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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熔虚之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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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试剑大会决赛,东山龙族二十八人入围。诸位皆是同辈翘楚,望各位修炼勤勉,躬身笃行。世间百因生百果,渡人亦渡己。”
玉礼象征性地鼓励了小辈们几句,转身同元灼对视一眼,二人便携手飞身入场中。少昊冷哼一声,也跟了进去。
即墨仰头凝视着玉礼的身姿,满眼都是亮晶晶的。
他能看得出来,夫人身子其实还未完全恢复,此刻飞身,也大多是靠着大公子扶持。
元灼注意到他的眼神,低头冲他眨眨眼睛,似是鼓励,似是当时藏在他怀中的小鱼苗儿冲他摆了摆尾巴。
玉礼一手牵着元灼,另一只手单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银白色的灵力汇集他的指尖,如星星点点汇入江河湖海,逐渐凝聚成星团。
西山少帝抛出乾坤袋笼罩住整个校场上空,那乾坤袋极大,遮天蔽日!
众人正惊叹之际,那乾坤袋里开始下起了滴滴小雨,仔细一看,才发觉是一个又一个白玉做的小玩偶!
奇渊瞧着玉偶好看,于是蹦起来捉住了一个下坠的玉偶。仔细端详一番,顿时嘴角抽搐:
“三公子,你瞧着玉偶……是不是有几分眼熟?”
即墨偏头过去一看。
玉偶身形小巧,通体由温润的白玉雕成,泛着柔和的光泽,形态如小人般精致可爱。每个玉偶的头顶都点缀着一对白玉雕成的小龙角,透着几分灵动与威严,胸口则挂着一颗晶莹的蓝色宝石,在微光下散发出淡淡的光晕,仿佛蕴藏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即墨没敢说话。
奇渊默默翻了个白眼:“大公子这么自恋吗?怎么试剑大会决赛还要撒自己模样的玉偶啊?!”
随着玉偶逐个逐个落下来,观台上面欢舟已经拿着玉偶开始叫卖了:
“大公子同款玉偶!试剑大会限定款!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了!”
还真有不少人凑上去买了十个八个,瞧着乐呵呵的。
即墨:“……”
奇渊看着这庄严肃穆的场合里面这些格格不入的笑话,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哪儿吐槽起来比较好了。
但他手中的小玉偶可没有给他调侃的机会。被奇渊捉住之后就不停震动,似乎挣扎着想要逃开。奇渊被欢舟的叫卖吸引过去之后,小玉偶捉住机会,瞬间就开溜了!
奇渊满脸遗憾,毕竟这玩意儿欢舟卖不少钱呢!刚想去追,结果被即墨拉住了。
“奇渊!那些玉偶……似乎是在布阵!”
即墨的观察没有错。
玉偶纷纷落在二十八宫位的指定位置上,动作轻盈而精准,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引导。
随着它们各自落定,胸口蓝色的宝石同时亮起,彼此之间激荡出一缕缕光线,交织成一张绚丽的光网。阵法随之显现,光芒逐渐升腾,笼罩出一个结界空间,宛如一座闪烁着星光的天穹,将天地隔绝开来!
结界内,空间流转,白玉偶静静站立,龙角微微泛光,宛如小小的守护者,带着可爱而神圣的威严,静默中显露出不可侵犯的气势。
玉偶归位,西山少帝张开手掌微微下盖,乾坤袋化作幕布,直接笼罩在了整个结界之上,顿时周围一片漆黑!只有玉礼的声音响了起来:
“本次决赛,不做单打独斗。此阵名为熔虚之境,诸位将回到三百年前落荒山赤峰口,斩幽浮,封吉神。若能封印吉神成功者,夺为魁首。若不能,则以击杀幽浮的数量排先论后。还请各位,量力而行。祝各位平安好运!”
场内的学子:“……”
场外的众人:“……”
万籁俱寂。
直到里面的奇渊苍白着脸,外面的长辈流淌着汗,齐声大喊,里里外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大公子,这对吗?!”
斩幽浮,封吉神。
那是三百年前东山大公子、烛阴神君玉礼殿得以生而入族册的丰功伟绩。
那一年,落荒山百里之内寸草不生,土都是掺杂着无数生灵血肉一片焦黑。赤峰口更是凶险万分,滚烫岩浆喷涌而出,连空气都扭曲着!
即便是烛阴神君自己都不能独自进入,同西山少帝、符离神君和北冥仙子三人才能一同前往。
四人当时皆是神君以上的修为。
现在让他们这群小屁孩儿复刻一遍当年的场景?!也去给吉神泰逢搓搓封印的泥?!
吉神他老人家怕是能被笑醒了!
玉礼淡淡补充道:
“啊……没事!我同符离神君、西山少帝都会一同进入结界,看着你们别搞小动作!不怕不怕,多大点儿事儿嘛!”
