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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决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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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后来把这届试剑大会的决战成为,旷世奇战。
也成为了即墨对大公子和符离神君之间羁绊印象最深刻的一段。留下了深不可破的偶像滤镜。
大公子礼执长风而立,长虹贯日。符离神君驭水唤潮,以柔克刚。
战至酣处,符离神君俯首,公子礼夺魁。一绝千古。
后来玉礼钻进藏书阁的时候,也真的去问过老爹究竟给了执笔史官多少好处。以至于其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拿着竹简就开始啃了。
事实上,那一日的试剑大会决战确实人山人海、万人瞩目。
观者云集,各族高手皆至。东山龙族二十七位长老端坐于高台之上,目光如炬,神情凝重。
最悠闲的可能也就是昃黎帝君一家子的席位了。
令虞娘娘和欢舟忙前忙后,撺掇了好一手暖锅。西王母更是把衣袖全部都高高撸起,一手切菜一手添料,跟在她身后的三青怀里抱了一堆食材,跟个木头桩子一般地听候王母娘娘差遣。
昃黎帝君则跟北冥仙子罗衣和西山少帝少昊三个人蹲在一边地上抽牌玩儿,完全一点儿形象都不在乎了,整个席位充斥了少昊一个人的滋哇乱叫:
“昃黎!你丫的!”
“罗衣!罗衣!你那仪盘给我收起来!我看的一清二楚的!”
“你们都逊爆了!哈哈哈哈!看老子大发神通!”
“……不对劲、不对劲!再来!”
昃黎帝君同北冥仙子对视一眼,都想死死捂住他的嘴。
更不用说帝君下首就坐着二十七长老的席位,已经不知道瞪了他们多少眼了。
谢明和无痕被叫到席位上的时候,便见着了这幅看上去一地鸡毛但莫名其妙井然有序的画面。
无痕十分丝滑地融入其中,并且从善如流地把西山少帝从抽牌的狼狈中解救出来,开开心心支了个桌子去推牌九了。
谢明被西王母强行拉过去穿戴好围裙,手上被塞了一根比人还长的莴笋。
谢明跟莴笋干瞪眼,欢舟笑他:
“趁大公子还没来,快快快!撸起袖子加油干!”
谢明:“……”
他叹了口气,一边刷莴笋,一边腹诽。
老子都这样了,哪儿还指望儿子老老实实地打这么一场决赛啊。
果不其然,全体肃穆(除了昃黎这边以外)等待大公子和符离神君大驾光临、大战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时候,终于见得校场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了两个身影出来。
传令官双眼放光:
“东山大公子、烛阴神君玉礼殿到——”
“符离神君到——”
众人屏息凝神,炯炯目光全部聚焦在校场门口。
这可是这一辈唯二两位神君。
这数千年来,这个年纪就能修成神君之位的,也就这么俩人了。
这得打成什么样子啊?
酣畅淋漓,旷世一战啊!
“站住——!”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砰——
一只鞋子先被扔了进来。
孤孤单单躺在校场正中央。
所有人眼睛都瞪成了滚圆滚圆的。
什么情况?
啊?
呼——
一阵风声刮来,令虞娘娘刚下了一筷子的羊肉,就看见自己的亲儿子一个滑铲冲进校场,负手而立,装出一副一本正经、人模狗样的斯文皮囊。
西王母:“哟。”
欢舟:“这不?”
令虞娘娘满头黑线:“那谁嘛!”
只见校场门口,符离神君元灼赤着脚,手里还拎着另一只鞋子,怒气冲冲地追着东山大公子就跑了进来。
符离神君貌美早已是众人皆知,冰山美人此刻怒气冲冲,连衣裳都有些凌乱,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白皙的锁骨,长发被风吹得散乱了几分,几缕发丝贴在脸颊上,衬得他的皮肤更加莹白如玉。
“玉礼!你给我站住!”
