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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风云第三 ...

  •   夜入子时,玉兰摇曳,坠于青砖犹如凝了一地白霜。喝了几勺药,他昏昏沉沉睡去,复头晕目眩醒来,唇边抵上一颗葡萄,花叹艰难睁眼,睨视于眼尾:“怎么回来了?”

      说这话时,有气无力,恍然中,他竟听成了撒娇。

      云破月将葡萄推入其唇齿间,侧首去够药瓶,道:“不是什么难查的消息。”

      “北境边城一贫如洗,没什么好问,”扶他坐起,云破月瞥见他脸侧醒目红痕。先前一心着急救人,便没注意到。如今认真看着倒觉得分外骇人,垂下鸦睫,“破相了?”

      抚上脸,触及伤口,疼得花叹“嘶”了声,笑得勉强:“不过是划了道口,不碍事。倒是小殿下才初入北境,眼下匆忙归京,陛下那边不好交代吧。”

      正欲搭话,严隽推门而入,凑至耳边说了什么,云破月不屑一笑,闻言道:“废物。”

      严隽低首推到,并未反驳。手背覆上温热,是云破月再度裹住他泛凉的手,心尖一痒,下意识正要抽回,就听云破月语气轻蔑,回应道:“父皇那边本殿事先派人提前传过话,不用担心。”顿了顿,略显烦躁地看向严隽,续话,“你走吧,本殿暂时不罚他们。但需有主动领死的态度。”

      面露菜色,严隽轻应,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花叹旁观得云里雾里,弱声道,“为何发火?”
      “影阁办事不利,枉本殿一腔心血,竟连个人也护不住,”掌中冰凉,云破月皱眉,“如何,还难不难受?”
      他这句回答算是明示,岂有品不出来的道理。惊讶于居然愿意吩咐心腹暗护自己,花叹掀起眼帘,视线落在云破月尚未舒展的眉宇,温声细语:“其实你不必——”话音未落,云破月忽倾身拥他入怀,唇埋入他的颈窝,闷声截断:“若我晚至一步,你如今已经死了。”

      花叹被抱得猝不及防,错愕瞬息。迟疑片刻,抬手抚着对方微弓的脊背,硬着头皮安慰:“承蒙殿下关心……”

      “你认为我费尽心思保护你,仅仅是因为关心?”

      花叹一愣,扯唇略过:“经小殿下传话,那明日上朝必定凶潮暗涌。可有应对之策?”

      云破月在心底自嘲冷笑。
      这话题转的,深涉朝堂中外的老臣都没你能耐。
      随即抬眼,侧首,久久凝视花叹月貌容颜。

      捱不住这般火热的注视。花叹垂眸,轻声嘀咕:“看我做甚。”

      “我困乏了,”云破月抱他倒回榻上,扯来锦被,含糊道,“睡吧。”

      月色流入绮户,风月高悬,玉兰低垂。几个时辰后,晨曦将至,一片山光水色中,花叹先一步睁开双眼。窗外投进清澈日辉,卷铺于腰腹,暖意蔓延至指尖。春风拂过白玉兰,雪白花瓣飘落榻沿;入目头顶纱幔悠扬,掠越眉眼。动一动臂膀,仍旧被身侧之人压于膛下。
      花叹呼出一口气,翻身,正欲将他推开抽出手,结果云破月一同翻身,冷不防鼻尖相撞,下一瞬,唇瓣相含。

      唇瓣…相,含???
      霎时双目圆瞪,后脑酥麻一片,花叹急忙后退,却发现——云破月正放弃斯文,有意无意啄吻,甚至还探.舌.入.唇。

      他怔住了良久。

      久到……原本的瞪目惊吓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安宁沉着。他长睫半掩,静静地看着他,任由、近乎带有纵容意味,让云破月肆意亲吻,双手回抱,不阻不拒,坦坦荡荡。

      直到云破月亦睁开了眼。
      终于舍得分开。花叹急促喘息,还没来得及说话,云破月扬唇,对他笑了笑:“早。”
      “……”花叹平缓一下气息,低声道,“嗯。”

      尾音消散,花叹坐于榻上,迷茫良久才用指腹碾过滚烫的唇,泰然自若:“小殿下,你真够狠。”

      “更狠的远在后面,”看着花叹走向屏风后,云破月一腿垂地、一腿支于榻沿,指抵梨木细柱,混不吝地,“花大人,可要本殿为你更衣束冠?”

