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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桑芜不知这大夫怎么把裴濯认作她丈夫的,心里窘迫,匆忙扫了他一眼,却察觉他眼底的不喜,似乎很是不愿大夫将她们扯在一起。

      想来也是,毕竟以他的身份,妻子只会是与他门当户对、才识出众的京中贵女,怎会是她这样大字不识几个的农女。

      对这些桑芜很有自知之明,暂不提其他远的了的,便是他们现在同处一室,连话都没得聊,总不能让他和她聊些村里闲话,哪家丢了鸡鸭。

      她发着高热,唇瓣有些干裂,似乎睁眼的力气都快没了,可依旧撑着身体连忙解释,急得低咳了几声,“大夫,他不是我丈夫,是我大伯哥。”

      说起大伯哥几个字,心里生出莫名的感受,此时裴濯正好看过来。

      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心下疑惑,大伯哥大半夜在屋里照顾?

      “那你丈夫……”

      大夫一把年纪经历得多,察觉了不对劲,那棺材里躺着的那位,该不会才是她丈夫罢,本以为是家中老人去世,他可真是罪过。

      “这家中可还有女眷?”

      桑芜摇头,“我自己来就好。”

      见她还有力气,大夫也觉得成,佐着药喝下去,再睡一晚应该久没有大碍了,很快烛殷端来一盆冷水,随大夫离开。

      可裴濯竟还站在那儿,他清瘦却生得高大,这窄小屋子瞬间变得逼仄。

      桑芜忐忑地唤了他两声,裴濯这才看向她。

      这是他第一次进桑芜与胞弟夫妻俩的房中,一踏入就能闻到更浓烈的女儿香,处处可见男子生活过的痕迹。并没有专门梳妆的镜台,角落小桌上放着些簪子首饰,还有些瓶瓶罐罐,他留意了床头的那件粗布短衣,这并非女子的衣裙,不用想也知是裴昭的衣物。

      屋子狭小破旧,四处堆放了东西,他并不想待在这样处处都是别人生活痕迹的房中。

      桑芜攥紧被子,大夫和烛殷都已出去,只剩她们孤男寡女在此,过于不自在,忍不住道:“大公子你先出去吧。”

      她对他的称呼又回到了之前,像是急于撇清和他的关系。

      她生怕他开口说留下,帮她擦身,她紧紧抿着唇,大气不敢出。

      “我就在门外。”

      桑芜紧绷脊背,直到裴濯的身影消失,门又被合上,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身体也终于弯了下来。

      仔细回想,裴濯视线清明,并无她在刘癞子等人眼中见到的污秽,他也举止有礼,从未与她有过太多触碰,根本不像是那种人。

      况且即便她没有误会,等回到裴府,那样的世家大族,仆妇成群,人多眼杂,她自己多留意一些,安分守己避着裴濯应该也不会生出麻烦。

      她更偏向于相信裴濯,拥有那样的美名,如此白璧无瑕之人怎会自堕名声,怎么会见到她一个丧了夫的农女就心怀不轨?

      况且前世他甚至险些掐死了她。

      掀开薄衾,她身上早已出了一身的汗,衣裳也湿透了紧贴着细软的腰肢,浑身黏腻极为难受,她艰难地褪下衣衫,探身拧了拧打湿的帕子,细细擦拭身体。

      分明隔着一道门,可她总觉得不自在,是才打的井水,擦在身上凉得她身体轻颤,但渐渐适应了好上很多。

      可到后面她实在没了力气,剩最后的力气换上干爽的衫子,换好又摸到汗湿的长发,只能解了麻绳,微湿的青丝披散在身后,迷迷糊糊睡下。

      外面吹吹打打,沉沉睡了一夜身子好了许多。

      好在她已收拾好包裹,是她的几件衣裳,陆执的东西她一样没带,只觉得碍眼极了。

      等离开桃溪村,回了京城,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桑芜最后看了一眼转身出门,灵堂已经不见棺木,抬上柩车,还有几辆素车随行,此行需一两月,桑芜作为女眷可坐车,但裴濯需在经过城市村镇,穿过城门桥梁,寺庙道观等地下车步行。

      除了车夫还有策马而行的随从,灵柩覆盖黑色棺罩,挂满白幡素练,前方悬挂铭旌,队伍浩浩荡荡,庄严肃穆,桑芜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他也不认识这些人,抱着包袱下意识去寻找裴濯的身影。

      周围来了许多乡邻,陈二婶也看到了其中的桑芜,招招手将她唤过来。

      “芜娘,你要随裴状元回京了?”

