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垮EX-》绮白

11、傻子才会把爱情动作片藏在床下

　　相亲男把门拉开一条缝，他血液冻结，浑身冰凉。
　　客厅里换季了么？地板上家具上盖满了小小的白絮。一条可恨的大尾巴在沙发上奋力摇摆，表明尾巴的主人正在极度欢快中。那只上任房主留下来的老式真皮沙发被开膛破肚，棉絮掏出来扬上天，又落下来，堆积成薄薄一层。房间成了水晶小雪球。
　　那只罪魁祸首半个身子埋在沙发肚子里，咬住里头的弹簧，拉啊，扯啊，甩啊，玩得不亦乐乎。
　　年初装上的新窗帘也给扯下来了，团在地上变成了无法辨认的破布片，东一片西一片搭得到处都是。
　　非红木的桌椅全部移位，木腿上斑斑驳驳重重叠叠的牙痕。
　　相亲男双手双腿都在颤抖，不知道是该冲出去阻止恶犬行凶，还是继续躲在门后。其实，这时候出去除了打扫战场，也没什么意思了，还不如等李小姐回来告状……
　　可在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欢欢就听见了，灵敏的鼻子捕捉到了熟牛肉的香气。它眼珠悄悄朝后一转，果断放弃弹簧，扑向厨房门，撞开门板再度把相亲男按倒在地，用它的口水为他洗去了满头满脸的油烟。李小姐不在，他只能直接向欢欢讨饶，逼得他“呀灭跌”都冒出来了。
　　毕竟人脸皮不如熟牛肉香，欢欢的注意力很快被灶台上的牛排吸引过去，它人立起来前腿扒住灶台，发现美食就在眼前，可散发着滚滚热气。经验告诉它，现在还不能吃，会烫伤舌头的，但是过一阵子热气消失就可以吃了。真是不耐烦呀，要等多久呢多久呢？它在狭小的厨房里转圈踱步，在相亲男的肚子上踩来踩去。后者一动也不敢动，装死，生怕反抗招来更大的折磨。
　　忽然欢欢两只耳朵转动，抬头，舍弃了相亲男，一溜烟跑出厨房，在大门上挠着。
　　门禁系统上的电子铃音响了起来。欢欢对着大门吠了两声，回头对相亲男吠叫，见他一脸搞不清状况还没爬起来，立刻跑回他身边，一口叼住他的皮带头，蛮不讲理横拖出去。
　　相亲男脑袋撞在门框上，痛苦地惨叫，因为无法抗拒挣脱，只好自己扶着门框把身体顺过来，被拖出了厨房。
　　他在狗爪扒拉中捂着脑袋站起来，打开门，下楼去迎接李小姐。
　　欢欢一马当先冲了下去，猛摇尾巴，呼哧呼哧扒在铁门上倾诉短暂离别中它对主人的思念，并且不时回头叫两声催促被踩到内伤的情敌。
　　铁门打开，李可盈捏着一瓶黑胡椒粉，看看欢欢，又看看相亲男，笑容稍微超出了矜持的尺度。“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她很满意的样子。
　　他被蹂躏成一滩泥就说明一人一狗其乐融融了？“李小姐，我是没什么问题，可是养这么一只精力充沛的狗狗，照料起来一定很辛苦吧。”他都快就地蹲下吐舌头邀宠了。
　　“欢欢比较乖巧温顺，不麻烦的。”李可盈收起笑说。
　　如果哈士奇都算乖巧温顺，那么恶魔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我是不是出去太久了？牛排都要凉了？”她往楼上走。
　　“牛排刚刚做好，但客厅可能需要重新打扫……”他又掉队尾了，准备好做出受害者的姿态控诉欢欢的暴行。
　　客厅的狼藉程度在李可盈预料之中。欢欢的破坏力她是心中有数的，不过在家里时一个看不住，也就啃个桌脚，咬坏个塑料盆什么的，发现了立刻呵斥。这回可不同，这回是主人挑唆的，李可盈还用那三分钟时间迅速布置，从公文包里取出一袋欢欢心爱的鸡肉粉，撒在沙发缝隙里，窗帘上，桌脚四周以及所有它够得到的地方，等于是给狗狗的袭击划定了目标范围，就连贴在墙体上的电线也没有放过，欢欢钢牙塞剪，相亲男连吸尘器也用不成了，晚上还得点蜡烛。
　　“真是不好意思，弄坏了家里不少东西。”李可盈打开公文包，摸出一沓钞票，数也不数就放在桌上。她是有备而来的。欢欢出手难免牺牲一些物件，她只是要教训一下相亲男，所以她承担经济损失，只留下精神伤害给他品尝。
　　“欢欢，过来让妈妈看看，有没有受伤。”宠狗狗也不是这么个宠法，自家小子把别人家里拆成废品回收站了，她还担心狗狗在破坏过程中崩坏牙齿折断指甲。
