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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今朝·绮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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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月寒来所说的赌注,赵飞光并无想法。
“随你高兴。”他对月寒来说道。
月寒来语出惊人:“这可是你说的。那要是你输了,先前你咬我的那一口,得让我讨回来。”
赵飞光平白无故被呛到了,咳嗽起来:“你……这事是意外,我……”
“就这么定了,随我高兴。”月寒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背,说道。
赵飞光感觉自己的背像被火烫了,头昏脑胀,问:“你……那要是你输了呢?”
“那自然也是随你高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愿赌服输。”月寒来理所当然道。
赵飞光本来平静的心乱成了一锅粥,他不明白月寒来心血来潮,这是要做什么,还是说,他真的很介意自己之前咬他的那一口?所以一定要讨回来?问题是,他要怎么讨回来?
赵飞光心乱如麻,想不明白。
月寒来却安之若素,已经开始打量眼前这个与乌遗村一模一样的村子了。
“当务之急,我们得先弄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月寒来说道。
说着,他随意往前走了两步。
地上似乎有暗影游动,跟着月寒来的脚步缓慢变化。
赵飞光警觉的本能反应作祟,跟上他,一刀劈向地面,长条状的黑影刹那间破土而出,居然是一条长着艳丽血色花苞的藤蔓。
“小心!”月寒来认出那花的气息并非凡物,隐隐有妖异之气。
赵飞光已经迎着藤蔓袭来的方向去了,刀势如风,横扫而过,立时将藤蔓斩成数段,掉落在地。
暗绿色的汁液从藤蔓断口处渗出来,原本紧闭的花苞随之绽放。
月寒来看见花开,暗道不妙,以他对这些植物一类的非人之物的了解,此等妖花,只怕不是有毒,就是致幻。
赵飞光离那些花太近,来不及后退,幽微的香气扑面而来,无处可避,他眼前的景象一下子现出重影。
恍惚之间,似乎有两个月寒来在叫他:“瞬之!”
赵飞光扔了刀,去抓他的手,却在两个月寒来之间扑了空,随后,他便感觉到,月寒来的手抓住了他的腰带,把他往身后一带,远离那些剩余的藤蔓。
于是,赵飞光放心地昏了过去。
月寒来接住他,刚来得及设下结界,将他们两人与外界暂时隔离开,就从赵飞光身上也闻到了那股妖花的香气。
未知的人与物被隔绝在外,月寒来却和赵飞光一起中了招,跌入了妖花香气营造的幻境。
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月寒来就已经知道,他不在真实的世界里。
乌遗村的景象消失不见,他站在一个陌生的山谷里。
这山谷风景如画,清新秀丽,谷内正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似乎是要办什么喜事。
月寒来没看见赵飞光,急于寻找,却在进入山谷后,迎面就碰上了一大群人。
这些人无一例外,脸上都有各式各样的刺青花纹,是乌遗族人。
不知为何,一见到月寒来,这些乌遗族人就将他团团围住,口中还称他为大少主。
“可算找到您了!大少主,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您上哪儿去了?让我们好找。”
这话说的,月寒来自己都差点信了,不知道还以为他真是什么乌遗族走失的少主,搁这儿认亲呢。
但也没有刚认亲就成亲的道理,更何况,他连新娘子是谁都不知道。
麻烦的是,月寒来现在还没找到赵飞光,不知道他在幻境何处,若是他被幻境影响,成了幻境之中的某个人,暂时忘记了外界现实,那么,直接破开幻境,或是随意破坏幻境之中人和事的发展,可能会在无意中伤到他。
就在月寒来斟酌利害、犹豫的这点时间里,那些乌遗族人已经簇拥着他,把他带回了居所。
四五个侍女围了过来,要给月寒来梳洗穿衣,嘴里还说着各种各样的吉祥话,诸如“恭喜少主成亲”一类,惹得月寒来浑身难受,只能阻止。
“等等!”月寒来往后退到梳妆镜前,“你们先别说话!我问什么,你们再说什么,明白吗?”
为首的侍女笑盈盈道:“少主想问什么?莫非是想问新郎官?您之前都问过许多遍了。”
她这么一说,其他侍女都跟着笑起来,捂嘴的,掩面的,个个都像是在打趣。
月寒来不明所以:“新……郎官?”
不应该是新娘子吗?难不成,他自己才是那个新娘子?!
这倒霉幻境到底给他安了个什么身份?敢情乌遗族大少主是新娘子。
月寒来不信邪,去翻看桌上摆着的喜服,果然是新娘子的裙装。
他一会儿真得穿这一身拜堂成亲?
月寒来感觉自己怕是会忍不住当场把这幻境给劈了。
可是他还没有找到赵飞光。
容不得他多想,那些侍女已经打算上前给他换喜服了。
月寒来眼一闭心一横,算了,暂且先忍一会儿,回头把这倒霉账算赵飞光头上。
“等等!再等等!”月寒来死死地拽住自己衣领,“我还有话要问。”
侍女们都有些疑惑,但还是配合道:“少主还想问什么?”
“这里是什么地方?”
“自然是隐尘山谷啊,少主您这话说的,您成亲,当然是在自己家里。”
听这意思,乌遗族少主的新郎官还是个入赘的。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是问年号。”
“咱们族中没有年号啊?若是中原人,奴婢还真听小少主提过,好像是叫什么……咏元?没错,就是这个。”
“小少主”,也就是说,乌遗族不止一位少主,今日成亲的是大少主,那这小少主,又是什么人?
