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垮EX-》绮白

12、她们都不错，是你配不上

　　热恋中的男女去看电影，看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人坐在一起卿卿我我，表演甜蜜给路人看。
　　相亲中的男女去看电影，看什么很重要，因为没有话题继续交流的时候，电影情节可以救场。电影内容越小资越好，越装越好，顺带展示你的品位；轻松搞笑的爱情喜剧也可以，因为没话说了可以傻笑，表示你嘴巴很忙，所以才不说话；恐怖片也行，有意向的一方可以在惊悚镜头出现时对另一方做出一点亲密的举动，但这对没有意向的一方是个困扰。
　　白茧儿指定的片子是《外滩佚事》。神啊，大概只有S城的土著才会对本城的这段光怪陆离的过往津津乐道，什么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的，什么百乐门仙乐斯，什么落地长窗留声机背带裤苍蝇能劈叉的小分头，像个四十岁的女人不肯忘记她追求者如云的少女时代。
　　相亲男在那场电影里感兴趣点也就是周璇的脸蛋身材，白茧儿的腿。虽然裙子比上回还短，可电影院里乌七抹黑，放着让你看你也未必能看清。
　　眼睛适应了黑暗后，还是可以看清左右位子上的人脸的，也能看见白茧儿专注地盯着荧幕，一条腿放松地架在另一条腿上。
　　他决定尝试一下，慰劳他缺血缺氧可怜的小脑瓜。他又开始摸摸索索地弯腰了，不知道借口是鞋带松了还是东西掉了。在他的脑袋运动到与座位一个平面时，白茧儿漫不经心地换腿，不小心膝盖一下敲在他的腮帮子上，把那颗猪头撞开。碰撞很猛烈，相亲男整个上半身都被带动着改变了姿势，最终面朝相反方向一嘴巴贴在邻座的腿上。
　　邻座是个大象腿的胖女孩，被撞的瞬间抱着胸弹跳起来神经质地尖叫。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相亲男捂着腮帮子站起来解释。
　　一片萤火虫那样忽明忽暗的眼神，屏幕上的光亮照到人的眼珠子上反射回来的，或者是白眼球多了点。没有见过那么没有公德心的，在电影院里大叫大吵，妨碍别人看电影，当然，就当胖女孩是被骚扰了，她尖叫无可厚非，要怪就怪骚扰她的人。所以这个捂着腮帮子的男人才可恨，害大家看不好电影还在其次，你看看他什么口味，连XL号裤子都包不住的肥腿也不放过！
　　胖女孩坚信自己被占了便宜，不依不饶的指责引来了影院值班保安。两人被请出去讲清楚。其实大概保安们也不大相信胖女孩是被骚扰对象，更愿意接受相亲男的说法……他实事求是地说，他去捡东西，然后被另一边座位上的膝盖撞飞到这边的大腿上……虽然巧合得不像话，也比前一种说法合理多了。
　　相亲男买了份爆米花，重新回到放映厅里，把爆米花递给白茧儿。
　　白茧儿顺手接过来，捧在手里，似乎根本没意识到他走了又回来了，也没意识到有人塞给她一筒爆米花。
　　相亲男侥幸又失落。仰靠在椅背上叹长气，回想自己这两天来三场约会的遭遇，霉运罩顶，现在这一场算是最风平浪静的了，大象腿的小风波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说不定这就是个兆头，预示着他和白小姐最终能走到一起。
　　白茧儿是四场约会的压轴戏，当然是不可能放他平平安安过关的。不过既然是收官阶段，那也就就开始做些整理运动，主攻精神了。
　　“某先生，下一次去游乐场吧。”她看似不经意地说，头也没回。
　　相亲男颤抖了一下，眼泪几乎落下来。
　　“听说那里的鬼屋挺有意思的，网上说居然有人在里面被吓失禁了。”果然她是不过放过这一节的。
　　“网上的东西怎么好乱信呢。”他主要是没脸再去鬼屋和那里的工作人员照面了。
　　“据说是鬼屋的工作人员扯的八卦，有照片的。”白茧儿差点笑场。
　　所谓有图有真相，总不可能是自己被架起来往外走的照片吧？难道是他们回去清理地面的时候……相亲男没有勇气重现场景。他凑过去一点，小声说：“也许那人不是被吓失禁的，正好肠胃不舒服呢？”
　　“那就不要自不量力嘛。有多少份量干多少份量的事。”白茧儿主要就是为了拿这句话点他。
　　相亲男不是很明白，或者认为白茧儿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话里有话。
　　“我……主要是怕白小姐被吓坏。”他不自觉地申辩，难得他还记得谈话一开头的主题。
