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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小黑龙挨打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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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渊人都吓傻了。
哪儿有真这么打的?!
打的还是三公子!
“大公子,手下留情啊!”
而在几乎是他开口的一瞬间,小黑龙如破布一般被玉礼轻松踹上半空,又一记横踢,直接甩去了院墙上,脊背狠狠砸在院墙之上,发出闷响!
而大公子本人只是轻旋半圈,十分优雅地整理好自身的衣袍,凝视着即墨的眼眸里面神色复杂,连眉都微蹙着。
即墨吐出胸口的淤血,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可才起了一半,就又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着,脸色苍白如纸。
奇渊赶忙冲了过去,扶着即墨:“三公子!即墨君!你没事吧!”
即墨嘴角淌着血,满口都堆满了血腥味儿,根本说不上话来回复他。
院墙一旁的门打了开来,奇渊眼里顿时亮起光芒:
“夫人——!夫人!请您同大公子求求情吧!再这么打下去,三公子真的受不住的!”
真不能这么打了啊!
试剑大会才开始几日,且不说三公子虽然直接晋级次轮比赛,但后面的比试只会更加激烈!若是此时此刻那么大一个三公子即墨君被大公子打得半个月都下不来床的话,那还参加个鬼的试剑大会!
奇渊焦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望着即墨布满冷汗的脸,更是快要被吓哭出来了。
三公子……这是哪儿惹到那煞神了?!
明明大会首日的表现极佳,非但没换来表扬,怎的过了几天反而还挨上打了?!
元灼站在门口,抬头同玉礼对视一眼。
玉礼眉头蹙得更深几分,看了元灼一眼,就默默撇开眼神。
元灼只得又看向那连剑都已经握不住的即墨。
即墨伸手拽住奇渊的衣袖,调息片刻,低头嘶哑地道:
“不……不用!大公子……我、我还能……”
奇渊吓得眼睛都通红了:“三公子!”
青禾呆呆看着这一切,也是被即墨这幅被打得完全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的模样给吓住了。
当时轻松几招就化解她所有攻击、反手制住她的三公子即墨君,竟然也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被打趴在地上了?!
虽然方才元灼说是找了打手来替她出气的。
但青禾心里还是涌上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她年纪小,不知道该怎么从头梳理这些。于是在脑子一团乱麻的情况下,青禾还是依照本能作出反应。
她快步穿过元灼身侧,冲到即墨身旁,二话不说就搭起他的手腕,查看起他的伤势来。
即墨珠胎圣体,脉搏却要比寻常的小龙要虚弱上几分,而此刻更是被玉礼不知道暴打了多久,更是已经乱得比她脑袋里面装的思绪都复杂!
青禾打架多,对伤势的判断也自然随着实践而娴熟。可即墨此时此刻的伤……
说是伤,确实都对得上;但伤下又隐隐约约覆盖着灵力流动,逐渐舒缓着他的周身经脉,慢慢愈合着调整着。
真是奇怪。
可他那个脸色……着实难看!
于是青禾也开口道:
“大公子!若是您在同即墨君练习,今日怕已是极限!拔苗助长非是最佳,不如让即墨君先回去休息吧!”
玉礼有些意外,眨巴眨巴眼睛看了小蓝龙一眼,又看向元灼。
元灼望着小黑龙跪地喘息的模样,目光非常复杂。他不知道看了多久,才又抬头,重新对上了玉礼的眼眸,话却是对着两条小龙说的:
“奇渊,青禾,你们过来。”
青禾一愣。
奇渊不死心又求道:“夫人……”
“你的伙伴在替你求情。他们觉得我在欺负你。”
还不待奇渊把话说完,玉礼却是先开了口,打断了他想说的所有话。
大公子缓缓自月满的中庭迈步向前,闲适如人间雅士揽月对酒,丝毫看不出方才打小黑龙如仇人一般狠辣的手段,连声音都没什么起伏的。
“即墨,你觉得我是在欺负你吗?”
