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甲乙（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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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比试结束，黎姳一干人才被仆从领入客房。
沈家堡内，偶有几只鸟雀落在枝头，叽叽喳喳地惊扰了一隅静谧的竹坞，竹节分明青翠，竹叶在日光下蒙着一层莹润的光泽。
透过窗棂进来些乳白的寒气，微风一吹，融进了茶壶飘上来的水雾里，
“入秋了。”
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抿了口热腾腾的茶，望向窗外，不禁叹道。
他浓眉方脸，面相倒是和善，穿着碟翅色对襟窄袖长衫，可他那副瘦弱的老身板却有些撑不起来，显得违和。
他端坐在紫檀制的南官帽椅上，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可就在抬手之际，发现这老头的小拇指竟是断的，他只用皮革制的手套套上，但里面的中空感也能让人轻易瞧出来。
“道长的信，老朽已经呈递给了我家大公子，信中内容也已知晓。”楼丰铭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当时北境情况紧急，确有劳烦诸位奔波之处，还望海涵，不过而今事情暂时稳定下来了。”
陈九卿身体微微前倾，询问道：“楼管家的意思是——”
楼丰铭颔首：“前几日，府内已派精锐前去北境加固结界，危急暂解，只是……折损了两位好手。”他语气沉凝，“幸好诸位晚来了几日未曾亲身涉险，那边的情况难以预料，定是凶险万分，若诸位有何闪失，老朽实在难跟祈圣门的道长们交代。”
陈九卿神色肃然，拱手道：“楼管家言重了，降妖除魔、济世救人本就是我辈分内之事，何来交代一说？只可惜未能参与其中，贡献绵薄之力，实在遗憾。”他顿了顿，语气诚挚，“日后若慕氏还有需要，只管传信于我祈圣门，我等绝不推辞，定尽己所能。”
楼丰铭：“诸位少侠当真是侠义热肠，老身在此，先行替我家公子谢过了。”
众人互觑一眼，沉默片刻后，陈九卿再度开口，语气更加郑重：“楼管家，还有一事相询。”
“但说无妨。”
“是关于苍玉之事。想必家师在信中也有提及，我们也是访遍九州，寻遍所有可能后，才万不得已登门造访，您也知道苍玉是铸尺关键。”
楼丰铭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摩挲着光滑的茶杯壁：“这我知道，这也正是我特意请诸位前来一叙的原因。”他抬起眼，目光扫过众人，“我们明人不说暗话，苍玉，我们慕家确实珍藏有一块，并且也愿意拿出来，为解决北境危机尽一份力。”
他话锋微转，略带遗憾，“不过可惜的是，诸位提出需求时，稍晚了一步。我们慕氏已将此苍玉定为此次神境试炼的最终彩头，且早已昭告九州。”
他身体微微后靠，倚在椅背上，语气带着世家特有的沉稳：“诸位也知，慕氏在九州还算有几分薄名，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断无收回之理，否则失信于天下修士，这损失……可就难以估量了。”
“不瞒各位，今日周主母不远万里特地跟我们家公子商讨的也是这块苍玉，哪怕她提前诸位一步，虽左右为难，最后我们也都是同样的答复。”
陈九卿与身旁的纥骨颜对视一眼，眉头微蹙。
每一个地方都有自己的规矩，不能因为谁而开了先例，让慕氏落入大家的口舌之中。
楼丰铭继续道：“倘若诸位在九州一时寻不到其他苍玉，不妨也来参加本次试炼，同其他青年才俊一道，堂堂正正比试一番。我们随时欢迎，只要靠真本事拿到头名，老朽定当亲自将苍玉双手奉上。”
陈九卿沉吟片刻，抱拳道：“此事关系重大，容我等再考虑一下。”
楼丰铭：“老身提醒诸位少侠，明日一早便要登记，没剩多少时间了，若是你们决定参赛，老身可以向公子请示，破格让你们直接进入第三关。”
“这，也算是我慕家未能及时回应诸位请求的一点诚意，希望诸位能明白慕氏的难处和用心。”