      她点点头。

      “你就该回去,不然你一个人怎么过,裴府好歹也是个名门望族,还养活不了你一个姑娘家,但那样的大家族肯定规矩多,若是有人为难你,也别放在心上,反正这回去也无需你做活,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权当没那会事,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你自己心里放开些,一切也就没什么了。”

      村里奚落的桑芜的人居多,毕竟总有人见不得别人过得好,可笑的是还有人说别把桑芜拐去卖了的,陈二婶也不惜的和她们多说。

      “这是二婶烙的馍馍,路上可以垫垫肚子。”

      她知道既然裴府的人已经来了,肯定不愁吃穿,但她也没有别的能送,见桑芜眼泪打转,拍拍她的背,“慢慢就好了。”

      桑芜掏出几锭银子塞给陈二婶,“二婶,劳烦你帮我照看照看家里。”

      她生怕等她一走,她这屋子就被人抢了去,桑芜总想着这里还有一个家,以后还能有机会回来看看。

      见陈二婶摆手,她急得往她怀里塞,“一定要收,不收我不安心。”

      况且陈二婶一直照顾她许多,执哥儿的丧事也费了不少心,桑芜本来将所有银子都给了婶子们,毕竟之前裴濯没来,这置办棺木纸钱请仙师都是要花银子的,但裴濯给了她银子,她即便给了二婶几锭,自己也还剩下不少,到时回京也能应应急。

      陈二婶也没再推辞,“我一定替你看得牢牢的,谁打着屋子的主意,我打死他!”

      桑芜终于弯唇露出笑容,之前这么爱笑的一个姑娘,现在却一下子被抽空了一般没了精神气,眼里没了往日的神采,人也瘦了大半,希望之后能慢慢养回来。

      陈二婶也是有些舍不得,但还是道:“别耽误了时辰。”

      桑芜这才回去,也见到了站在素车旁的裴濯。

      “上车罢,要启程了。”

      他伸手打起前帘,桑芜看了他一眼,见他望过来,忙垂眼进了车里。

      前帘合上,桑芜抱紧包袱,四下打量车厢里的陈设,身侧有个小桌,放着茶壶。

      她看了会儿,提起茶壶摇了摇,里面有水,想必是以免中途渴了麻烦。

      她还是第一次坐马车,之前都是坐在摇摇晃晃的牛车,能够看见周围的花草树木,也能闻到田间地头的野花芬芳。

      桑芜想好了,赶在陆执回来之前,她找机会出府,若能带走一笔银子再好不过,想必裴府也不缺这点钱。

      到时她去见谢珩了却心愿,再去别的城池安家,再打理出一小块地,自己种些瓜果蔬菜,在绣庄接些鞋面绣花或者绣荷包心衣的活儿,也能养活自己。

      桑芜其实也算聪慧,只是从小没读过书,只捡着别人学的,偷偷摸摸记住了些字,也听得了一些诗句,不过双只手都数得完,与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状元郎裴濯相比就不值一提了。

      但她并不擅长刺绣这些精细活儿,只是这是家中姑娘来钱最快的法子,家里穷,她只能一有空闲就绣,再笨手笨脚绣多了也锈出了模样。家里父母的鞋面衣裳都是她绣,除此之外还要洗衣做饭,喂鸡喂鸭,下地干活,之前她倒是习惯了,但没想到父母会把她推入火坑,被逼无奈和执哥儿逃去了桃溪村,才觉得日子有了盼头。

      桑芜的思绪被哀乐声中断,她坐着还算平稳的马车,与丈夫一起去往千里之外的京城,即将离去时,她打起车帘,看着生活了三年她们亲手砌起来的家逐渐远去,也看到乡邻们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她将踏入京城,前路未知,究竟是福是祸,她也满心迷茫。

      桑芜这段时日身体清减得厉害,哀思过重,又病了一场,这么坐着马车有些不适,却也勉强能够坚持,早上只应付着喝了些粥,到午时已经饿了。

      扶灵队伍寻了处开阔的地,停下用饭,这时候不能生火,也只有夜里到了驿站吃些热的填填肚子。

      马车停下时桑芜没有立即察觉,听见随风飘来的声音才睁开半阖的双眼,打起前帘,看见了立在车外的裴濯,他披麻戴孝却更显琼枝玉树,清绝无双。

      桑芜踩着踏几下地,一时起身头晕眼花,身体一晃下意识伸手欲扶身侧之人。

      裴濯看着她那抓过柴刀的细白手指,却在她的手即将扶住他的肩上时,急急调转,那只手落在了车辕,香气随风而逝。

      “多谢大公子。”稳住身体的她连忙后退,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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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宝们十分抱歉,因题材敏感,且第一次勇闯古言,发现与频道调性不符,创作过程极为艰难,仔细考虑后选择停更,再次再次道歉,并且十分感谢前期追更的宝贝们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