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歌》微迹

22、今朝·牵扯

　　就在月寒来破开妖花幻境之时，乌遗村里的人都感觉到了那一阵异样的波动。

　　二长老正带着人寻找这逃走的三人，听到动静后，立刻叫道：“不好，这些外来人很可能闯进了禁地。”

　　跟在二长老身边的六哥急道：“二长老，这可怎么办？”

　　“干脆我们都进去，把他们抓回来！”有人冲动起来。
　　二长老阻止他们：“不可！族长今夜就回来了，我们等族长回来，再做决定。”

　　乌遗村外，天边的第一颗星亮起之时，一队来自西陵国的人马出现在茫茫风雪之中。
　　为首之人身穿狐裘，半数面容被兜帽遮挡，隐约露出一点高挺的鼻尖。

　　“乌期羽族长，终于又回到了乌遗村，感觉如何？”那人露出嘲弄的笑意，往后看去。
　　被称为族长的乌期羽，是个面容稚气未脱的少年人，她长发如瀑，神情倔强，虽然已经被挟持多日，但仍然维持着从容镇定的气势。

　　“西陵太子，何必问这些无用之话呢？我们还是尽快入村吧。”乌期羽微微扬起下巴，不卑不亢道。

　　西无音冷哼一声：“好啊，希望你的族人识相一点，已经准备好了我要的东西。”

　　一行人策马前行，进入乌遗村。

　　来自西陵国的这些人身上都带了法宝，在冰天雪地之中通行无阻。
　　当他们靠近乌遗村的时候，月寒来就感觉到了这些法宝的灵力波动。

　　“有一大群人进入了乌遗村。”月寒来仿佛能隔空看见一般，断定道。
　　赵飞光猜测：“西陵人？”

　　檀逸兴奋起来：“一定是有人来救我了！毕竟我可是西陵国的云安王。”

　　他们才刚刚来到村子中央，这个幻境之中的村子，与外界的村子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中央位置并无祭台，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立着“禁地”二字的小楼。

　　“既然来了，还是先进去看看？”月寒来显然对禁地更感兴趣一点。
　　赵飞光也觉得西陵人不如禁地有意思。

　　檀逸还在犹豫：“可是……”
　　话都没说完就被月寒来拎住后脖颈的衣领：“一起看看，走。”

　　禁地里面乍一看十分普通，都是一些与乌遗族有关的旧物，像是个纪念往事之地。

　　唯一让月寒来发现有点特别的，是窗台上的一个花盆。
　　用凡人的眼睛来看，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花盆，其中除了土，什么花也没长。

　　但月寒来能察觉到，那光秃秃的土层之下，埋了一颗种子。
　　这种子不是凡世之物，其中泄露出的灵力似妖非妖，仿佛介于仙妖之间，前所未见。

　　月寒来尝试着给这种子注入一点力量，它便加速发芽，破土而出，然后迅速抽条，长出花苞。

　　赵飞光看着那花苞绽放，警觉道：“这花怎么那么眼熟？像之前攻击我们的妖花？”

　　“妖花？什么妖花？我怎么不记得？难道我失忆了？”檀逸抱头冥思苦想，一头雾水。

　　月寒来想了想，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滴暗绿色的不明汁液，滴在那朵花上。
　　这是之前斩杀那些妖花时残留下来的，上面有妖力。

　　一沾上那滴绿色汁液，原本普通的白花肉眼可见地变红，颜色鲜艳得像血一样。

　　赵飞光一看见这颜色转变，终于想起来：“当年陛下想找的花？沉鸳？这世上居然真有这种花。”

　　然而那花的形态变化还没结束，随着花瓣变成红色，花蕊迅速拉长变形，整朵花像裂开一样，香气四溢，呈现出之前攻击他们的妖花形态。

　　这回月寒来早有准备，随手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个琉璃灯罩，就将这刚刚绽开的花罩在了里面，阻挡香气继续飘散。

