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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西王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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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噗!嘶……妈的!再来!”
砰——
“你他妈!”
砰——
“……呃……老子……呃!还能……你,给老子……噗!”
东山龙族再出色的工匠造出的再坚硬的院墙也终于是在第不知道多少回被西山少帝铁一般健壮的身躯砸中之后,轰然倒塌了。
玉礼面色如常,也并不在意自己走三步就被迫停下来打受虐狂一脚的麻烦,又习惯性地抬脚往院子里面走:
“阿灼!你在吗?”
蓦地,他脚又被人捉住。
西山少帝鼻青脸肿,整个人趴在地上,脖子上那闪耀的绿毛都已经全是灰土。
少昊倔强得很:
“来,小白脸,再打一架。”
玉礼:“……”
那年,东山大公子、烛阴神君玉礼殿下手没个轻重的,但好歹自己知道自己下手没轻没重,于是婉言谢绝了跟西山少帝再私斗一场的邀请,给了少帝后来还能全须全尾上试剑大会同元灼打一架的机会。
这一架算是不打不相识,玉礼自此多了一个怎么甩都甩不掉的尾巴狼。以至于即便过了三百年,少昊能在即墨他们那届试剑大会上跟玉礼打得有来有回的时候,足足让西山少帝得意洋洋炫耀了小三年。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彼时的玉礼只是毫不留情地踩着少昊的脸,把人彻底踩晕了之后,笑眯眯地闯进院子里面,想去找元灼。
“放肆!”
院墙高耸,青瓦白墙间透着一股清冷的气息,仿佛与世隔绝。
玉礼被一人在门口拦了下来。
那是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穿着一袭青色的长袍,衣袂随风轻扬,仿佛与周围的竹林融为一体。
他的面容俊美,眉眼间带着一丝冷峻,额间隐约可见一道青色的纹路,像是鸟羽的痕迹。
这人此刻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地盯着玉礼,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警告:“东山大公子,此处是西王母的居所,您这般贸然闯入,未免太过放肆无礼了。”
玉礼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看向对方,语气淡然却不容置疑:“我有要事寻阿灼,还请通融。”
对方不语,还是伸手拦他。
后面的少昊支支吾吾、上气不接下气:
“三青……你、不许……欺负他!他还要……被……老子……打趴下的!”
玉礼:“……”
他口中的“三青”睨视了少帝一眼,多少有些嫌弃:
“少帝,做梦还得挑时候。”
玉礼拱手,难得彬彬有礼,道:
“我有疑问,今日一定要见阿灼一面,烦请通报西王母娘娘。”
三青寸步不让,额间的青色纹路微微发亮:“大公子,莫要以为您身份尊贵便可无视礼数。西王母的威严,不容冒犯。”
玉礼蹙眉,只觉着人油盐不进,不如打一架。
他抬手一挥,一道无形的力量直逼三青。
三青身形一闪,如鸟般轻盈地避开了这一击,随即反手一挥,数道青色的羽刃直袭玉礼。
好快!
玉礼心中暗道。
这跟少昊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西山少帝:……@&……(#……@##)&!@*#&
他试剑大会之前偶尔也同他爹昃黎帝君交手,他爹向来不留情面,对着儿子就是直接用尽全力,闷头就是干。
玉礼自小被打习惯了,得封神君之位之后得意了没两日,就被他爹打回原形。
自此之后心高气傲全部消失干干净净,格外老实继续修炼了。
三青的修为……其实并不算弱于他父亲!
难得见到那么厉害的对手,玉礼眸色微沉,侧身如流水一般躲过羽刃!一个腾空旋转之后,问问落在地面上!
脚下还踏着一根羽毛。
三青神色未变,并不意外玉礼全部躲了开来。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依旧挡在门前,不肯退让半步。
就在二人的对峙一触即发之际,院门内传来一道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
“住手吧,小青。”
玉礼抬头,见院门缓缓打开,一女子缓步走了出来。
她看起来年轻而和蔼,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蓬松长发随意披散着,显得有些乱糟糟的,却丝毫不减她的风姿。一身素雅,腰间还围着围裙,袖口还沾着些许面粉,手中握着一把木勺。
三青闻言,立刻收起了攻势,低头退到一旁,恭敬道:“是,王母。”
玉礼了然。
这便是西王母。
世间最后一个神明。
于是玉礼开始为自己的道歉检讨写腹稿,甚至已经盘算好了他爹娘师尊按着他脑袋来跪着道歉的日子了。
与少昊这样的神脉后裔不同,西王母是上古时代便已存在的真神,不老不死,与天地同寿。
她无需像少昊那样经历重生,也无需依靠符离湖的力量维持神性。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永恒。
传说居于昆仑山巅,掌符离湖万物生灵,更是哺育一代又一代的西山少帝,把守上天界的大门。
不过这位西王母娘娘却从不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反而喜欢亲自下厨,烹饪出令人回味无穷的美食。她的院子里总是飘着各种香气,仿佛连风都带着一丝甜味。
于是玉礼投其所好,在她一出来就喊:
“好香啊!”
三青大怒:“放肆!”
“让人流口水了!”
三青大怒:“放肆!太放肆了!”
玉礼:“……你就只会这一句吗?”
三青:“……”
西王母见难得有人能给一根筋儿的三青堵得吃瘪,不禁笑了起来。
她走到玉礼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调侃:“小玉礼?是小玉礼是吧?”