陈九卿再次拱手：“多谢楼管家告知，我们会好好考虑，尽快给您答复。”
楼丰铭笑容和煦，转而问道：“诸位在东虞可有下榻之处？若是不嫌弃，可在堡内客房小住，也方便些。”
陈九卿刚想婉拒：“不用了，我们——”
楼丰铭却抢先一步，语气恳切：“诸位不远千里而来，本是为助我慕氏，这份心意我们感激不尽。若连地主之谊都尽不到，岂不让人笑话？还请务必让老朽安排一番。”
话已至此，陈九卿也不好再推辞，只得应下：“那……便有劳楼管家了。”
“应该的。”
侍俾应楼丰铭的吩咐领着几人去了湘莲苑，那里是偏院，专门安置府上客人，
湘莲苑在郑府的南面偏中心的位置，且路径四通八达，来往的人也颇多。
几个不熟的人也时常会打个照面，
行至一处拐角，一个穿着还算端正、但神色略显匆忙的年轻男子险些与领路的侍俾撞个满怀。
男子见撞到的是府中仆从，连忙低头道歉，态度甚是谦卑，侍俾脾气甚好，并未追究，只低声提点了一句，便让他走了。
“他……好像不太知道路怎么走。”黎姳突然发问。
若是慕府的人就算是慕府的路斗折蛇行那也不会有方才那般冒失。
况且侍俾似乎认得他，那他应是府中之人，为何竟完全不熟悉路径？
侍俾闻言，低声回道：“姑娘好眼力，他是府上新来的门客。”
陈晏好奇：“新来的？可神境试炼不是还未结束吗？”按理说，招募门客应在试炼之后。
侍俾解释道：“有些门客是公子或楼管家特意邀请来的，无需通过试炼也可入府。”
黎姳睨了一眼消失在游廊深处的背影，若有所思。
过了主院，直通夹道，那夹道是两侧红墙夹着的窄路。
黎姳背过手，慵懒抬了抬眼睛环视四周，
她在想三昧金简的位置。
微生絮死后将三昧金简传给后人，如今落到谁手中呢？
她思来想去，只想到三种可能，第一种微生絮生前就已经销毁了，第二种传给后人私藏了起来，最后一种便是……
和其他宝物一起放在了一个地方。
穿过一道门，面前一栋阁楼，阁楼不高，约莫两层。
那便是丰归阁，
据说丰归阁里头藏着慕氏的机密，至于到底是什么，只有有关内人才知晓。
所以这里是慕府防守最严的禁地。
黎姳的眼睛突然睁大，她稍微一停，似乎是想到什么，张了张口准备跟前面带路的仆从说话。
“那个……”
众人因她的话停下来，看向她。
黎姳：”“我有点急。”
起先仆从没领会到她这话的意思，随后笑出了声，“穿过这道圆门，直走然后左拐就看到了。”
“谢谢啊。”黎姳准备打完招呼就走，又因为大家担心黎姳找不到回去的路将她及时拦住。
“诶等等，我陪你去吧。”韶音上前准备跟去。
声音刚落地，就有几双手同时拦住韶音，大家不言而喻，“让小师妹陪你去。”
大家都觉得，若是让方向感极差的韶音陪黎姳去，恐怕两人就真的回不来了。
黎姳失笑，摆手道：“真不用，我一个人去就行，这有何难？实在找不到，随便找个人问路不就得了。”
陈九卿看了看她，略一沉吟，点了点头：“嗯，注意安全。”
黎姳依着侍俾所指方向走去，却并未立刻前往净房，而是脚步一拐，借着庭园中假山绿树的掩映，悄无声息地朝着丰归阁的方向迂回靠近。
越是靠近丰归阁，守卫越发森严，明岗暗哨遍布，几乎无缝可钻。黎姳只能藏身于一丛茂密的翠竹之后，远远观察。
阁楼外观古朴，并无特殊之处，但黎姳敏锐的灵觉却隐隐察觉到，阁楼周围笼罩着一层极淡却异常稳固的能量结界。
突然，黎姳腰间微微发热，她掏出一看，是玉坤引有了反应。
她心下骇然，心想那日摘星楼中玉坤引指的方向会不会是这里？
“什么人鬼鬼祟祟在此？！”一声清脆却带着凌厉气势的娇叱自身后响起。
黎姳心中一惊，迅速收敛气息，若无其事地转身，看向来人。
远处是个女子，
一个红木桥横于河流之上，一黄衣少女，身披薄烟金纱，发髻插垒丝金凤钗，
贵气的粉面独有那眉眼顾盼神飞，通身傲气，与这身打扮颇有些违和。
她手里拿着刀，那是一柄背刀，刀长一尺二寸，刃口平整。
黎姳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心思电转，想着如何搪塞过去，“方才迷了路，不觉走到此处，见这阁楼精巧，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黄衣少女显然不信，“迷路？你当我慕家防卫是摆设吗？”
“说！你究竟是何人？窥探丰归阁意欲何为？”
直接飞跃过去，刀鞘带着破风声直点黎姳害穴，手法干脆利落，劲风凌厉，显是动了真格。
