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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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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同在马车中,魏无笙鼻子里的血还在流,他仰着脖子看着窗外,一副冷淡的样子,偏偏又颇为狼狈。宋璋心里想笑,只是他不理她,她也懒得和他搭话。
公主府的车里常年熏香,有风从窗子透进,香灰微微飘散,魏无笙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一打原本已经止得差不多的血块喷出来,血又顺着嘴唇直淌。
宋璋有点看不过去了,忙拿了两条帕子递给他,提醒道,“鼻子流血的时候不能仰头,最好先顺着流掉,否则瘀血都进了喉咙,对身体不好。”
魏无笙接过帕子,冷哼了一声。
哼?
他这是什么意思?那晚不就是男欢女爱,你情我愿么,她都没说什么,他气性这么大……
“那天……我强迫你了?”
宋璋一副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样子,试探地问他,不提便罢,这一提,魏无笙更加气闷。“无事发生。”
无事发生?那她身上的痕迹是见鬼了……可是这人又不说话,她到底做了什么过分的事?真是她先动的手?那他也不吃亏,再说,她一个女人劲能大到哪去,一个巴掌拍不响,现在这样别别扭扭,装腔作势……
“你不说就算了,若不是公主叫我来我是不会多跑这一趟的。”
“那还真是劳你挂心,不过我也奉劝你一句,你要想把昔日对我使的那些小聪明用到她头上是不管用的。姑母见过多少人,经历过多少事,绝不会受你这种女子的蒙骗。你最好离她远一点,免得自取其辱。”
“你这么怕我和长公主走在一块,是怕我向她抖露出你的真面目么?”
魏无笙冷笑一句,“我有什么怕你说的,你以为自己是谁,姑母对我的了解远比你这个外人多得多,还轮不到你挑拨离间。”
“哦?长公主知道你道貌岸然,表里不一,表面姑侄亲热实际心里防备她吗?”
见魏无笙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她就知道自己猜中了。“鉴真镜的事你没有告诉过她吧?还有在陈丰时你从淮南王手下的郡守那里搜集到的贪污账簿,通通都在你手里。”
宋璋慨叹道,“哎呀,枉费长公主如此信任你,你却这般保留,是为了来日论功行赏时想独吞一笔?”
魏无笙哼了一声没理会她。宋璋见状坐近了一些,“怎么不说话了?”
“说中了你的心事所以不敢回话?”
“哎呀,放心吧,我跟你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是不会在公主面前多嘴的。”
窗外夕阳渐渐落下,映出一片紫霞洒落在屋瓦之上,左耳听得车轮碌碌,一遍遍一声声一圈圈地周而复始,人却在不知不觉中前进,向那个熟悉的地方靠近。
右耳听得那女声十分得意,藏着几分幸灾乐祸,像拧成一条的棉絮从他耳朵钻进去,钻到心里,搔得他的心痒痒的。余光中她越靠越近,宽大的衣袖盖在了他的衣袖边缘,香气幽幽飘了过来。
他忽然转过头,眼神落在她两片还未来得及闭上的唇瓣上,鼻尖与鼻尖却先摩擦形成一层屏障,冰冰的,凉凉的。
宋璋有些怔愣地看着他眼睛,随着眼睛的垂下,可以看到眼眶中形状很漂亮大小合适的眼珠,深黑浓密的睫毛像一柄小扇,微微颤动着。透过这扇的空隙可以看见半截乌黑透亮的眼瞳,有意无意地露出侵略性的目光。
意识到她的怔愣,魏无笙往上扫了她一眼,二人对视,她没有立刻挪开。反而渐渐贴近了他,她头颅微微摆动,嘴唇贴近了他的嘴唇,软软的,像棉花糖一样,意犹未尽,她吮住了唇瓣,想要继续探索却被他猛地推开了。
她皱着眉头不满地看着他,魏无笙也狠狠剜了她一眼,掀开帘子下了车。
宋璋不明所以,跳下车追上了他,一边走一边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魏无笙,你先勾引我的,你耍我呢?”
门口值守的两个人听见宋璋的声音,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二人。
魏无笙又挂上了那副温和的笑容,“宋娘子的意思我不明白。”
“好,好,你不明白是吧,那你就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宋璋甩开魏无笙,大步往前走去。
门卫彼此对视一眼,待两人走后方道,“你说郎君身上的伤不会是宋娘子……”
“那不能吧,下这么重的手,专挑脸打……”
两人忽而再度诡异地对视一眼,“霸王硬上弓?”
“宁死不从?”
……
李裕在池边喂鱼,首先看到大步走来的宋璋,“你一个人回来?不是去接三郎了?”
“他不在。”
“不在军营,那去哪儿了?”
“去猪圈找找吧。”
宋璋前一个往房间走,后一个魏无笙便跟了上来。李裕见了也先吓了一跳而后才认出来,“三郎?你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脸肿得跟猪头一样——”
“和人在校场比拼,技不如人,就这样了……”
李裕先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他一眼,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我看你这不是技不如人,是得罪人了吧?”
