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垮EX-》绮白

10、女人养了狗还需要男人吗？

　　一个最多煮过泡面的人，如何做出一顿撑得起场面的大餐呢？答案是西餐，西餐远不如中国美食那般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比较容易上手。尤其是牛排，只要用牛排做主菜，配两颗西兰花装盘，用色拉酱打上格子就很好看了，再开瓶红酒拉上窗帘点上蜡烛，小资情调也来了，李小姐对他的厨艺考试也能对付过去了。你换中餐试试？费那些工夫也就顶一个杭椒牛柳，对着两碗白莹莹的米饭，要打动挑剔冷峻的李小姐，这不是自己找抽么？
　　给李小姐打电话发消息，说明路线，地址具体到门牌号。把冷冻牛排扔在脸盆里解冻，然后擦干净灶台，铺开锅碗瓢盆，伪造他自己动手腌制牛排的现场。反正他约的是午饭，在李小姐到达前有足够时间摆好样子。虽然房子地段在市中心，可房子太老，很不体面，他也有几分心虚，决心孤注一掷打好这场攻坚战，只要征服了李小姐的胃，以后结婚可以重新买一套新婚房……两人一起攒首付，一起还贷，应该不成问题。
　　日上三竿，相亲男不大熟练地在围裙上擦干手，打算打个电话去问问李小姐还有多久到，手机响，短消息来了。李小姐说她已经到楼下了，请他开下门。
　　然后可视电话的门禁系统响了起来，那个系统线路出问题很久了，只能起个门铃作用，视讯对答和门锁开启功能失灵，来了人还得亲自跑下去开门。他正好让对方第一时间看到自己充满诚意的围裙造型。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相亲男在一楼楼梯上停住，诧异地听着附近传来急促的喘气声，他爬楼梯不喘啊，谁在喘？
　　搜索一顿无果，他往下走，喘气声离他越来越近了，好像就在门外，难道是李小姐哮喘病发作？那就麻烦了，讨个有这种毛病的老婆挺麻烦的啊……他犹豫了，但还是伸手去开门，视线随意地往下一掠，穿过绿色铁门下部的栅栏格，看到了黑底白条麻料裤子，还有四条毛茸茸的腿。
　　他也来不及反应，门已经被他打开了。
　　呼哧呼哧声瞬间拉近，热烘烘扑面而来。他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扑倒在地，一只可怕的野兽伸出猩红舌头舔他的脸，舔得他眼睛都睁不开，一脸怪异气味的口水。
　　“某先生你好。”李可盈还是公文包造型，不过看起来包轻了不少，大概今天里头没有放文件。另一只手上拎着一个大无纺布袋。她相当客气地向地上的受害人打招呼。
　　“李小姐，这是什么？快弄开弄开！”相亲男已经是一朵被蹂躏的小花了。
　　李可盈微笑，“欢欢，到妈妈这儿来。看起来它很喜欢某先生，这下我就放心了。否则，我会重新考虑结婚对象的。”
　　欢欢是一只半米多高的雄性哈士奇，灰毛白脸，标准三把火面相，耳朵很精神地竖着，眼球上宝石蓝色眼仁多，黑色瞳孔缩成一点点，瞪人的样子有点可怕。哈士奇是所有犬类中血缘与狼最亲近的品种，外形也最像狼，甚至也有半夜嚎叫的本性，乍一看把相亲男吓了个半死，还以为是动物园的狼跑出来了。其实它们是温柔和善的，就是太热情好动，又淘气又爱恶作剧。
　　叫欢欢去吓人最合适了。得到主人的暗示后，它自己考虑了几秒钟，认为这是一个新的有趣游戏，于是达成了默契。李可盈用敷衍的口气制止它，它是轧得出苗头的，索性当做没听见。反正哈士奇总是太有主见，服从性出了名的差，它那狗妈可以心安理得把一头烂账都扫在它身上。
　　欢欢把相亲男暴露在外的皮肤都舔了一遍，直到怎么舔都是自己口水清洗过的味道，没了新鲜感，才意兴阑珊地从他身上跳下来。李可盈尽了喝止的义务，也做样子拉了拉，没拉开，不关她的事。
　　相亲男欲哭无泪地爬起来，满身梅花脚印，刚才被热乎乎的舌头舔过的地方凉丝丝的，皮肤在绷紧。不过头痛鼻塞似乎好了许多，病灶也经不住猛犬的冲击，寒气变作冷汗排出体外了。
　　“对不起来晚了，车开不进小区，花了一点时间找停车位。”李可盈开口，明是道歉，暗是抱怨小区设施陈旧，房子破烂，居然还是一梯多户的老房型。她对欢欢袭击相亲男的行为没有表示任何歉意。
　　“电话里没说狗狗要来啊……”相亲男的看了眼还在呼哧呼哧的大狗，这个下马威吃得结实。