她手抚刀背，在掌间来回挑拨，刀法游刃有余，在青天的反震下，阳光掠过刀锋，滋生若隐若现的赤焰。
黎姳的眼睛却停在了一个地方，
黄衣少女刹那回神，拿刀奋力一砍，可黎姳以极快的身形躲过，单手蛇形轨迹绕过少女的刀，双指用力在少女手腕一弹，
少女吃痛重心不稳，向后一仰就要掉进水里，黎姳顺势抓住黄衣少女的另一只手腕。
因为力道太大，少女的手早已酸软麻木，手指微抽。
却听黎姳突然发问：“这东西怎么在你这儿？”
寻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脖子上挂着一个雕刻花纹的圆柱状玉珠。
在光耀的照射下，流过一丝荧光。
“你是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少女一脸困惑，觉得莫名其妙。
刀鞘虚晃一招，左掌暗凝内劲，趁黎姳注意力在木珠上时，悄无声息地拍向她胸口要害。
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气后发先至，挡下了这一掌。
将少女逼得连退三步，那一掌自然也落了空，她骇然抬头，只见一道白色身影如惊鸿般落下，挡在了黎姳身前。
来人身姿挺拔，面容冷峻，手中一柄未出鞘的长剑周身萦绕冰龙。
侍俾上前，怒骂：“大胆，对我们三小姐竟如此无理！”
三小姐？
慕氏三小姐，大房的二女儿，慕绾。
纥骨颜拱手道歉：“望三小姐息怒，我们二人是楼管家吩咐过来的，不知身份冲撞了您。”
慕绾听是楼丰铭吩咐的，便没说什么，她示意侍俾退下，
然后将刀利落收入刀鞘，
“沉渊剑。”
“你便是昆仑门的纥骨颜？”她显然听过这位天才剑修的名号。
纥骨颜并未回答，只是持剑而立，目光冷淡地看着她，护住黎姳的意图显而易见。
慕绾又看向他身后的黎姳：“姑娘好功夫，出自何门何派？”
慕氏一向慕强，以武力唯尊，
慕绾亦是如此，方才看见自己的刀被眼前的红衣女子轻松抵住，就是刀锋那极大的钝力也巧妙的用柔力化开。
她断定眼前这个女子武力要高出她好几倍。
黎姳指了指跟前的人：“他教我的。”
纥骨颜神色依旧平淡，只淡淡开口，“她正式随我修炼，尚不足一月。”
“什么？！不足一月？！”慕绾彻底怔在原地，看向黎姳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怪物，一个月不到就有如此身手？这是何等恐怖的天赋？！
黎姳看了眼纥骨颜，意识到自己方才确实有些冲动了，便没再说话。
慕绾却上前，好奇问：“你刚刚是在说什么？”
黎姳指向慕绾脖子上的玉珠道：“此物好生眼熟，像是在哪见过。”
慕绾并未因为黎姳方才的无礼而生怒，只是觉得好奇她到底是何人，加之听到她是纥骨颜的徒弟，疑虑便暂时压下。
见黎姳对手上的玉珠感兴趣，缓缓道：“是祖上传下来的。”
黎姳眼里闪过疑色，却没有说话。
慕绾活动了一下酸红的手，继续说：“照姑娘方才所说，姑娘是先前见过这个玉珠？还是说……此物原本与你有什么渊源？”
黎姳心中微动。这玉珠并非她的，
而是她兄长的，若是没看错，上面雕刻着一个“乙”字，而黎姳手里有一个刻着“甲”字。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宝贝，只不过这是她兄长亲手雕刻，对黎姳来说意义不凡。
她之前在元璟的遗物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出来。
原是在这儿。
“你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能否告知祖上是谁？”
慕绾眼里漾出笑意，欣然道：“嗯，当然，既是我府贵客，那我招待一下又何妨。”
然后眼睛移向面前的黎姳，“在此之前，姑娘能否告知姓名？”
“黎姳。”
慕绾点头，笑道：“好名字。我名慕绾，黎姑娘，纥骨公子，请随我来。”遂领着黎姳二人穿过曲折回廊，前往她的住所锦溪院。
锦溪院是慕绾的住所，她边带路边嘴里念叨：“这玉珠是我太祖母传下来的，本是想去祠堂，可你们也知道，那是禁地，一般人是不让进的。”
“索幸我院儿里有太祖母的画像，”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