“一个刺头,本事挺大,脾气也不小,一直想当校尉,三年前是张禾带来的人顶了,现在又被我给顶了,新仇旧怨算撒我这儿了。”
魏无笙说着,熟练地脱了鞋往李裕床上趴下。李裕拍了他一把,一边去拿药膏一边替他解衣服,“我说你都有侍女了怎么还找我换药啊?你这脱得全须全尾的,好歹管管我的心理健康吧。”
“废什么话,小时候你挨打我可没少帮你上药,谁没看过谁啊,这会儿讲起害羞来了。”
李裕哼了一声,“上回送你去军营,公主府哪几个侍女就挤眉弄眼的看,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他们说我们……”
“有龙阳之好。”魏无笙轻笑着,“那谁为乾谁为坤?”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你以后这种事儿就找宋璋去,别动不动来我房里躺我床上还脱衣服。”
魏无笙挑了挑眉,“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你知道。”
“我知道她们肯定说你奉坤道。”要不然他就还是洋洋得意地来问他知不知道这件事了。
李裕狠狠拧了一把魏无笙腰上的淤伤。
“轻点儿——毛手毛脚的……”
李裕瞥了他一眼,“我一个大男人当然没宋娘子那么细心了,又是用烈酒消炎又是用剪子剪衣裳,满满一盆的衣片子——怎么不继续叫她了?”
魏无笙从胸腔发出一声气音,白了他一眼。李裕笑道,“该不会是你得罪她,她懒得理你……”
“是我懒得理她,也是她得罪了我。”
“你这几天都不在家,她怎么得罪你了?”
魏无笙不说话,李裕道,“我真是看不懂你,要是喜欢她就放下前尘往事,好好在一起得了,要是不喜欢,又何必为她牵情动怒。眼下最重要的是扳倒淮南王,为太子重翻旧案,恢复你皇孙的身份。
你对她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不过权宜之计,稳住她给我妖丹罢了。喜欢?不过互相利用,虚与委蛇。”
李裕心里嘘了一声,“既然这样,那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魏无笙心里忽然紧张起来,李裕找到那个姓舒的了?她会很高兴吧,痛快地把妖丹交给他,然后痛快地跟她的好郎君远走高飞离开京城,两个人隐居山林逍遥自在……
这里的一切不过是繁华一梦,不,繁华不属于她。
舒玄礼到底是何方神圣?生得有他俊俏?还是比他更有权势地位钱财?他真想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黄匀汴最近常往府上递帖子,或是送些东西。我们平日与他并无交情,他是冲着宋璋来的。”
魏无笙松了一口气,“倒也不必回绝,姑母虽然不喜欢黄匀山,可黄家三代重臣,根底颇深,姻亲势力盘根错节。姑母想拉拢他们归为己用,他们想必也是因此才愿意和我们交结。”
“公主不愿与黄家结亲,可是宋璋可以啊。”
“她连……”
魏无笙开口到一半又闭了嘴,“她已经成婚了,那个姓舒的还不知死活呢。”
“成婚过又不要紧,她不是有魅妖的妖丹吗?眨眨眼的事儿就能让黄匀汴听命于她。他虽然年纪小,可他才是黄家家主的儿子,黄匀山不过占了长幼的名分,妄想与公主结亲才能有机会争一争家主之位。”
“现在还不到时候吧……”
“这种事分什么早晚,等要用人的时候再经营就晚了。”
“我先去问问姑母的意思,毕竟黄家想牵上的是她那条线。”
“行吧。”
“公主,三郎的信。”
听竹端来铜盆,晋阳拢了拢肩上的头发,跨过脚下躺着的少年,踩在羊绒毯上朝帐外走了过来。见她起身,那少年也忙穿好衣服起身,他手里揣着一件披帛盖在了晋阳肩上。
晋阳在铜盆中净了手,接过他递来的帕子,而后拆开了信。
看完之后她扔进了炭盆里,“最近天暖了,热的慌,这东西也撤了吧。”
听竹正要上前,晋阳摆了摆手,少年会意端着炭盆走了出去。“我替公主拿些茶点来。”
“听说今天你们在北营遇到麻烦了?”
“几个不长眼的闹事,宋娘子看着温吞,却敢当即用钗子戳穿了那人的手,血流了一身,她面不改色。”听竹语中带了几分赞赏。
晋阳点点头,“引而不发,当断则断,是个有胆色的。若让她与黄家联姻,你觉得如何?”
听竹道,“公主也看出来黄家小郎对宋娘子有意?”
“他年纪小,被父兄保护得很好,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更何况这几日我们去哪儿他都跟着,以前可从未见他如此殷勤。”
“只是宋娘子的身份……”
“长公主的义女,够配得上他了,何况也不一定要成婚,一段风流佳话足以。”
听竹道,“宋娘子心里牵挂他夫君,连三郎也不假辞色,现在让她与黄郎君交好,只怕她不会愿意。”
“没有什么不可动摇的,最重要的是给到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那您知道她最想要什么吗?”
晋阳笑了笑,“不知道,不过又好像知道,我们可以慢慢来,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