　　檀逸看得目瞪口呆，终于想起来问赵飞光：“这花你认识啊？你们都见过？你刚刚说的陛下，是哪位陛下？我怎么不知道？”

　　他话太多，赵飞光和月寒来都没搭理。
　　当年洛妃身死留下的花，其实是器灵沉鸳的手笔，她并未死于蔺文玉之手，抛弃了凡人身躯之后，隐遁了。

　　这件事，月寒来大概知道一点，沉鸳故意留了一种凡世所没有的花，还留了自己的名字，想玩弄人心。

　　此时，赵飞光既然认出了这花，月寒来倒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他尽量简洁地解释了两句，还不厚道地封了檀逸的听觉。

　　赵飞光和月寒来一来一回讨论旧事，檀逸光看见这两人的嘴巴不停地在动，却没听见声响，以为自己突然聋了，抓狂地在原地团团转。

　　“看样子，当年的乌遗族，和沉鸳也有关系，至少是有所联系，所以她留下的花，才会出现在这里。”赵飞光一下子想明白了很多往事。

　　从前，那些作为凡人无从得知的事，掺杂在一起，像是被风吹来吹去的迷雾，与眼前的一切加起来，看不真切。

　　月寒来当年对沉鸳之事选择了袖手旁观，既不阻碍她复仇，也不知道她后来究竟去了哪里，但她作为仙族器灵，所拥有的法力应该是仙力才对，不知为何，如今她留下的花，却染了妖力。

　　“这花成了妖花，要么是因为沉鸳由仙堕妖，要么是被其他妖污染了。”月寒来推测。

　　就在他们动了这花的时候，进入乌遗村的一行人抵达了祭台，乌期羽刚从二长老口中得知有人闯入了禁地，就感觉到了禁地之中的妖花种子被人动了。

　　西无音见她神色有异，怀疑她和二长老密谋：“乌期羽族长，我劝你还是好好说话，别说我听不懂的。”

　　“现在就把我要的东西交出来。”西无音将刀架上她脖子，威胁道。

　　“我需要去禁地取一样东西，才能将你要的东西，完整地交给你，否则，你控制不住这些东西，也是无用。”乌期羽处变不惊。

　　西无音怀疑她耍花招：“那好，我和你一起去。”

　　二长老试图阻拦：“除了族长，外人不可擅入禁地。”

　　“带路！”西无音懒得废话。

　　乌期羽安抚道：“二长老，你放心，剩下的事交给我。”

　　年少却沉稳从容、临危不惧的族长，带着持刀而来、宛如利剑般咄咄逼人的西陵太子，一起进了乌遗族的幻境禁地。

　　“有人来了。”月寒来早有防备。
　　赵飞光与他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捂住口鼻，屏住呼吸。
　　檀逸被封的听觉一恢复，就听见赵飞光闷声道：“退后！”

　　月寒来抓起那个罩着琉璃灯罩的花盆，使劲一扔。
　　花盆朝着刚进入幻境不久、来到禁地的人砸过去。

　　乌期羽早就发现砸过来的东西是什么，沉鸳花飘散的香气像一条勾人的饵，还没来得及完全扩散，她以袖掩面，侧身躲闪，西无音则毫不犹豫地举刀横劈，一刀就将那琉璃灯罩砍碎了。

　　刹那间，花香四溢，西无音整个人都被彻底笼罩在内。
　　“你暗算……我……”话音未落，人就原地栽倒。

　　乌期羽转头就跑，来到禁地门口，迎面撞上了另一把刀，刀身上窜出一只麒麟，朝她张开血盆大口。

　　赵飞光的刀尖悬停在来人眼前，麒麟张开嘴的瞬间化作光影消散，他反客为主，质问道：“你是谁？”

　　乌期羽刚刚本能闭上的双眼再次睁开：“这话，好像应该我来问，是你们闯入我族禁地。”

　　月寒来这会儿才闲庭信步地走过来：“看来是乌遗族的族长，不知怎么称呼？”
　　“乌期羽。”