元灼的声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却又因气息不稳而显得软糯,听得人心头一颤。
他的眼眶微微发红,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却倔强地不肯让泪水落下。
西王母勃然大怒,抄起汤勺就对着昃黎帝君大吼:
“你们家小龙敢欺负我们家小鱼?!”
昃黎帝君脑门上还贴着一张纸条,活像被封印起来的鬼怪,死鱼眼睛淡淡望着西王母,大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臭脾气。
坐在昃黎帝君对面的脑袋转了过来:“让他俩打吧!蓝姑,阿灼可能打了,他会帮老子出气的!”
西王母望着那贴满了纸条、一个皮肤都瞧不见的脑袋,问了一句:
“你丫谁啊?”
少昊:“……”
玉礼回头冲着元灼露出标准又礼貌的微笑,谦谦有礼的大公子手里捏着一颗圆润的珍珠,珍珠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粉光,显然是元灼刚刚掉下的泪珠所化。
一开口无赖本质暴露无遗:“阿灼,怎么你亲我可以,我亲你一口就要掉眼泪啊?”
元灼双颊通红,嘴唇微肿。
他哪儿知道?!
玉礼答应帮他找解开封印的办法,他就按照鲛人一族的生理习惯用亲吻脸颊表示感激啊!
东山龙族难不成也有什么奇怪的回礼方式?!
可为什么……要亲他嘴啊?!
东山龙族并不想背大公子耍流氓的这一口黑锅,昃黎帝君毫不犹豫抄起手边的水杯就冲着儿子的脑袋砸了过去。
玉礼歪脖子闪了过去。
昃黎帝君吹了一口气,把贴在脑门的纸条吹飞起来,转头对令虞说:
“提亲什么流程?”
令虞娘娘转头问西王母:“提亲什么流程?”
西王母冷哼一声,没说话。
符离神君咬了咬下唇,忽然加快脚步,朝着玉礼扑了过去。
玉礼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他扑了个正着,两人顿时滚作一团,倒在了校场边缘的草地上。
令官结结巴巴大喊:
“比试开始——!”
台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原本肃穆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二十七位龙族长老们更是捂住了脸,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
“这……这是两位神君?”
“不是说好的生死对决吗?怎么变成打情骂俏了?”
元灼伸手去抢他手中的珍珠,却被玉礼轻松躲过。玉礼笑得一脸得意,顺手将珍珠塞进了自己的衣襟里,低声道:“阿灼,你这珍珠我可舍不得还你了。”
元灼跨骑在玉礼身上瞪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忽然抬手一挥!
天空中顿时乌云密布,雷声滚滚。
玉礼已经被雷劈得鸡皮疙瘩都自动跳了起来:
“阿灼……”
冰山美人已经狼狈至极:“不还就不还!你哭一顿赔给我就好!”
“……什么?!”
符离神君冷哼一声,手指轻轻一划,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直冲着大公子头顶劈来!
玉礼见状,连忙旋身躲过,手中长风剑瞬间出鞘,剑光如虹,瞬间化解了那劈来的雷光。
台上众人真不见得能听得见这俩祖宗说些什么,见终于出招过招,才算来了几分精神!
符离神君双手结印,天空中顿时雷声大作,数道闪电如银蛇般劈下,直逼玉礼。
玉礼却不慌不忙,长风剑舞动如风,剑光如浪,将雷电一一挡下。身影在雷电中穿梭,游龙自如。
元灼的攻势并未停止,雷电一道接一道,密集如雨,逼得玉礼不得不全力应对。
“阿灼,你来真的啊?”玉礼笑容一敛,语气中已多了几分认真。
元灼冷哼一声,手中法诀再变,雷电之中竟夹杂着滔天海浪,汹涌澎湃!
天空中雷电与海浪交织,形成一道巨大的漩涡,朝着玉礼压去!
“轰——!”
一声巨响,整个试剑台都为之震颤。
尘埃刮起罡风,西王母抬手在暖锅和新鲜的菜前面竖起了屏障,但西山少帝碗里刚捞起来的鲜牛肉沾满了黄土。
少昊:“你俩打架为什么受伤的还是老子?!”
