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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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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你这个姿势不对。”
摄影棚中，我把手中的设计稿卷成桶，敲了两下脑壳，很头痛。
几轮场照拍下来，小白花已经累得头昏脑胀，但还是好言好语地问：
“哪里不对呀，老板。”
我想了想，邪恶地说：“不够帅。”
小白花失魂落魄地对着镜子发呆去了，背影像一朵忧郁的蘑菇，妆娘小姐姐见状过去给他补妆，双手板着这朵英俊蘑菇的伞盖检查妆面。我溜溜达达地晃悠到摄影师旁边，跟他讨论怎么还原我推的中秋节官图。
“马老师啊，我看你也别太较真了。”
摄像大哥真诚地跟我分享他拍cos照的经验：“cos照的完成度，这百分之八十都靠后期，瘦脸拉腿上特效啥的，真人咋可能长得跟二次元角色一模一样，像这小哥这么帅的那可老稀罕了。一般我们出图，都是靠氛围感和打光，摄影师该操心的事儿，你看给那帅哥打击的。”
我沉吟片刻，难得有点良心发现：“这姿势确实有点扭曲哈，你说得也是。”
“对喽，那咱们就这样？拍下一组场照吧。”摄影大哥很欣慰，撸起袖子正要叫上后勤拆布景。
小白花“噌”地站起身，幽幽地飘到我们俩身后：“别拆。”
我和摄影师都哆嗦了一下，不是因为他神经兮兮的闪现，而是他起身太快，眉毛那块飞出去了。
妆娘手里的眉笔“咔吧”一声断了。
“干啥子！什么砍脑壳的爪子嘛！老娘辛辛苦苦画了两个钟头的妆，一哈子给我整成花脸猫儿！”
妆娘气得要背过气去，看上去想把在场的人通通咬死。我抬头望天，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好不容易挖来的心仪妆娘，挨骂就挨骂吧，就当给她顺顺气了。
小白花：“对不……”
“钱多就能糟蹋手艺人嗦？你个瓜娃子哈戳戳的连粉饼都差点打翻咯！老子今天不骂你们，二回还要糟蹋别个！“
小白花本来就蔫蔫的，现在更是快被打击成狗尾巴草了，气若游丝地继续说：“……对不起。”
我一看势头不对，赶紧给管家使了个眼色，一把扶住妆娘，发出沉稳的声音：
“加钱，在座各位通通加钱。老师你再给他妆面补一下，我给你手头的化妆品全换成Promax版，我最尊重手艺人了！”
管家也对小白花循循善诱道：“想一想快到手的工资，老板人傻钱多，只要坚持下去，奖金肯定管够。”
管家你在说什么？
我向他投去谴责的目光，他抬头看天，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一阵闹腾后，小白花乖乖坐下，让妆娘补妆面。
“我一定能还原的，”小白花不敢做太大的面部表情，声音听上去有些含糊，“别拆那个布景。”
本来都已经决定不再折腾你了，要换下一组布景，这样较劲又是何必呢？
我摇了摇头，向那辆放着cos装备的奔驰Sprinter走去。
——
“便携烟雾机，树脂巨剑，3D打印的盔甲……“
管家帮我把重的东西拿下来，我们挤在后座里翻来翻去，试图从这些cos装备里找点灵感出来。
忽然，我在箱子里摸到了什么，我把抓到的东西展开一看，发现是一件蕾丝头纱。
“这是什么，我记得我推没有这种服设吧？”
我疑惑地把那块小布料抖了几下，它上面的刺绣迎风飘摇，做工倒是挺精致。
管家也跟着疑惑地在里边摸了两把，摸出来两根同样精致的带子。我看一眼头纱，又看一眼丝带，还没想明白这是什么，管家劈手夺过我手里的头纱，连着丝带一起丢进箱子最底部。
管家说：“我知道这是什么了，别翻了。”
他打开手机手电筒，把里边的东西拨了两下，然后抬头看我。
“友情提示，”他貌似善良地说：“这是一套的东西，现在已经被拆开了，少了最重要的一件，还需要我再说更多吗？说得太直白晋江会封的。”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我已经懂了。”
我无力地捂住脸，究竟是哪个没节操的家伙拿来的？幸好是我和管家把它们翻出来的，要是其他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来，我有嘴都说不清楚了！
“你找个空闲时间把它们扔了吧。”
我揉了揉脸，沉重地吐了一口气。管家还不肯让这茬过去，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
“你觉得那件少了的衣服，现在在谁身上？”
我：“够了，我总不能去扒别人衣服吧，再说验证这个有什么用，话那么多，你先脱了给我自证清白。”
管家冷笑一声：“我敢脱你敢看吗！”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敢看你敢脱吗！”
管家跟我互相敌视了几秒钟，冷冷道：“……有本事我们一起脱，我才不单方面吃亏，你就是想骗我脱衣服。”
我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他，他有病吗？话题是这么拐的吗？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跟他像个小学鸡一样吵架？
好在我虽然有了钱，还是保留了能屈能伸的宽容美德。