即墨咬着牙,没有说话。
奇渊想说什么,却被欢舟捂着嘴拖到一边。
青禾也在看了元灼一眼之后,默默退开到一旁。
玉礼走至即墨面前,居高临下凝视他。
他身形相较于小即墨,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连影子都几乎笼罩了即墨所有。
“我就是在欺负你。”
玉礼不等即墨回答,便直接给了自己的答案,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似乎是在嘲讽。
即墨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握着自己剑柄的手指愈发用力了。
玉礼将自己手里的剑抛起来又抱在胸前:“我没有用白条剑,太铭殿随地捡了把木质的学子剑陪你打。小黑龙,那么不经打吗?你在我手下走了几招?”
即墨还是埋着头,一句话都没有答。
玉礼轻笑,声音都有几分嘲讽了:“你想走几招?你又能走几招?我在你这般年岁的时候,在我爹手下能走招小半时辰,在岑夫子手下能过几十个来回。你呢?”
问完,似乎是故意就要逼即墨一个答案似的,他不说话,就默默等着即墨开口。
山大一样的压力压在小黑龙微微颤抖着的肩膀上,即墨最终还是没能忍得住,声音低哑,如绷紧了一根弦:
“即墨……不如大公子!”
元灼听了这话,眉头也跟着蹙起来了。
果不其然,玉礼的脸色一瞬间就冷冽了下来!
他猛地俯下身来,掐住即墨的脸颊,迫使即墨抬起头来看着他的双眸!
即墨一时间来不及反应,一片通红的眼睛里面那愤怒而不甘的神色根本来不及藏,就这么撞进了玉礼的眼瞳中!
这微妙的情绪被玉礼捕捉到,他却突然兴奋起来,继续道:
“即墨,你是真不如我,还是不敢如我?”
即墨咬着牙,眼尾也跟着颤抖起来。
玉礼却越说越激动:
“你在怕什么?!怕你超过我?!怕超过我了会对不起谁?!我爹娘吗?怕自己若是强过我当年,会对不起我爹娘养你之恩?!会怕有人说你要同我抢什么未来东山帝君之位?!”
即墨眼神蓦地空洞了。
玉礼心下了然:“还真是。这……也太可笑了吧……”
他低低笑出声来,渐渐似乎是压抑不住那满腔的笑声,越笑越大,甚至不禁松开钳制着即墨的手,捂着眼睛笑得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即墨脸被甩开朝一边,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他胸口被压满了巨石,心脏明明砰砰跳,但怎么都喘不过气来。
酸涩,痛苦,逐渐弥散在周身每一根血管的每一端,来回滚烫灼烧着。
被戳中心事,被戳破伪装。
被自己从小最敬仰、最好奇、最佩服的人之一戳破的。
自己像是一个小丑。
“小黑龙啊,小黑龙……自负不是这么用的。”
玉礼笑着笑着,摇了摇头。
他抱着怀中的长剑重新走回了中庭,在月桂树下,风拂过他的衣角,扬起衣袂翻飞。
大公子道:“听阿灼说,你对我很好奇。”
即墨没有说话,只是把头抬了起来,眼泪积攒在眼眶中团团转,却倔强地不肯淌下来。
“好奇就自己来试探,不要跟我遮遮掩掩藏藏掖掖的。拿出你全部的实力,来跟我打一架吧!”
即墨呆住了。
奇渊吓得从地上直接跳起来:“还打?!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三公子真得废了!”
青禾从后面拽着他的腰带把人拉了下来:“大公子这么做有大公子的用意!”
奇渊:“有话就不能好好说?!非要打这么一顿是怎么回事啊!”
青禾:“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奇渊更怒了:“他那哪儿是真心对三公子好!分明是从小欺负三公子没爹没娘的、没人给三公子撑腰做靠山!”
元灼侧头,看了暴跳如雷的奇渊一眼。
奇渊被他救过,对他说话也要比对玉礼更客气得真诚几分,但还是壮着胆子说:“夫人,真不带大公子这么对三公子的!这是公报私仇!”
元灼眨巴眨巴眼睛。
奇渊强行挺直腰板,双手撑着大腿,强行控制住已经吓得打抖的两只脚。
谁都没想到,元灼只是伸出手,向着奇渊的脑袋缓缓而来。
奇渊吓得闭紧了双眼。
果然、果然要打嘴巴了吗?!
