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皎皎

2、第二章 上

　　师兄这次出门，是为了东部赵州发生的妖物伤人吃人一事。
　　茫茫寰宇，三界之中，妖魔自有其所，通常来说和人类互不干涉。偶尔有热爱人间热闹与人混居的妖，通常也不会害人，但例外总是存在的，近些年来尤其如此。妖物比人长寿，均有法力，普通人难以抗衡，于是就有了我们这样的修仙子弟用武之地。
　　走过悬空的白玉石桥，我们踏上了通往无为阁的道路，派中十分安静，衬托的师兄声音低沉。过往的弟子见我们走过来，躬身行礼。说起他此行除妖的经过。
　　十日前，派中已经去了以文庆为首的三位年轻子弟前往赵州除妖，文庆是下辈弟子的佼佼者，本以为他就能将事情果断解决，不料三日前，文安来信，说那妖怪相当难对付，隐藏行踪的手段十分高明，他们三人无能为力，牺牲者日复一日增多，师兄这才亲自出马前往赵州除妖。本来我应当和他同行，不幸被关了禁闭。
　　师兄到了赵州的第二日，顺着蛛丝马迹查到了那妖怪的下落，方才知道那妖物是条蛇妖，食人骨肉之后披人皮肖人形状，将妖气全部隐藏。但不论那妖怪多么凶狠，还是被师兄斩于剑下。
　　我莞尔：“我就知道，只要师兄出马，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这绝不是我偏心夸奖。师兄的剑术直逼几位长老，我曾经看到他和师尊切磋的时候，往来数百招而不露败像。没想到，师兄却不像往常那样摇头一笑，表情变得肃穆，两道浓黑修长的眉毛微蹙，墨玉般的眸子有静静流淌的光。
　　“不是，”师兄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切不可如此说。”
　　“怎么？”
　　“阿赢，我不像你说的那么厉害。”师兄双目微合。
　　“这次降妖并不顺利。”
　　“有意外？”我当即站住，紧张的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师兄，你没有受伤吧？”
　　他静了一瞬，“我犯了个大错，险些枉送一条人命。”
　　我松了口气，“既然是险些，就没有真正犯错。师兄你不用太自责。”
　　师兄没有答我，轻轻放下我的手：“你先回静堂休息，我有事回报掌门。”

　　静堂是弟子们休息的地方，按照九宫布局，占地广大，分左右两厢。女弟子们住在左侧，毗邻着鉴湖。
　　所谓“静”，却也名不副实。晚上就寝时分分外热闹，只有白日还有点“静”的模样，青山绿水，在日光之下柏翠氤氲。
　　千城派的修行，向来极有规律。早上有统一的早课、如太乙、技击，驭灵，丹汞，符箓，物鉴等相关，午后则是弟子选择自己擅长的项目跟着师父修行。
　　而我的师尊，动辄云游四海，一年内在昆山的时间也不过三月，教授我的任务多半落在师兄头上。
　　师兄长于剑法和法术，而我更喜欢物鉴符箓，他能教我的着实不多。
　　因此师兄不在时，我堪称整个门派里最闲的人。

　　我的房间不大，家具寥寥无几，一眼可窥全貌，没什么好久呆的。
　　我拿起枕边的长笛，去往鉴湖。
　　鉴湖浮桥入口有一片竹林，结果恰好碰到文庆云霭，他们刚从竹林的小路上走出，看到我时，似乎吃了一惊。
　　我脑子里还是刚刚师兄的那番话，只觉得真巧，立刻叫住他们：“真巧，我有事问你。”
　　文庆白皙的脸颊发红，不知为何显得有些紧张，“啊？什么？”
　　云霭奔到我身边，拉住我的衣袖，声音可怜兮兮：“小师姑，我们——”
　　“文庆，你们去赵州一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盯着文庆，“师兄刚刚同我谈起，说他犯了错，险些枉送一条人命。”
　　文庆怔了半晌，“啊，小师姑你问我此事？”
　　“不然你以为我问你什么？”
　　“没，没什么，”他定了定神，“并不是师叔的错。那蛇妖太善于隐蔽行踪，师叔带着我们追踪一日，终于在当地一家姓苏的人家寻到它的踪迹，把蛇妖控制在五方结界中。依照常理，那蛇妖绝不可能逃脱，但不曾想到它忽然异化，挣脱结界，伤了苏家的小姐。”
　　“异化？”
　　“是的。结界中蛇妖现出原形，是身长十丈的黑蛇，异化之后忽然长出角，生了翼，顿时妖力暴涨。我们觉得，看上去……”文庆迟疑着，“很像龙。”
　　云霭大惊：“龙！？”
　　“大惊小怪做什么？”我拍她的脑袋，“龙乃上古神兽，居深海之中九天之外，凡人欲见一面而不可得，怎会化妖？那妖物善肖他人形状，看上去形状相似罢了。”
　　文庆点头：“师叔也这么说。”
　　我静思半晌，问：“那妖怪是否还有九头？”
　　“九头，这倒没有……”文庆一愣，“啊！仔细想起来，我们多次砍其头而不死。”
　　“几次？”
　　他屈指默算：“九次。师叔和我们师兄弟三人砍头的次数共九次，那蛇妖方才死透。小师姑，你怎么知道？”
　　“我似乎曾经看到过类似记载。”
　　云霭大奇：“啊，那是什么？小师姑你授课的时候可没提过。”
　　“天下之大，物无穷尽，”我随口说，“凡人有生之年，又怎能看尽？”
　　心头却隐约不安，往藏经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