水,正要去,却看见那另一个黑衣大哥提了水放到小院竹子围成的隔间里。

      她沐浴后,将染了血洗不干净的衣裳烧了,毕竟是罪证,况且即便洗干净,她穿着这身沾过刘癞子血的衣裳也不舒服,这时候哪里好顾得上男女大防,桑芜披着湿透的长发,心神不宁地打算回房,却看见立在灵堂的裴濯。

      “此事,你打算如何解决?”

      桑芜以为此事已经过去,有裴濯帮她,所以,是她理解错了?

      见她愣愣看着他,裴濯走近,俯视她泛红的双眼,“杀人触犯律法,应当不用我多说。”

      他语气淡淡的,却让桑芜的心直直坠入谷底,脸上彻底没了血色。

      原本她已经认命了,可裴濯让她离开,让她以为有了转机,可现在却又再次将她打入地狱。

      她不想蹲大狱,她还这么年轻,况且即便蹲了大狱出来,孤身一人的她要怎么在这个世道活下去?

      许多人将女人的命看得低贱,若这事儿传了出去,即便刘癞子恶贯满盈,即便他不轨在先,她即便是为了自保,想必也极少有人体谅她,口诛笔伐恨不得让她死。

      桑芜眼前阵阵发黑,她还是想要试一试,忙祈求道:“兄长,你可能帮帮我?”

      漫长的寂静。

      桑芜见他不语,甚至未看她一眼,压住慌乱,“兄长,若有能用得上我的,芜娘定当竭尽全力。”

      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能派上什么用场,但已事到临头,她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跪坐在地牵着他衣摆的女娘双眸湿漉漉的,透着紧张与期盼,好似将他视作了救赎,满脸鲜血却眼含希冀地看他,恳求他,将他视作她的唯一。

      裴濯知晓她并非心甘情愿将他视作唯一,只是有求于他才放低姿态。

      半晌,他轻描淡写地开了口,“当真什么都愿?”

      桑芜微愣,她身无分文,只有裴濯之前给她的一袋白银和玉佩,但这都是他的,况且他这样的身份也不缺银钱,而她大字不识几个,更不通琴棋书画。

      实在不知自己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性命面前却只能咬咬牙道:“什么都愿。”

      “即便违背你的意愿,你也答应?”

      他语气淡淡的,却让桑芜手脚发木。

      正要询问,却撞上裴濯温柔似水的双眸,她心头一跳,不会……不会的,兴许是她多想了。

      桑芜白着脸色,“还,还请兄长明示。”

      “随我回府。”

      桑芜一时怔住。

      为何,她以为他的要求是要她……桑芜思绪太过混乱。

      “为何?”她茫然地问,为何非要她回府。

      难道……她心头一惊。

      可是不对,前世裴濯从未对她表露过这方面的念头,他淡泊到仿佛没有欲念的地步,没有正妻身边更无侍妾丫鬟,甚至最后掐住她的脖颈,怕是厌恶极了她,可他为什么……

      “我不喜欢勉强,若你不愿,我不会强人所难。”裴濯体贴地再次道。

      “兄长等等。”

      见他又要转身欲走,桑芜别无选择。

      她想活命,不想入狱。

      桑芜连声道:“我愿意,芜娘愿意随兄长回府。”

      如今她除了答应还有别的路选吗?若不答应,背上人命官司只会被打入大狱,狱中她会是何种下场?出狱后又会是什么结果?

      除了往好处想,她别无他法。

      桑芜心神渐定,身上已没有了那浓重的血腥味,门口的血迹也早已清理干净,但还能看出未干的水痕,若这里只剩她一人,那地上忽然再次出现一具尸体倒在血泊里的场景,恢复几丝血色的脸褪得惨白。

      “明日便要启程,弟妹早些收拾东西。”裴濯的视线掠过她含泪的双眸,打算转身回他暂时落脚的客房。

      之前陆执将她藏在置办的院中,恨不得让她永远见不得光,这一回她偏要堂堂正正地回去,让陆执永远不得安宁。

      今夜下了大雨,又因杀人一事心中不安,桑芜身体早已撑不住,倒在下了。

      倒下时并未感觉到疼痛,还未开口就没了意识,陷入光怪陆离的梦境里。

      桑芜发起了高热,屋外下着大雨,裴濯立在她的床前。

      榻上的姑娘面色潮红,青丝散落铺在枕上,唇瓣翕动似在说着什么,但裴濯不用细想也知她在念着她的郎君。

      他很疑惑,感情一事就这般好?会让人想着念着,食不下咽,寝食难安。他凝视桑芜烧红的面颊,短短几日,她尚丰腴的面庞已变得瘦弱,一阵风好似就能将她吹倒。

      “烛殷,去找个大夫。”

      话语消失在夜色里,烛光下睡得不安稳的姑娘缓缓睁眼,可眼里的眷恋眨眼消退,挣扎着起身却浑身无力,索性躺了回去,只是经过那件事,她已经无法平常心对待裴濯,与他共处一室只觉得满心不安。

      可见他神情自若,也无冒犯之举,心下大定,裴濯没道理会看上她的,让她随他回京,或许是担心她孤身一人的弱女子处境艰难,可前世为何又没有呢?

      可这次本就发生了一切意料之外的事,证明许多事情并非与前世全然一致。

      “你病了。”

      桑芜唔了一声以示回应,即便热得浑身出汗,也将头埋在薄被底下。

      “睡一觉明日兴许就好了。”

      明日就要启程回京,她怕耽搁了,只盼着自己早些好起来。

      大夫很快来了,他被个黑衣人敲开房门吓了一跳,生怕被杀人灭口,颤颤巍巍赶过来,却又看见挂满白幡的灵堂,进门就是个棺材他小命都快吓没了。

      硬着头皮进了屋,发现病了的是个小娘子才擦擦汗,为她诊治。

      “只是发热,最快的办法就是擦身,你是她丈夫罢,这事儿你来。”大夫看向一侧立着的裴濯。

      裴濯皱了眉,神情冷淡,手指却轻轻动了动。

      大夫又看向烛殷,“这熬药,你来。”

      “站着做什么,快去端盆冷水。”大夫催促裴濯。

      烛殷视线来回在裴濯和桑芜身上游移。

      他家郎君,丈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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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宝们十分抱歉,因题材敏感,且第一次勇闯古言,发现与频道调性不符,创作过程极为艰难,仔细考虑后选择停更,再次再次道歉,并且十分感谢前期追更的宝贝们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