他吓得气儿都不敢喘。
谁知道,元灼的掌心落在他头顶,揉了揉他的头发。
他淡淡地道:“你对他,是真心实意的好。在这点上,我甚至不如你。”
奇渊慢慢睁开眼,撞进了元灼那双比英水河还深邃的蓝色眼眸中,几乎要陷进去了。他觉得自己脸已经通红,所有的体温都冲着脑门而去,几乎要冒烟了!
“夫、夫人……”
“不过,还是少去戏楼得好。”
“啊、啊?!”
他们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即墨却突然之间如弓箭离弦,化身残影,举剑冲着玉礼就刺了过去!那力道之大、速度之迅,几乎连夜光都要被剑意刺穿!
剑如闪电在空中碰撞,溅起一阵阵火星,光芒耀眼,瞬间照亮了他们的脸庞。
玉礼轻笑:“这才对。怕什么呢?!”
即墨咬牙:“请!大公子赐教!”
他猛地挥剑,一剑砍向玉礼的胸口,剑锋如雷霆般猛烈!
玉礼微微后撤,身体轻轻转动,脚下步伐如鬼魅,反手一个轻盈的旋转,长剑横扫过即墨的手腕!
即墨几乎立刻抽回剑,手中金色的雷光闪烁,御剑脱手,配合法术,再冲玉礼攻击而去!
凶得很!
俩人交手过招速度极快,肉眼几乎不可察!只得见那月桂树下残影片形而过,剑光石火几乎擦亮了小半边的天!无数长风被锋利的剑破开,无数往来的法力震得在场众人都心下一惊!
青禾几乎是愣愣地看着这打得热烈的一场架。
这……才是即墨君的真实实力吗?!
或许……或许有方才大公子引导而出的理由,即墨君并没有在试剑大会擂台之上动用自己的全部实力。但此时此刻,面对的是大公子,是即墨君自小敬仰又期待的大公子,是那个东山龙族万万年的机缘之人,他终于被逼得可以畅畅快快打这么一架了!
青禾有些想哭。
不知为何。
为自己吗?为即墨君吗?为大公子吗?
她也不知道。
她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什么事情。
这对于从前一直争强好胜、一心一意只觉得实力最重要的她来说,似乎已经有什么在悄然改变着。
总会有人比你强,总会有人比你更厉害。
怎么办呢……怎么办才好?
青禾不知道。
即墨怎么可能真的打得过玉礼?
他剑法虽猛,但明显不够精巧,力量虽大,却失去了精准。
反观玉礼不急不躁,看到即墨露出破绽,嘴角微微扬起,仿佛早已预料到。
不知道几个来回之后,玉礼毫不留情地逼近!
即墨眼见攻击接踵而至,急忙举剑防守,但他的动作显得有些滞缓,似乎有些脱力。
玉礼反手一个轻盈的旋转,长剑横扫过即墨的手腕。
叮咚——
剑光一闪,即墨的剑瞬间脱手飞出,落地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玉礼毫不留情,借势一个翻转,轻盈地扑向对方,剑尖精准地顶住了即墨胸膛!
即墨满身是汗,跌坐在地上,仰头凝视着玉礼。
那滴泪终究还是没忍住,如珍珠一般滑落脸颊。
他哽咽道:“大公子……我输了……”
玉礼没有怪罪的意味,反而是温柔地笑了:
“那不然呢?”
即墨吸了吸鼻子,竟然完全不顾形象地扑向玉礼,抱着他的大腿就这么放声大哭起来:
“哇——!”
这回换玉礼呆住了。
奇渊见得这一幕,也追了上去:
“即墨——!三公子!你没事吧!”
青禾跟着上去,一个扑一个,一长串儿地趴在地上,一个二个都张着嘴号啕大哭着。
玉礼:“……”
谁来救救他?