烟尘散去后,玉礼的身影依旧屹立不倒,只是气息有些紊乱。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语气充满了得意与赞赏:“不愧是我的阿灼啊!”
元灼努努嘴,正要乘胜追击,手中法诀刚起,却突然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噗——!”
一口蓝色的血直接猛地喷了出来,元灼只觉得眼前白光闪过,看什么都模糊了。
烫——!
胸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五指深深嵌入血肉,用力撕扯着他的心脏!
鲛珠在他的胸腔内剧烈震颤,发出刺目的红光,仿佛一颗燃烧的炭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每一寸血肉都在尖叫,每一根神经都在崩溃,疼痛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涌来。
“阿灼!”玉礼见状,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慌乱!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元灼,声音颤抖:“你怎么了?阿灼!别吓我!”
元灼的身体在他怀中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扣住胸口,指尖深深陷入皮肤,呼吸变得急促而破碎,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吞下一把锋利的刀片,割裂着他的喉咙和肺部。
“啊——!”
元灼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音中带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疼、太疼了——
仿佛有无数把钝刀在他的体内来回切割,将他的血肉一点点剥离。
意识特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人在低声呢喃,却又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元灼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躯,在一阵抽搐之中,鲛人原身在不自觉间显露出来——他的双腿化作一条流光溢彩的鲛尾,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幽蓝的光芒,长发无风自动,周身弥漫着深海的气息。
见得此情此景,台上届时一片哗然——
“这……这是什么?!”
“鲛奴?!鲛奴为何会在东山?!”
“符离神君不是西王母带来的吗?!怎么会是鲛奴?!”
“他怎么脱离封印的?!没有封印的鲛奴会发狂的!”
“七年前……大公子私放过一个鲛奴,当时还跟一个叫云翊的小辈闹得在三珠树下受了家法!”
“鲛奴!不能留!”
“玉……玉……”元灼无意识地呢喃着,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他的手指无力地抓住玉礼的衣袖,这是他在痛苦中唯一的依靠。
太疼了。
比雷劫更疼。
比在三珠树下铁链穿过锁骨更疼。
比化形之时还疼。
身体仿佛被人从腰部直接砍断,鲛珠这颗心脏被捏爆,如濒死的鱼,淹没在砧板的快刀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礼完全一头雾水。
他只能紧紧抱着元灼,恨不得那疼自己受着!
怎么回事?!
可还没等玉礼仔细思索,台上二十七位长老脸色骤变,纷纷站起身来!
其中一位长老厉声喝道:“大胆鲛奴!快,用封印将他捆住!”
几名长老立刻结印,一道道金色的封印符文如锁链般从空中凝聚,朝着元灼疾驰而去!
封印符文散发着强大的压迫感,如同万千锁链,直接冲着元灼的身体钉去!
叮——
轰——!
七八条金色的符文锁链在半空中被风刃砍了个稀碎,化成点点金粉消散干净。
正是长风剑!
只见大公子一手紧抱怀中鲛人,一手垂剑,从来在外人面前端庄持重的面容冰冷如渊,双目充血,低沉着嗓音说道:
“我看,谁敢?!”
一长老怒斥:
“玉礼!身为东山龙族大公子,忤逆尊长、私放鲛奴!看来上次的家法,你是根本没有半分悔改!”
他修为即便是位列神君,但到底也是比不过这些活得够久的老头子们。
违逆长老,即使是东山大公子,也是大不敬!
更何况此时剑锋所指,竟是要直接与二十七位长老为敌!
为了一个低贱的鲛奴?!
玉礼冷冷回答:“谁都不能动他!”
怀中元灼的痛楚不减毫分,几乎昏厥。
玉礼便不再管那二十七长老,而是将目光投向父母方向,求他们救一救元灼。
昃黎帝君面沉如水,令虞娘娘是个护犊子护得不讲原则的,当即就要冲进去,却被北冥仙子拉住了:
“令虞!别去!”