　　赵飞光看向乌期羽额头上的刺青，荆棘与花的图案似曾相识，当年乌遗族两位少主，其中的小少主，就有这样的刺青。
　　如此说来，这刺青图案是乌遗族族长继承人的标志。

　　“我们并非有意闯入，是二长老带人追杀，不得已之下，才误入此地。”月寒来解释道。

　　“二长老？他做了什么？”乌期羽刚才处于西陵人的挟持之下，显然没来得及和二长老交流足够完整的信息。

　　说起这个，檀逸立刻跳出来，愤愤不平：“还能做什么？他想把我们都做成尸鬼，要不然就是绑起来喂尸鬼！你们乌遗族的人太可怕了，连尸体都不放过！”

　　乌期羽斜着眼打量了他一会儿，语气不善：“西陵人？要不是你们威胁我们，二长老何必炼制尸鬼？”

　　“胡说！你有什么证据？”檀逸不服。

　　“那边躺着的西陵太子就是证据。”乌期羽示意他们往旁边看。

　　檀逸看见西无音，抓耳挠腮：“太子？他怎么又来了？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月寒来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把折扇，用扇骨在赵飞光肩上轻轻敲了一记：“先前的打赌，你输了。”

　　西陵人早在他们之前就到过这里，和乌遗族之间有过其他牵扯。

　　赵飞光没想到他居然先关注这个，低声回他：“那你想怎么样？”
　　月寒来没来得及回答他。

　　“少装蒜！你们西陵人想要借操纵尸鬼的秘术攻打南国，所以才找上我们，如今又在这里装什么无辜？！”乌期羽突然动手，想要趁西陵太子昏迷，取他性命。
　　檀逸与她动起手来，双方互不相让。

　　赵飞光干脆收了刀，和月寒来一起隔岸观火。
　　檀逸看着是个花拳绣腿的草包，没想到根骨还不错。
　　他和乌期羽打了几个回合，刚占到一点微弱的优势，就忍不住得意起来：“什么族长，我看你也不过如此嘛。”

　　乌期羽以退为进，一脚将他踹到昏迷不醒的西无音身边，正好跌入妖花香气萦绕的范围。
　　得意洋洋的檀逸奇怪地耸了耸鼻尖：“什么味道？这么香？”

　　“这个傻子。”月寒来摇摇头评价道。
　　赵飞光在一旁给他倒数：“三、二、一。”

　　“一”字落地，檀逸就失去意识倒地，和西无音并排躺在了一起，活像两条任人宰割的大黄鱼。

　　乌期羽解决了西陵人，这才转过头来看剩下的两个不速之客。
　　月寒来立刻摆手：“误会、误会，我们和这些事一点关系都没有，纯粹就是路过，这就走。”

　　“你们不是人。”乌期羽判断道。
　　要是檀逸还醒着，肯定得回嘴，这听着像骂人。

　　“你们是怎么从沉鸳花的幻境里逃出来的？”乌期羽是真的有点好奇。
　　“还有你，”她看向赵飞光，“你是尸鬼？怎么会有像人一样的尸鬼？”
　　乌遗族的秘术可以操控尸体炼制的尸鬼，但是，这些尸鬼终究只是没有意识的傀儡，就连作为乌遗族族长的乌期羽，也没有见过像赵飞光这样的尸鬼，他不仅有意识，还像活人一样，完全能够自主行动与思考。

　　“我们凭什么告诉你？除非，”赵飞光和她谈条件，“你先告诉我们，乌遗族和西陵国到底有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要炼制尸鬼？”

　　“不如这样，一个答案，换一个问题，我先问。”乌期羽目光一动，露出点狡黠的色彩。
　　月寒来摆弄着手里的折扇，含沙射影：“要是客随主便，不会又来一次图穷匕见吧？”

　　乌期羽了解二长老的行事风格，大概猜到了二长老是如何假借招待客人，把他们抓起来的，只是这两个人的本事，远在普通人之上，所以，不仅逃了，还闯入了幻境。
　　她退让道：“那你们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