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甲乙（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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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游廊入四壁回廊，内院就是由回廊所围出来的，
慕绾推开书房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人像画，正对门口。
画上是位黑衣女子，明艳的五官随脸部线条一直引到尖尖的下颚，那英眉明眸独有分浩然荡气，金雀红石钗略梳起的圆髻干净利落，转眼间就是肃杀艳逸。
手上是把红枪，气势决然，
“画上就是我的太祖母，慕洛瑶。”
“她有个名号，黎姑娘或许听过，风月主。”
黎姳凝视着画中女子，眸光微闪，轻声道：“听过她”
慕氏历史上第一位女领袖，名震九州，她自然是听过的。
黎姳抬眸仔细打量画上的女子，神色淡凉，“这玉珠是她的？”
“嗯，不错。”
默了半晌，黎姳问：“她是怎样的人？”
“是慕氏领袖的人物，在慕氏祖祖辈辈里没有谁不知道太祖母，从小就是练武奇才，生下来就拥有百年一遇的上等烬骨，是慕氏有史以来第一个制服御火神鸟赤鷩的女人。”
“战无不胜，凭一己之力训练出上万篱侍，为保护一方百姓，和北方斗了一辈子，乃至整个颂孤州都视她为巾帼英雄。”
黎姳问：“你可知这东西是何人送的？”
慕绾迟疑了一会儿，"黎姑娘怎么知道是旁人送的，而不是我太祖母自己打造？"
黎姳：“我记得风月主不善女工，对雕刻更是一窍不通。”
“玉珠上面的字一看就是有人有意刻的。”
慕绾：“这……族中记载语焉不详，我也未曾听长辈们具体提起过，实在不知。”
黎姳垂下眼睫，她想，
那对玉珠也是专门为她打造的？可这上面的“甲”、“乙”二字又是何意？
她是世家明珠，是众人追捧的人物，
通兵书，习兵法，天生傲骨，正义凛然。
为何最后兄长没有再提过颂孤州，因为什么不复相见了？
兴许……是正邪当道，势不两立吧……
慕绾：“这是几百年前的旧物了，与黎姑娘见过的相似也实属正常，不过它虽是旧物，对我却有不一样的感情。”
“不过，若黎姑娘真对这玉珠感兴趣，我可以命府中巧匠，仿造一个一模一样的送你，如何？”
黎姳不语，她盯着慕绾有意露出的玉珠，
然后上前轻轻捏住玉珠，施法轻抚，
一条流萤立刻浮现，环绕玉珠流动。
这个封印只有元璟自己的念诀可以启动，
果然，真的是一对。
继而黎姳仰头看着画像，沉默半晌。
很特别。
特别到可以让她的兄长变成另一副样子。
“小翠，带二位少侠回屋休息吧，”慕绾唤了门外的侍俾，
“天色不晚了，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然后将黎姳二人送去了安排好的厢房。
回去的路上，月色将游廊上两人的影子拉的细长，时而交叠，时而分离。
黎姳走在前面，步子比平时稍快了些，裙摆拂过地面，带起细微的声响。
她微微抿着唇，那双惯常含着几分戏谑或慵懒的眸子此刻低垂着，盯着脚下被月光照得发亮的青石板，明显带着些闷闷不乐的情绪。
纥骨颜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就在黎姳以为他会一直这样沉默下去时，身边却传来他清冷的嗓音，打破了沉寂：
“那玉珠既已见到，总好过毫无头绪。”他试图宽慰，但语气异常平淡。
黎姳正心烦，闻言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是啊，还得谢谢您老人家及时出现，不然我还能‘问’得更清楚点。”话里带着明显的迁怒和刺儿。
纥骨颜被她噎了一下，脚步未停，默然片刻，竟又开口，这次语气里带了一丝极难察觉的拙劣调侃：“或许……慕三小姐会更乐意慢慢告诉我。”
黎姳猛地停下脚步，倏然转身瞪他。月光下，她眼眸亮得惊人，像是燃着两簇小火苗：
“纥骨颜！你今天是故意跟我过不去是不是？从丰归阁外就开始跟着我，现在又说这种话！你是我的跟屁虫吗？我看你去昆仑学剑是假，修习如何寸步不离地盯人才是真吧！”
她气鼓鼓的样子，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和平日那副慵懒尖锐的模样都不同，带着几分鲜活的娇憨。
纥骨颜也停了下来。
他看着她因为生气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明亮的眸子，月光柔和地洒在她身上，让她平日的那份疏离与锋芒减淡了许多，竟让他觉得……有点有趣。
他眼底深处那点微不可察的笑意慢慢晕开。
非但没有被她骂退，反而上前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身量高，此刻微微垂眸看着她，月光在他身后，将他轮廓勾勒得有些朦胧，气息却清冽地笼罩下来。
“跟屁虫？”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反而带着一种罕见的探讨意味。
“师父都不叫了。”
有事叫师父，无事就叫跟屁虫。
没见过有人能这么见风使舵的。
然后，在黎姳气呼呼的注视下，他薄唇轻启，不紧不慢地回敬道：“那也不知是谁，先是鬼鬼祟祟欲行不轨，被发现后还反咬一口，若我是跟屁虫，”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因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唇上，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极淡的揶揄，“那你便是……贼猫。”
“贼猫”两个字，被他说出来，平白添了几分亲昵和调侃的意味。