      系结的动作一顿,花叹惊叹于此人脸皮竟如此的厚,婉拒道:“我已收拾好,可以走了。”

      比话既已出,再多心思只能咽下肚子。云破月随心所欲将长发甩至肩后,点点头:“成。”
      “……”

      相完无事闲走一个时辰,云破月心事重重,几次三番侧目,皆只能窥见花叹玉袍乌发、白纱披风。甚至——甚至连侧颜都捕捉不及几分,雪皎兜帽将他掩得严实,只有偶尔偏头,才可一睹其芳华。

      血口可怖,覆上一层薄纱白昙。花叹跟只雪人似的出现于烟火市井中,身影更是突兀。

      云破月从他右侧方走到左侧方,又从左侧方双手背后、绕回至右侧方;左观右瞧,耐不住冷落,便拖腔延调;“花叹——你理理本殿?”

      “花叹听不见,”他步伐不停,仰高了下巴,“花叹耳聋了。”

      闻言,云破月哭笑不得。道:“竹熄铃被我关在京都城郊外、一座幽深山谷中。易守难逃,而且我已经安排旁人把守着,你大可不必这般匆忙。”

      “谁说我是因他匆忙?”花叹笑了,眸光黯淡,“他破我皮相,我要亲手划烂他的猪脸,如此才解恨。”

      云破月:“……”掌要大人,你很皮。

      缭涧深谷;名如其景:开阔飞瀑直上九天云霄,薄雾袅袅,两旁崖壁笔耸,没入云端;葛藤垂连、苍松如云。渺旷山谷间,唯有一条苍黑石径供人进出,远方朝光朦胧白雾中,似远似近,的确是个收押贼人的不二之选。

      远处,山涧汩汩,如鸣佩环不绝于耳。花叹与云破月缓慢前行,于山川河流中,仅是两点彩云。

      长于高崖旁岩的山杜鹃缀满白花,纷扬直下,遇上泉水林溪,浸透得薄如蝉翼,被来往行客踏于靴底。

      垂眸,不问、不闻,好歹是在云霞漫天之前,抵达了一间谷中高楼。

      花叹止住步子,侧首,与云破月相视一眼。

      等绕过曲折楼廊,拐入一方天井,便是竹熄铃被囚之地。

      云破月挥手,示意把守影卫全部退下,刚要说些什么之际 ——
      “就是你划破了我的脸!”
      就见花叹大步流星,提起竹熄铃头发,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前劈头盖脸便是这么一句怒斥。

      耳膜刺疼,堵得他鸦口无言。
      “谁让你伤本大人的脸?”花叹抬手,掌捆数十次,面若宁湖、语犹利刃,“竹大人,你挺大胆啊?”

      然后又是一回掌捆数十回。
      云破月都看呆了。
      好半晌,才道:“······花大人,本殿真是对你之了解,还是过于浅表了。”

      花叹收回手,用靴尖踢一踢被扇得倒于地上,不省人事、且面部细微抽搐的竹熄铃,敛了敛微乱广袖,若无其事走回云破月身边,轻咳一声,道:“失态了。”

      “······花叹。”
      云被月叹为观止,由衷赞誉:“可谓巧手。”
      花叹轻哼一声,不顾倒在地上蛄蛹哀嚎的竹熄铃,并未再说话。
      *
      自打晓得九弟归京,云祁便日日携云承曜登门拜访,皆被九弟以“府中有事”为由冰冷拒之门外。这一日,云祁手提梨花白、马驼临安甜糕,乐呵呵请府中侍从通报传话,春风和熙,云承曜扫头,不解道:“还嫌拒得不够多?”

      “本王已经布人暗中调查过了,这段时日,九弟之所以闭门不出,是因花叹暂居其府中,”掀起眼帘,望向黛墙依依杨柳,他有十足把握,“只是不知他们二人在做甚。今日登门,若再拒客,本王便当众戳穿——看他下不下得了台!”

      话音未落,云承曜好一阵无话可说。
      不消片刻,待从折返,不出所料又被赐了一碗闭门羹。

      云祁不信邪,居然真的高声竟吼:“九弟!皇兄知道你同花掌要在一块儿!都是熟人喝一杯怎么了!皇兄想你!!”

      ——玉兰亭下,花叹虚弱无力地、推开眼前人,将滑落双肩的衣裳往上扯了扯,拢合披发,有气无力地道:“小殿下,适可而止。”
      云破月将他扯近,笑道:“我偏不。”

      “花掌要,”轻柔啄唇,少年恶劣地暗示着,“若是本殿如今要与你来真的……”十指相扣,滑动、颠.簸,花叹视野呈上.下晃悠,仿若头顶玉兰经狂风摧折,颤得厉害;他忍不了了,想流泪,却被云破月抬指抹去,哄起来,“你说,我该不该手下留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风云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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