“喂，”我用胳膊碰了碰他的胳膊，试图进行和谈：“我道歉好吧，别再想那件衣服了，管它穿在谁身上呢……看到丝带后，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管家脸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了，有点傲娇地接受了我的求和：“你说吧。”
“刚刚怎么就没想起来呢，小白花做不出来某些姿势，是因为他没经过训练，核心力量差，你觉得给他吊几根威亚怎么样？”我问道。
管家“嗯”了一声，沉吟道：“那我去联系，争取半小时内把设备送来。”
——
消失了一会儿的管家重新出现，一回来就趴到我耳边，偷偷摸摸地说：
“我真的没穿，我可以证明，你要看我拍的证据吗？”
我双手环胸，沉默地盯着他。
管家歪了歪头。
“你怎么还好意思歪头卖萌的？？”我忍无可忍，“至于吗？我说至于吗？？这点事过不去了是吧！？那你说它在谁身上穿着，我今天陪你不要脸一回，你说谁我就去扒谁衣服好吧！”
管家终于偃旗息鼓，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嘀咕道：“难道是我……”
我盯着他轻微张合的嘴唇，心里浮起了一阵很古怪的情绪：管家固然性格放肆，时常越界，但这次并不像是他的一贯作风，他到底为什么要贱贱地跟这件事过不去？
我开口道：“你——”
“老板，”小白花站在我身后，弱弱地说：“我的妆补好了，你看怎么样？”
我瞬间把刚刚那点怀疑抛诸脑后，指挥后勤团队给小白花老师吊上威亚。他似乎是恐高，脸色唰地白了。
我皱了皱眉，我不是个多善良的人，可也没必要往死里折磨别人，我一声“卡”正要喊出来，打算放他下来问他到底行不行。
“我可以的！”
小白花看出来我想让他下来，攥紧了双手，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大声喊道：
“我今天就算是累死在这里，从威亚上掉下来，也要拍出帅照！！”
我：“……”
管家：“……”
妆娘：“装什么啊？装什么啊？？眼睛水给老子含到眶眶头！你这妆今天要是再花了老子真把你一口咬死在这里听到了吗！”
小白花可怜巴巴：“呜呜……”
唉，让这场闹剧赶紧结束吧。
摄影大哥乐呵呵地扭了几下摄像机，镜头定格到小白花身上时，他充满感叹地“哇”了一声，招呼我道：
“马老板，你来看看。”
我低着头去看，鼓风机的风正好将他的头发拂起，露出一双令人难以忘怀的眼睛。
一双我熟悉的，蒙着层浅薄的泪光，瞳仁深处犹如两粒滚烫炭火的眼睛。
我沉默地站在摄影师旁边，目光隔着屏幕触摸那个不存在于现实的角色。光影之中闪过寒霜雨雪，历经春来秋往，就好像他曾真实地活过。我没有笑，但是却觉得，我从没这么开心过。
像一个美丽的梦降临在我身边。
——
拍完后，我们找了家烧烤店聚餐，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席卷了老板的冰柜。
小白花光卸妆就卸了一个小时，脸搓得通红，嘴唇破了小口子，吃烧烤连辣椒面都不敢放。大家都累得不行，几个后勤人员连肩膀上掉的亮片都没力气拍掉了。
摄影师开了罐啤酒，跟旁边人碰了一下，说：“今儿个拍得可真是好，马总也是敞亮人，这钱花得是一点也不含糊。下回有这好事儿别忘了再找我奥，咱下回整个旅拍怎么样，我跟你说，有一回我们去雪山拍，拍得老神了。”
管家接了他话茬，两个人扯得天南海北，我听着他们的计划，仿佛看到了钱从账户飞出去，变成车开上了雪山。我正想说，买车前还是先记得买保险吧，无意间往旁边桌扫了一眼：小白花人不见了。
我站起身，绕过狂加辣的妆娘和被半罐酒精饮料灌趴的威亚师，看到小白花站在店门外，手里抱了个瓶子，咬着吸管慢慢喝。
我走过去问道：“怎么了，一个人站在外边不进去。”
小白花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这是我自带的果蔬汁，我需要保持身材，不能吃太多烧烤，屋里……太香了。”
我今天良心发现的次数真多，又起了一些微妙的抱歉情绪。
我说：“工作条件是不是太恶劣了，你想要表还是包？我给你刷卡。”
小白花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你已经是对我很好的老板啦，而且把我拍得好帅呀。”
他很天真地笑了起来，像是从没经历过什么风霜。
小白花脚尖点着地，说：“我们这一行，有时候要说很多话来讨好金主，有时候又一句话也不能说。这样跟人正常相处，可以想笑就笑，我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虽然会有些不开心，可我不会做别的嘛。”他嘟囔道。
我站在他的角度想了想，善解人意地说：“你知道什么是cos委托吗，可以试试这个领域，二次元一般都比较善良。”
比如我，就有非常人所能及的善良，还会耐心教失足青年怎么回头。
他眼睛睁得圆圆的，很纯良地说：“那姐姐还会再约我嘛。”
“雇主，”管家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交谈，他单手举着笔记本电脑，说：“来看看照片吧。”
我们一张张地筛过去，直到散场，直到我坐在回程的车上，管家静静地凝望着红绿灯，忽然没头没脑地对我说：“不要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