　　“我很重视欢欢的意见——某先生，你不请客人上楼么？”继续表示无辜。
　　相亲男心有余悸，不敢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欢欢，哪知他颤巍巍一转身，欢欢就蹿上楼梯去了，欢快敏捷地给女主人开道。它居然知道这个男人所居住的楼层，在那一层楼梯口停下来，给女主人指路。大概是从气味判断的。
　　这个女人拥有这样一只狗，真是如虎添翼，她还需要一个男人么？哦，是的，狗不会做饭，也不会换灯泡，需要一个人和她一起买一套大房子。
　　相亲男暗暗鼓励自己，加油！他打开门，把李可盈让进去，说了句“不用换鞋了”，又去厨房端出洗好的水果。
　　李可盈站在房间中央打量一下四周。装修风格很老式，家具和地板磨损痕迹明显，没有传说中的红木，应该是上一个房主手里买过来后就没有动过。客厅还算整洁，主人近几天收拾过，心还是满诚的。她把公文包放在沙发上，打开了无纺布袋，拎出里面的塑料袋，打开塑料袋，一股神奇的气味立刻充盈了整个房间。
　　那是一个打开的大榴莲。
　　相亲男闻到这股似曾相识的气味，被勾起了前一天的伤心回忆，当场热泪盈眶。
　　“我和欢欢都很喜欢吃榴莲。”李可盈把袋口撑开，整个袋子放在茶几上成为臭源。她说的话一半一半的。她可能还能吃几片，但在她打开袋子的瞬间，欢欢卧倒在地，鼻子紧贴地板，贪婪地嗅取没有被榴莲污染的空气。猛犬造型大打折扣。
　　“我……没有吃过，不过，似乎挺不错的……”相亲男违心地敷衍，“我去弄牛排，李小姐请在客厅里坐一会儿，吃点水果，看看电视，午餐马上就上来。”他逃进厨房了。
　　不出三分钟，李可盈也进了厨房，无所事事的样子，垂着两只手晃来晃去像根卖不掉的甘蔗。“需要帮忙吗？”傻子都听得出她只是随便说说，她是来监督抽查的，好比领导调研指导企业生产线，虽然没有专业知识，也能给出高度形而上的要求。
　　相亲男用冷水冲洗了脸和手，正在摆弄平底锅。他怕李可盈看出他伪造现场的破绽，正打算硬着头皮上，听见那么一句，忽然有了主意。他在凌乱的灶台上碗柜里一顿翻找，一拍脑袋，“忘记买黑胡椒了！李小姐，可以麻烦你下楼买一瓶黑胡椒吗？出小区右转走十分钟就有一家超市。”他打算把李可盈支出去，别盯得他手忙脚乱，一会儿再不小心把牛排甩上天花板。
　　“好吧。我把欢欢留在这里，请帮忙照看下，它不能进超市。”她居然答应了，转身就走。
　　其实相亲男想叫住李小姐，婉转地请求她牵着狗去，可对方的理由是很充分的，狗不能进超市，而且只要他躲在厨房里直到李可盈回来，应该不会受到伤害吧？哎，等以后征服了李小姐的胃俘获她的心，就要排除异己，弄走这只狗。
　　他后脑勺上没长眼睛，否则就会看见李可盈微笑着对欢欢努嘴，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欢欢把下巴平伸搁在地上，眨眨眼睛，咧嘴给了个邪恶的眼神。这小子若是个男人就不得了，深蓝色的眼睛太迷人了，还蔫坏蔫坏的。
　　油在平底锅里渐渐冒烟，相亲男用筷子夹起牛排，小心地投入锅中。滋啦——热油飞溅，烫到手背，把他吓了一跳，手一松筷子落地。赶紧捡起来在水龙头下冲一冲，接着翻牛排。热油沾到筷子上的冷水又一次滋啦滋啦乱叫，油烟气蒸腾，扑了他一头一脸。
　　按照攻略上指点的，血水流出，两面都变色就做好了。第一次的试验因为掉筷子的干扰而失败，火候过头，全熟。夹起来放在盘子里，继续煎，他要八分熟的，需要精确控制翻面和夹起的时机。此时此刻他才无不自豪地总结得出：为什么全世界的高级大厨都是男性？因为男性对时间和技巧的严谨精准的把握，女人这种感性动物永远无法控制质量的平稳。
　　他乐在其中，几乎忘记了煎牛排的目的是讨好李小姐。
　　肉香洋溢在厨房，他还真是满有厨艺天分的。
　　装盘，关火，撒盐。蓦然发现西兰花还没有处理，攻略上也没有说要怎么做，索性就洗洗干净切了两小簇下锅串熟，摆在盘边配颜色。
　　直到这时他才听见了门外的动静。刚才手忙脚乱，眼睛盯着油锅，耳边是热油爆响，心里是李小姐，进入了化境，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了。火一关，锅一冷，他脑子也激灵灵清醒了。
　　客厅里似乎有一支拆迁工作队在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