玉礼抱拳行礼:“娘娘认得我?”
不会又是什么小时候抱过你的戏码吧?
西王母答道:
“你娘生你的时候动静闹得忒大!昆仑山都震了三震!”
玉礼:“……”
“那……对不住?”
西王母看上去是个好相与的,听着他这话咯咯就笑了起来,半点儿上古尊神的架子都不见:
“现在见你,动静也不小!连门都不敲,砸了我的院墙就闯进来,难怪三青鸟要拦你。”
玉礼回头看了身后那青衣男人一眼,见那人看他的面色十分恼怒。
哟……是只鸟啊?
三青瞪了他一眼。
玉礼莫名打了个冷颤。
此地不宜久留,玉礼便老实了许多,微微低头,语气恭敬却不失坚定:
“王母,我有要事需与元灼商议,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西王母摆了摆手,笑道:“漂亮小鱼总是招人喜欢的,自我带他过来,门槛都不知道被多少人踏破了。没想到,居然连你都钓了上来!”
她转头对身后招了招手。
玉礼焦急地伸头过去看。
元灼的身影从屋内走出,依旧是一身白衣,银蓝色的长辫垂在身后,澄蓝色的瞳孔盯着玉礼看,一动也不懂。
西王母见他出来,眼中带着一丝慈爱:“元灼,你去吧,记得早点回来,我锅里还炖着汤呢。”
元灼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认真点了点头,声音清冷如玉:“是,王母。”
西王母摸了摸他的脑袋,又看了玉礼一眼,笑眯眯地说道:“玉礼啊,下次来记得提前说一声,我给你做些好吃的。你这孩子,总是这么瘦,得多补补。”
玉礼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多谢王母。”
元灼走到玉礼身旁,目光平静:“走吧。”
西王母冲他们挥了挥手,瞧着玉礼拉起元灼的手一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三青鸟跟在她身后,依旧警惕地看了玉礼一眼,轻声询问:
“娘娘?”
西王母没有说什么,目光落在西山少帝少昊的身上。
少昊早就被打昏了,一动不动地趴着。
西王母细眉微蹙,叹了一口气,便走回了屋子里面。
溟海之畔,天色渐暗,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卷起两人的衣袂。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低沉而规律的轰鸣,仿佛在诉说着某种亘古不变的秘密。
玉礼坐在悬崖边上,脱了外袍给元灼搭了个软软的垫子,侧身冲他伸出手:
“阿灼,坐这儿吧。”
元灼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银蓝色的长辫被海风吹得微微扬起,发尾的银色贝壳发出细微的叮咚声。
见玉礼伸手,他几乎是本能地走了过去,把手放在玉礼的手心,任由他牵着坐在了他身边。
玉礼轻轻呼出一口气,道:
“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这里。”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元灼目光落在玉礼的侧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沉默片刻后,他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如玉,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为什么?”
玉礼没有回头,依旧望着远方,语气淡然:“什么为什么?”
元灼的眉头微微皱起,声音中多了一丝质问,伸手戳着玉礼的脖子、锁骨、胸口、手臂:“我、咬你、捅你、伤害你,你、不还手?”
玉礼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十分遗憾又可怜巴巴地独自难过,语气十分无奈:
“唉,都忘了呀。”
“嗯?”
“我说过,是我的天劫连累你,你咬我一口算是报了仇,若是不解气,再来一口也行。”
元灼愣住。
这……
和他们说的,
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的。
元灼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中满是迷茫。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还在努力组织语言:“天劫?我、要……恨你,我要……报仇……我……”
玉礼打断他,捉住元灼戳着自己胸口的手,贴近整片炽热的胸膛:
“恨我,不行。报仇,要咬多少口,随你乐意。”
元灼呆呆地看着他,澄蓝色的眼眸只有玉礼一个人的倒影。
所有人都在告诉他,他该恨玉礼。
他是东山龙族大公子,是东山龙族。
是那个囚禁了鲛人族上千年的魔鬼,是他数千数万同胞悲苦命运的根源所在。
元灼是第一个逃出十三道龙族封印枷锁的鲛人。
他是第一个越狱的囚犯,是为鲛人族复仇的最尖锐的刀。
他应该杀了玉礼。
可……不是这样的啊……
所有人都告诉他,他该杀了玉礼。
可在元灼自己的记忆里面,在这个叫做玉礼的烛阴白龙面前,从来只有自己在伤害他。
咬他、一口又一口。
捅他、一次又一次。
然后呢……
没有雷霆的报复,没有血腥的反噬。
这条烛阴白龙就还是坐在他记忆里面的那片海域里,笑着、敞开胸膛,对他伸手,讨他怀抱,最后云淡风轻地对他说:
“是我的错,不气了,好不好?”
海浪依旧拍打着礁石,发出低沉而规律的轰鸣。
两人的身影在溟海边显得格外渺小,却又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
远处的天际,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洒在海面上,将两人的身影拉得悠长。
元灼忽然开口,声音中带着生涩:
“我、不要……”
玉礼没听清楚:“嗯?”
元灼头埋得更低,用头顶抵着玉礼的肩头:
“不要……恨你了……”
“只你一个……”
他会找到为鲛人族解开封印的方式。
但不想……以玉礼的性命做交换、做代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