即墨:“……这比方才顺耳多了。”
奇渊已经被吓得魂都出窍了。
“不是,他来真的?!要不要那么自恋啊!给自己做周边还不够,还要我们演一出他当年来忆往昔吗?!”
即墨无奈至极,反笑了。
确实像大公子能做的出来的事情。
阵法落定,熔虚之境内景缓缓浮现,四周的景象瞬间改变,仿佛天地被撕裂,拉入了一片充满毁灭气息的异境。
即墨和奇渊各自握紧了手中武器,奇渊那柄名为“谢无痕”的长剑有照亮的功能,勉强给二人笼了片角落的光,得以清晰窥见环境。
他们落在了落荒山山脚处,即墨喃喃道:
“这便是……三百年前大公子他们来的地方吗?”
巍峨却死寂,百里之内不见一丝绿意,焦黑的大地仿佛经历了无数次生灵的祭献,泥土中隐隐透出血红,像是腐肉混杂着枯骨的痕迹。
空气中弥漫着灼热与腥甜,仿佛每一口呼吸都能嗅到死亡的余韵。
远处赤峰口如地狱的咽喉,喷涌着炽热的岩浆。火光不时腾空而起,将天空染成一片猩红,滚滚热浪从山口涌出,连空气都被烧得扭曲,视线因热浪的震动而模糊不清。
奇渊心脏跳动得很是厉害。
这场景……怎么看,都诡异要命了!
他紧紧挨着即墨,两条小龙后背贴着后背:
“三公子,你看大公子的手记最是多!他可曾有只言片语记载过当年落荒山之事?我们能抄个答案!”
即墨仔细思索一番,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大公子没有记录任何关于封印的事情,连一个字都不曾仔细提过。”
奇渊不信:
“不可能啊!大公子的手记放满了藏书阁小半层的位置!那么多的书卷资料里面怎么可能没有记那么重要的事情?!莫不是你看漏了?”
即墨无奈得很:
“是真的没有,大公子从前的手记里面,四之有三都是记录鲛人族相关资料,剩下的就是一些我也无从考证的诗词歌赋!我还没来得及问大公子那都是些什么!”
即墨叹了口气,望了一眼落荒山灰蒙蒙的一片天。
他从前或许不知道大公子为何记录那么详细的鲛人之事。
如今见得大公子身边站着的夫人,倒也明白了。
原是真爱啊。
奇渊急得跳脚:“那怎么办啊!我们这连路都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即墨随手一指:“路啊……好说!”
奇渊急忙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
一片被烧焦的草木荒地里面,莫名其妙被人竖了一块木牌子,木牌子上面还坐着一只小白玉偶。那玉偶虽没有五官,但格外雪白可爱,此刻还贴心地扮出一个向下指的动作,示意来往中人凝神看木牌上的内容:
“赤峰口请往这边走——”
奇渊:“……”
即墨:“……跟着走,就对了吧?”
奇渊气急败坏,快步冲上前就想仔细看看这木牌子究竟有什么机关玄妙。他猛地把木牌子翻了个面儿,只见背面也写着字。
即墨凑上前看:
“想你的风还是吹到了赤峰口——”
即墨:“……”
小玉偶非常应景,给二人比了个心。
两条小龙最终还是踏上了漫漫登山之路。
此地诡谲,御剑之法难以实施。他们只能一路踩着焦土慢慢顺着路牌指引的方向走过去。
奇渊走在当先,问即墨:“一个幽浮都没见着啊?即墨君,你从前见过幽浮吗?”
即墨无奈摇摇头,小玉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他肩头,算是赖上即墨了!
听到奇渊的发问,小玉偶都不禁捂住嘴,虽然发不出声,但还是能看得出是在笑奇渊课业不精。
其实也不难怪奇渊他们这些年纪小的小辈们没见过幽浮长什么模样,那都是在他们出生之前才肆虐下六界的生灵了。
大公子赤峰口封印吉神,杀尽幽浮,几百年太太平平,也没这么多事儿了。
即墨自己也没见过,但听岑夫子教导的时候有过耳闻:
“我没见过。岑夫子说,幽浮是赤峰口周围的怨灵冤魂不散聚集而成,形态飘忽不定,似雾似影。”
“那怎么好认啊?”奇渊气喘吁吁地翻过面前的大石头。
即墨也跟在他后面攀上岩石,一边思索一边道:“岑夫子交代,幽浮由无数破碎的怨灵聚集而成,隐约可见一张张扭曲的面孔在雾气中挣扎浮现,它们的眼眸如赤红之烛火,戾气深重。”
奇渊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在前方响起:“……三公子,你来看看,是不是那样?”
不好!