元灼看着玉礼向自己投来的求救眼光,一向冷若冰霜的冰山美人也忍俊不禁,面容柔和了下来。
终于有几分少年人的模样了。
他也跟着孩子们走到玉礼身边,却更亲切地蹲下身来,右手放在即墨的小龙角上面摸了摸,左手又依次揉了揉奇渊和青禾的脑袋。
即墨泪眼汪汪看着他,眼睛都哭肿了。
元灼轻声道:
“这是小惩大戒。以后要记得,无论对手是谁,用尽全力才是对对方最好的尊重。小即墨,你很优秀,很出色。但永远不必对自己变得很强这件事情感到害怕,知道吗?”
即墨扁着嘴,似乎又要哭了。
这时候,他感觉有一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玉礼不知什么时候扔开了陪练的木剑,捏住了他的肩膀,默默给他传送了一些法力。
他抬头望着大公子的眼睛。
大公子对他说:
“年纪轻轻的,哪儿那么重的思想负担?变强、变厉害,是一件好事,是一件值得所有人为你庆祝的好事。
“从前你不敢展露自己,如今还来得及。
“从前没人给你撑腰,你怕自己会招人非议。
“现在不必了。
“我和阿灼就是你的靠山。”
即墨呆呆地听完了他说的话。
他忽然觉得有些委屈。
从三珠树上掉下来的孩子被称为珠胎,每三百年掉下来的珠胎里面,只有他一个是安安稳稳长大成人,才能被称为圣体。
自有记忆以来,即墨便被这么叫着。
养在昃黎帝君和令虞娘娘身边的时候,他也不免会战战兢兢,寄人篱下。
纵使帝君和娘娘是再好不过的人,他总是觉得……没什么归属感。
不敢做的不好,是因为怕让帝君和娘娘落人口舌;不敢做的太好,是怕给帝君和娘娘添麻烦。
一切看似跟大公子毫无关系,但又千丝万缕。
他小时候不是没过过那种被人欺弄嘲笑说没爹没娘的日子,最年少无知的时候,骂过、打过、哭过、闹过,但自己无能为力改变些什么。
后来大了些,学会了掩藏,便也顺带将这些都藏进心里去了。
可现在居然有人跑来跟他说。
委屈什么,有什么好值得委屈的。打回去,怕什么?!
跟他说这话的人,居然还是那个潜藏在万千机缘中的玉礼。
小黑龙又“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埋头进元灼怀中,又酣畅淋漓地哭了第二回,手还是抱着玉礼的大腿不肯松手。
终于不知道是挨打累了,还是哭累了,就睡着了。
后面跟着的两个小尾巴也是这一晚上经历太多,跟着睡着了。
元灼看着这一长串小葫芦似的孩子们,无奈地同玉礼对视一眼,摇摇头。
玉礼抬手冲天空打了一个手势,不多时,莜莜便踏着月色来了。
神鹿轻屈前膝对两人行礼:
“少君,夫人。”
玉礼抓了抓即墨的脑袋,道:
“莜莜,跑一趟,把这三个小崽子都送三珠树下面养养吧。今夜算是大喜又大悲的,一点儿出息都没有!这试剑大会可怎么办啊!”
他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是掩盖不住地骄傲与愉悦。
莜莜跟着笑了,勤勤恳恳地驮着三只小龙,又踏上了皎月。
玉礼牵起元灼的手,让他好借力起身。
元灼十分习惯,搭住他的手后便默默同他十指紧扣在一起。
玉礼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关切问道:“还能撑得住不?要不还是先化形休息吧?”
元灼在他怀里摇摇头,轻声说:“孩子们的事情处理完了,大人的也该着着急了。”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了青禾口中的娃娃,给玉礼看。
几乎是在看到娃娃的一瞬间,玉礼紧扣着元灼的手就默默地收紧了。
他冷笑:“恶心死了。”
元灼抚摸着娃娃胸膛的鱼眼睛。
这个娃娃……几乎就是在戳他们两人的心窝子。
洁白无瑕的龙角,象征着烛阴白龙。
胸口的洞窟,便是没了龙丹的玉礼。
而那颗鱼眼睛,自不必说,就是元灼作为交换放进玉礼胸膛的鲛珠。
玉礼问:“交代给少昊了吗?”
元灼颔首:“青禾是个好姑娘。”
“三个小崽子都是不错的苗子,不过这回……怕是要苦了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