看这侍女的反应,乌遗族人似乎对中原王朝了解不多,至少,不是人人都耳熟能详的程度,所以才会连年号纪事都不清楚。
但这位小少主不同,对年号如此熟悉,多半是个聪慧敏锐之人,才愿意花时间去了解远在千里之外的外族,目光长远,对时局的看法胜于常人。
难不成,赵飞光在幻境之中的身份,变成了乌遗族的这位小少主?
月寒来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又问道:“那小少主现在何处?他可有说过,现在是咏元哪一年?”
“现在是咏元二十七年,阿姐怎么突然对这些东西这么感兴趣了?”屋门突然轻轻被打开了,一个额头上满是红色艳丽花纹与荆棘刺青的少女探进头来,语气俏皮,“吉时快到了,阿姐怎么还没换好喜服?”
月寒来一时不知道如何回话,他看着少女进来,关好门之后,轻车熟路地来到梳妆镜前,拿起梳子,就要替他梳头。
“等等,”月寒来推开梳子,“你……”
“我来替阿姐梳头啊。”少女理所当然地笑道,眉眼之间都是喜色。
侍女们屈身行礼:“小少主。”
月寒来忍不住扶额,这乌遗族的小少主,也是个姑娘,那赵飞光到底在什么地方?变成了什么人?难不成变成石头了?还是变成树了?
“还是先让奴婢们给大少主换喜服吧。”侍女提议道。
月寒来立刻抬起头来,坚持道:“我自己换,你们都出去。”
好不容易把人都送出门,勉强得了片刻清静,月寒来靠着门思索,一会儿就要拜堂成亲,宾客盈门,幻境之中的所有人多半都会出现,那时,他应该就可以趁机找到赵飞光。
等一找到赵飞光,他就把这幻境给破了。
月寒来眼神不善地看向桌上的喜服,这衣服要怎么穿来着?还是用术法搞定吧。
“吉时已到——”
月寒来坐在铜镜前,镜中人显露出乌遗族大少主原本的模样,是个貌美如花的芳华女子,眉目之间有山水盈盈之色,眉心的刺青,是一朵艳丽的红花。
侍女细心地替新娘子描眉梳妆,整理完喜服之后,听见时辰到了,连忙催促,扶着新娘子出去。
乌遗族人的嫁娶婚俗与中原不同,新娘子并不需要红盖头遮面,这倒是方便了月寒来四处观望,寻找宾客之中是否有赵飞光的踪迹。
“大少主,新郎官来接您了。”房门一开,月寒来身边的侍女就突然激动地晃了晃他的胳膊,小声提醒道。
月寒来的目光随着这句话落在迎面而来的人身上,不由得一愣。
站在他面前的人一身大红喜服,气宇轩昂,芝兰玉树,哪里是什么新郎官,分明是赵飞光。
赵飞光一看见他,就朝他伸出了手,这般温润如玉的做派,怕是任何人见了,都很难不称羡,仿佛他真是来接亲的新郎官。
月寒来试探着握住他的手,赵飞光微微一笑,扶着他一起往外走去。
笑得那叫一个温柔多情,体贴入微。
月寒来心想,很好,看样子咱们的赵小将军已经被这幻境给影响了,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忘了外界现实。
这会儿要是把幻境劈了,赵飞光怕不是要被幻境崩坏的波动影响,有神智错乱的危险。
月寒来掂量着犹豫再三,赵飞光已经牵着他的手走到拜堂的地方了。
怎么办?月寒来下不去手,反复纠结之下,结果就这么走完了大婚仪式的流程,期间,赵飞光一直用那一无所知的深情目光看着他,看得他愈发坐立难安。
这倒霉幻境怎么就逮着他俩来这儿拜堂成亲了?偏偏赵飞光看上去还挺入戏,留他一个人浑身不自在。
月寒来没发现,他自己其实也挺不正常的,要不然,怎么就顺着幻境发展,就这么直接走进了洞房花烛的喜房里。
就因为对面站着的人是赵飞光,月寒来就完全不考虑强行阻止这一场荒唐的大婚,暴力破除幻境。
繁琐的婚礼习俗结束之后,无关人等陆续散了,新房之内,终于只留下了一对新人。
月寒来刚松完一口气,赵飞光就拿着酒壶过来了。
这是要喝交杯酒?月寒来盘算了一下,也行,喝完这一杯,他就赵飞光打晕带走,出去幻境之后,再去收拾那些妖花。
乌遗族洞房花烛夜的酒,与寻常的酒不同,赵飞光这酒杯刚沾到唇角,按理说,应该一饮而尽才对,然后这酒就会起效用,可是,这酒液之中过于醇香的气味,却让他原本迷蒙的眼神一变。
赵飞光当年饮尽天下美酒佳酿,什么样的酒他都见识过,更别提还有月寒来倾注了仙法神力的仙酿,唯有这寻常纨绔子弟眠花宿柳时,最爱用来助兴的酒,赵飞光从未碰过。
乌遗族的酒不像那些助兴之物品质低劣,但迷情之效用,严格算起来,大同小异。
赵飞光在幻境之中什么都忘了,这嗅觉和味觉却一如既往的敏锐警觉。
他动作一慢,看见对面的月寒来已经喝完了那杯酒,丝毫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反正就算是毒药,凡人的毒药也毒不死他。
赵飞光如梦初醒,一瞬间醍醐灌顶,想起月寒来。
他对面的人是月寒来?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赵飞光目光一转,看见这房间四下布置,再看见他和月寒来这身打扮,如遭雷劈。
他和月寒来在成亲、入洞房?
哪里来的妖怪作祟,赵飞光心想,要真是月寒来,肯定早就拉着他跑了,哪能如此配合在这里演这一出荒唐戏码。
当机立断,赵飞光动作迅速地把手里的酒杯一扔,反手按住了眼前穿着喜服的人,把他压在了铺着大红喜被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