即墨立刻手脚并用,翻身直接跃起,第一时间赶到奇渊身旁。
谢无痕已经出鞘,当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团灰黑色的浓雾。
即墨想起岑夫子曾经的话:
“幽浮行动时毫无声息,仿佛一阵刺骨的寒风滑过。一旦锁定目标,便会以迅雷之势扑杀而至。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怨气的剧烈震荡,仿佛无数灵魂在低声哀嚎,声音直钻入人心,令人头皮发麻。它们攻击力极强,能将怨气凝聚成利刃,劈开结界、撕裂□□,甚至让生灵的神魂被怨气侵蚀而崩溃。”
而当亲眼所见,即墨才觉可怕。
一张破碎的面孔从浓雾中显露出来,赤红的眼眸死死锁定两个少年,默默喘息着。
叮——
濯浪剑出鞘,只一道剑光之后,那脸已成两半!幽浮尖锐的爆鸣几乎要划破了二人的耳朵,瞬间烟消云散!
即墨深吸一口气,收了势。
奇渊在身后看得目瞪口呆:“三公子!你的这柄长剑,好生厉害!”
即墨抿唇一笑,似乎有些害羞,冲奇渊笑道:“还未谢你。大公子同我说了你为我求剑一事。奇渊,多谢你!”
一直以来……若是没有奇渊的陪伴,他独自一人,确实就真觉得这世间许多事情,都没那么有意思了。
旁人艳羡他得帝君娘娘庇护,艳羡他珠胎圣体、修为天成。
只有奇渊懂他些许孤独。
奇渊没他那么能藏自己的情绪,听这一声夸,瞬间就红了脸!
小玉偶飞身到奇渊身前,点了点他的眉心,又围着他转了很多圈,似乎很是开心。
即墨有些奇怪,此处结界内已是完全照搬了当年落荒山赤峰口的环境,连他们都难以御剑而行,偏这小玉偶行动自如。
兴许是大公子依托它们建的熔虚之境吧!
即墨引回小玉偶,恳求道:
“请带我们去赤峰口吧!”
奇渊奇道:
“三公子,我们不可能封印吉神的!那至少得跟当年大公子一个修为才行,那可是神君修为!试剑大会要拿名次,还不如多斩几只幽浮!”
即墨淡然一笑,浑不在意,只是道:
“我并不在意试剑大会名次一事。既来了三百年前的赤峰口,机会难得,我也想一睹大公子当年之敌,总会有所启发。”
奇渊挠挠头,挣扎了一番,才道:
“走走走!我陪你同去!”
“不用不用……我可以先同你一同斩幽浮的,你爹娘不是特意叮嘱你拿个好名次吗?”
“嗨!要是能封印了吉神,谁还在意那三瓜两枣的!走走走!小玉偶啊!带路!说不定赤峰口幽浮成群结队的,我到时候也能杀个痛快!”
两条小龙就这么直奔赤峰口而去了,玉偶改为坐在奇渊的脑袋上,双手握紧了他额头的两只青色小龙角。
格外神气!
而此刻场外,欢舟正卖玉礼同款玉偶卖得火热,却突然被一人火急火燎拽到一旁去。
欢舟甚至还来不及给人找钱,话都才说到一半:
“岑老!岑老!岑夫子!您这么着急拽我做什么嘛!”
头顶玉冠的秃头夫子如今额头上跑得全是汗,年纪大了,却还这么一番运动折腾,直接累得扶着膝盖喘息了好一阵子,才支支吾吾开口:
“进、已经?已经进去了?!”
欢舟点点头:“刚进去!”
岑夫子气得一跺脚,大骂:
“混账啊!胡来啊!”
欢舟歪头:“大公子启熔虚之境一事难道没跟您说过吗?他不是试剑大会之前特意去找过您吗?”
岑夫子吹胡子瞪眼:“这小混蛋什么时候告诉过我?!连龙骨形化都没告诉过我老头子!我能知道些什么?!我是教过他凡事大胆去做,也没让他胆大包天成这样啊!混蛋!从小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玩意儿!”
欢舟:“……”
她也不好说什么,毕竟玉礼确实如岑夫子骂的那般,从小到大做事随着自己的心来,上到爹娘夫子,下到人云亦云,主打一个挑爱听的听、想怎么来还怎么来。
只能安慰一把年纪的老头儿,生怕玉礼这么一折腾直接给岑夫子阳寿消磨完了:“您别担心,小阿灼跟少帝都在,大公子顾念着三公子,不会出大事的。”
岑夫子怒目圆睁:“大事?!他知道什么是大事吗?!他从来都不嫌事大!”
欢舟:“……”
岑夫子喘着粗气,望着场内结界,咬牙道:
“小玉礼啊……你这命格,谁都看不清楚。小阿灼在你身边之后,我只能借由他的命,参破些许你的劫数。
“此番……当真凶险之极!”
听到他说到此,欢舟的脸色也变了:
“夫子,那我现在唤大公子出来!”
岑夫子摇摇头:
“来不及了。既已入局,哪儿有中途而废的道理。
“我算的那事,只说此事凶险,但还有半句话。
“逢凶化吉。
“要足够凶,才能足够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