黎姳瞬间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平日里惜字如金冷得像块冰的纥骨颜，居然……居然会回嘴了？！
“你！”她一时气结，手指下意识地抬起来，几乎要戳到他胸口，却又碍于两人突然过近的距离而僵在半空。
“谁是贼？谁又是猫了？！”黎姳找回自己的声音，试图维持气势，但音调却不自觉地比刚才弱了几分。
“方才在丰归阁外，探头探脑的是谁？”纥骨颜好整以暇地反问，又逼近了极小的一步，两人衣袂几乎相触。他目光扫过她依旧举着的无所适从的手，“被发现后，爪子挠人的又是谁？”
他的比喻一句接一句，逻辑清晰，竟让她一时无法反驳。
“我……我那是有正事！”她强辩道，眼神却有些闪烁，不敢再直视他那双眼睛，下意识地想后退，脚跟却抵到了廊下的栏杆。
“嗯。”纥骨颜应了一声，语气里那点若有似无的笑意似乎明显了一点点，“正事需要做得如此……鬼鬼祟祟？”
“纥骨颜！”黎姳彻底恼了，又羞又气，抬起的那只手终于忍不住，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你闭嘴！离我远点！”
月光重新洒在两人之间，气氛陡然从方才的暧昧紧绷变得有些微妙。
黎姳想说些什么打破这样尴尬的局面。
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身旁的纥骨颜，忽地定格在他那双沾满尘泥的云纹靴上。
“喂，”她语调拖得长长的，带着几分戏谑，“你这鞋……是被哪个不开眼的踩成这样？还是说你们昆仑山穷得连双新鞋都置办不起了？”
她歪着头，故作认真地打量他，眼波流转间带着狡黠的光，“我说，纥骨少侠，要不你别做剑修了，我看你这行当，将来怕是连自己都养不活，迟早饿死。”
纥骨颜正微蹙着眉，黎姳便将一方素白绢帕递给他，他愣了片刻接下，低头仔细擦拭着靴面上的污渍。
闻言，他动作未停，只抬眼淡淡瞥了她一下，月光在他长睫上投下浅浅阴影。“不会饿死。”他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方才还有人要赠我金铢，只是我没要。”
“哦？”黎姳挑眉，显然不信，凑近了一步，饶有兴致地追问，“还有这等好事？说来听听，谁这么大手笔，眼瞎到要给你送钱？”她语气里的调侃意味更浓了。
纥骨颜擦干净最后一点泥渍，将绢帕收起，这才直起身，神情是一贯的认真，“适才在那边，”他指了指不远处人来人往的岔路口，“不慎被人踩了一脚。我正俯身擦拭，一位仁兄上前关切询问。”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措辞：“他开口便问：‘你爪子？’”
“我见他正看我沾了泥的手，以为他是在关心我被人踩了一脚这件事，虽觉得初次见面便拿我的手称作爪子觉得冒犯，但想他是无心，便答：‘要换的，没事。’”
“谁知那人闻言，脸上立刻露出十分怜悯的神色，”
纥骨颜微微蹙眉，似乎对此仍有些不解，“竟直接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塞给我。”
他摇了摇头，“我立马婉拒，只是觉得这位兄台着实热心肠，出手阔绰。他推脱之时，口中仍不断劝说着‘你爪子’、‘你爪子嘛’，似是非常关切我手上的泥。”
“我就是觉得奇怪，为何他如此执着于劝我洗手？我觉得要不是此人有洁癖，要不就是慕府庭园之中的用水，还需额外收费，所以给我钱去用水洗手。”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纥骨颜话音未落，黎姳再也憋不住，爆发出极其响亮清脆的笑声。
她笑得前仰后合，几乎直不起腰，一手死死捂着笑痛的肚子，另一只手胡乱地拍打着身旁的廊柱，眼泪瞬间飙了出来。
黎姳一猜便知那人应该来自蜀地，她听过那边的方言，“爪子”便是“做什么”的意思，而碰巧那人耳朵不灵光，将纥骨颜说“要换”听成了“要饭”。
纥骨颜被她的反应惊到了，彻底愣在原地，
他不过是讲述了一个极其正常的故事，故不明白黎姳为何突然发笑。
“……好笑么？”他迟疑地问道，耳根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微微泛红。
“好笑。”
过了片刻，黎姳看他一眼笑一次，纥骨颜微微蹙眉：“笑够了？”
“没有。”
纥骨颜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终是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她笑得开怀，
她那弯笑眼将光耀翘了起来，神态爽朗，眼睛也因为光线的缘故褪了颜色，泛浅，一时间竟看不出一星半点的伪装。
纥骨颜见过她很多笑，大多都是讨好，现在好像有些不同。
纥骨颜看的有些出神，
“噔噔噔噔——”
“你盯着我做什么？”黎姳察觉出来。
“我以前……好像在哪见过你。”纥骨颜说的颇有些笃定，眼底的情绪在与黎姳相视时翻出水色。
黎姳的轻哼顺着鼻音滑出来，频频点头，“对，没见过，十年前我见的是你的魂儿。”边说着边将手背在身后，悠悠走在前面，嘴上刻薄道。
纥骨颜未答，他说的不是十年前。
厢房靠里面，位置比较偏，走了有一会儿，一颗石头从树上落到二人跟前。
二人抬头看去，是陈晏坐在树上。
黎姳：“你在这儿做什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陈晏：“你也知道晚了啊，出去一趟，大师兄还以为你乱走被园里的暗器伤了呢。”
关书珏打了个哈欠走出来：“你们怎么才回来，我都要困死了。”
陈晏准备翻身下来，手里抱着个透明的瓶罐。
关书珏看出陈晏有回屋的意思，立马精神起来，“诶，说好的给我抓一百只萤火虫的，愿赌服输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