令虞回头看她,见罗衣一手持仪盘,那仪盘上震动不止,蓝光大涨,诡异得厉害!
罗衣沉声道:
“会有人来救他们俩。”
令虞蹙紧眉头,还是维持着随时出手的状态。
“够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千钧一发之际,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场中所有的喧嚣。
昃黎帝君默默松了口气。
紧接着,一道清瘦的身影从天而降,稳稳落在试剑台上。那人一袭青衫,手持一根竹杖,面容清癯,目光深邃如海,光秃秃的头顶上还捆着一顶发冠。
正是岑夫子!
长老们见状,纷纷收起法诀,恭敬地行礼:“见过岑夫子。”
这一位德高望重,前后做过两位东山龙族帝君之师。
太铭殿上下,二十七长老敢得罪帝君,都不敢吵吵这老头啊!
岑夫子没有搭理众人,缓步走到玉礼身旁,伸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一股温和的力量瞬间涌入玉礼体内。
“夫子……噗!”
玉礼连招呼都没打完,就直接吐了一口血出去,鲜血瞬间染红了岑夫子半边衣裳!
岑夫子微微皱眉:“臭小子,装什么啊!”
玉礼深深喘息着。
他方才内息已经有些不稳。
砍碎那封印,看似容易,实际上就是跟几个长老最澎湃的灵力来个硬碰硬,他那点儿修为,还远远不够!
玉礼只觉得天旋地转,越发收紧了搂住元灼的手。
元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彻底昏死,身体软绵绵地倒在他怀中。
“夫子……阿灼!阿灼……不是奴……不会……害人……”
即便撑着最后一点意识,玉礼还是低了头,恳求老师。
岑夫子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昏迷的元灼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怜惜。
“小子啊,眼光不错!小阿灼……?是叫这个名字吧?长得水水灵灵的,好看呢!”
他蹲下身,伸手轻轻按在元灼的胸口,一股柔和的力量缓缓注入他的体内。
元灼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胸口处的鲛珠红光也慢慢减弱,恢复了原本的幽蓝。
长老们见状,脸色微变,其中一位长老忍不住开口道:“岑夫子,此乃鲛人,若不加以封印,恐生祸端!”
岑夫子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电般扫过众人,声音低沉而有力:“祸端?你们所谓的祸端,就是对一个无辜之人下此毒手?小阿灼虽是鲛人,但他从未做过危害龙族之事。反倒是你们,为一己之私,不惜对一个孩子下此狠手,真是令人不齿!”
长老们被岑夫子的话震得哑口无言,一时不敢再开口,可目光依然是浓浓的疑窦。
岑夫子冷哼一声,抬头又道:“人,是西王母娘娘从昆仑符离山带来的!你们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伤上神带来的人?!”
众人这才想起什么来,目光投向西王母。
西王母腰间还挂着围裙,凝视着场下,不知是在发呆还是怎么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
上神之心意,非是常人所能揣度的。
岑夫子见状,转身对玉礼说道:“玉礼,带元灼回去休息。”
玉礼点了点头,弯腰将元灼抱起,转身朝台下走去。
他的脚步虽然有些踉跄,但目光依旧坚定。
岑夫子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低声自语:“这两个孩子,倒是情深义重。”
看台上的令虞总算松了口气,走到丈夫身边,当即就说要去接玉礼。
罗衣没有跟他们一块儿去,望着手中疯狂震动闪烁光芒的仪盘陷入沉思。
符离神君骤然受伤,算是认了输。
东山大公子即便是跟长老掐了起来,但到底也算是得了魁首。
只是……鲛人身份彻底在东始山曝露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玉礼怀中的那符离神君身上。
鲛奴。
东山龙族亲自封印的鲛奴。
东山龙族亲自释放的鲛奴。
这里面的文章可多了去了。
罗衣蹙眉,在众人纷纷离散的时候,叫住了无痕和谢明:
“你们,跟我一起去玉礼住处。有些事情,需要交带你们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