　　相亲男拉好的架子又崩溃了。这不是钱的问题啊……好吧，这里也有钱的问题，但不光是钱的问题啊。
　　“小牌子呢？你又弄丢了？这个月第三块了！自己去找回来。”美女律师在大狗身旁蹲下，扯住它脖子上的皮毛教育。今天好像才五号吧？
　　狗牌虽是小东西，上面刻了欢欢的名字，是定做的，老丢老丢也麻烦。
　　欢欢原地打了几个圈，忽然跑进了房门虚掩的卧室。
　　相亲男又差些坐地下。他记得自己早上是把门带上的，这只狗不会聪明到会自己压下门把手开门吧？这么说它已经进去过，已经祸害过里头了？他赶紧跟在李可盈身后走进卧室。
　　撞进眼来的是一张光秃秃的床垫，床垫上赫然躺着他在漫漫长夜里告慰寂寞用的几张盗版爱情动作片光盘。他三步并两步抢上前捡起来塞进怀里。
　　晚了，李可盈已经看清楚封套上的图片了，也看清楚了被褥的去向。
　　床下缝隙里，露出被子的一个角。欢欢咬住布料，往外一拖，皱巴巴的被褥和一股榴莲特有的气味一齐鼓荡而出。
　　哈士奇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果然是无与伦比的。李可盈离开后，它在鸡肉粉的诱惑下毫不动摇，决心先处理掉榴莲。藏在窗帘后没用，于是打开卧室门，把榴莲叼进去，塞在床下缝隙里，把被褥扯到地上，塞进缝隙阻止臭味继续飘散——卧室的窗帘也不能幸免。这样榴莲臭味问题就算解决掉了，然后，它才回到客厅，专心享用鸡肉粉小点。
　　果然一只深蓝色瓷釉大狗牌卷在被子里了。床体和被褥都没有遭到进一步破坏，如果不嫌弃榴莲气味的话，那么晚上起码还有铺有盖能躺平。
　　李可盈帮欢欢戴好狗牌。欢欢跳起来跑出厨房，跑进厨房。它可没忘记灶台上的美餐。这会儿热气不冒了，可以吃了。它连同盘子一起叼到地上，开始享用。看来确实滋味不错，它狼吞虎咽，吧嗒吧嗒，吃相和相亲男有点像。
　　等欢欢吃完三块牛排，把头抬起来时，李可盈微笑着对相亲男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谢谢某先生的款待，我们今天过得很愉快。”
　　辞令，外交辞令。你们搞破坏搞得很愉快，看好戏看得很愉快。相亲男很悲剧啊。
　　“李小姐你看，你还没吃呢，要不我们出去吃……”相亲男觉得这场面试又悬了，忙努力挽留。
　　“不用了，还有约。欢欢，走了。”她这一次一叫就灵。第四块牛排吃到一半的欢欢叼着牛排跟上了李可盈的脚步。
　　主人语气中的微妙变化，狗狗最清楚了，这次不是开玩笑的，是真的要走了。
　　相亲男送李可盈下楼。欢欢在门口趁着他们告别的机会把剩下的半块牛排吃完。
　　李可盈看着相亲男，忽然说了一句：“对不起。”这是原来没有准备好的台词。
　　难得他被这样欺负都不生气，还想留她吃饭。她的良心底限比方尽思低，比华琴白茧儿高多了。她从公文包里取出牵引绳，给欢欢穿好，牵着它离开了。
　　明明有绳子的，为什么刚才不牵？相亲男隐隐有些明白了。
　　经过半天折腾的相亲男回到家中，还要打电话请物业来修电线，收拾一塌糊涂的房间，还要洗脸换衣服打扮打扮，第四场面试等着他呢。
　　解下小围裙，换上偏正式的休闲外套，对镜子捋一把头发，看看时间，赶路还是很紧张的。浑身无力的感觉悄悄趴回他的背上，这场感冒还是挺严重的，猛犬惊吓驱病时效性不长。
　　他对着镜子那张憔悴的脸鼓励自己：最后一场了，一定要撑过去，不能失约啊，白小姐那头已经失约过一次了——原本是充满诱惑的一次约会，似乎挑动不了他倦怠的神经了。似乎他是个尽责任的好男人，一诺千金，不让佳人寂寞才强拖病体赴约。他被自己感动了。
　　美女总是要搭架子的，即使不小心来早了也会找个拐角猫着，等对方到了以后才假装姗姗来迟，造成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效果。白茧儿比约定的时间晚到十五分钟，其实她已经在对面的咖啡馆里喝掉了两杯咖啡，把睫毛刷了又刷。
　　“对不起我迟到了。”她作出急忙赶场的样子。这回裙子似乎比上回还短了一公分。灯下看美人美人更美，一双美腿在彩色大屏幕和电子管灯光的闪闪烁烁里更加妖娆。
　　相亲男的头更晕了，脑部的血液义无反顾离开原来的岗位，往下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