　　白茧儿哗啦，抖了下爆米花，代替冷笑。
　　“说起肠胃不好，网上还有帖子也说了个八卦，说在一家糕饼店的洗手间里，有人居然把马桶拉堵了……”不用提“HONEY HUT”了，细节太确定反而不像是道听途说。
　　“居然有这种事？”相亲男装吃惊，“其实拉肚子的人也挺难受挺可怜的。”
　　“嗯，是顾客上去八卦的，说是拉肚子的人毫无道理抢他的蛋糕卷吃，立刻现世报……”
　　相亲男破功了，“谁说是抢蛋糕卷吃，分明是自己吃自己的，那个八卦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后来不也拉得一塌糊涂么？”
　　白茧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追问，就是看着。聊天聊到现在一直是臭烘烘的，再小声四周一圈观众肯定是听见的，说不定都在窃笑不止。要不是黑灯瞎火坐在电影院里，她才没有勇气口无遮拦。
　　“白小姐，很喜欢看帖子啊？还有什么有趣的消息没有？”相亲男毫无技术含量地转移话题。
　　“哦，还有一个帖子，是个养狗的女人写的，说因为自己的狗不喜欢，已经吹掉好多个男友，这次终于找个一个称心的，她的狗很喜欢对方和对方做的牛排，很期待下次再去吃的样子……”
　　相亲男豁然立起，被三百六十度瞪了一圈后，颓然坐回去。
　　“不……那狗和对方处得一点都不好……老天保佑，不要有下次了。”他喃喃。他不是傻子，从白茧儿的三个八卦帖子里终于咂摸出了味道，网上那么多八卦，她怎么别的不说，专挑了和他有关系的三个八卦说呢？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了吧？
　　黑暗里，他脑海中用想象力补齐的白小姐的美腿烟消云散，他紧张地搜索解释的辞令。
　　“在遇到光明和正确之前，总要在黑暗和曲折里徘徊、挣扎、求索。毕竟那是一件人生大事，我要寻找最美好、最适合的那一个阶梯，把我人生的道路走下去，现在我找到了……”他把三心二意贪多嚼不烂美化成了多么诗意的痛苦啊，而白小姐是带他走向光明的女神。解释给了，马屁拍了，手段不错。
　　听见他作诗的人牙都倒了，后面一个直撅撅的天津口音：“我说，你们要演戏上外头演去，我们里头正看电影呢！”
　　好吧，这顿表白的缺点也是有的，连观众都听出台词化，戏剧化来了。
　　又冷场了，相亲男觉得话题一旦展开，中途截断是件难受的事情——好不容易才和白小姐进展到“深谈”的。他另起了一个头：“白小姐周末去香港玩得开心么？”
　　他还记得白茧儿架子很大，把他的约会从周一一路推到了周日，还是从香港游的日程里挤出来的。
　　白茧儿叹了口气：“本来是满开心的，可后来就不开心了。”
　　“什么？”
　　“下周要参加一个酒会，本想趁着这次大血拼把小洋装一起买了。可惜最终一件都没有买。”
　　“哦？没有看中的么？”
　　“有看中的，还一下子看中了四件，试穿了都很好看，决定不下来要哪一件。”
　　“那就一起买下来嘛。如果心疼钱，我可以赞助一件，只要白小姐让我做你的男伴带我出席就行了。”相亲男非常自信地建议，慷慨，又深情。
　　“钱不是问题，问题就是没有钱。一件小洋装就要我半年的收入。”
　　相亲男沉默了。
　　“四件都买下来？也没有那么多酒会好参加，藏在衣柜里，藏着藏着就过季了。穿件去年款的衣服去场面上，那么多眼睛一看就看出来了。”
　　“那就只能买一件？”
　　“是啊，经济能力只允许我买一件，实际需要也只能是一件。浪费了一个小时，犹犹豫豫的，结果喜欢的四套衣服都被别人买走了。”
　　相亲男低头，他一个喷壶嘴，不适应别人含沙射影讲道理。
　　白茧儿也扭头看电影，不说话。
　　片终，灯光亮了。相亲男站起来，他看到白茧儿平静的脸，也看到正前排三个位子上站起三名女子，转过身。华琴冲他摊手幸灾乐祸地笑，方尽思含笑点头致意，李可盈没有笑但似乎还有点歉意。三女亮了一个相，开始退场。
　　白茧儿把原封未动，已经凉了不再松脆了的爆米花还给相亲男：“某先生，人和衣服还不一样。一个人当然可以拥有很多衣服，但伴侣只有一个。选择是双向的，哪怕在选择阶段，也要表示诚意，否则你出局。另外，不是所有好东西都适合任何人。比如爆米花很好，但是我在控制体重，不能吃。比如这些姑娘条件都不错，但是你配不上。”
　　说完，她也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