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七十章 蹉跎花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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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为什么要吻她？
自从莫离走了之后，君凌就站在原地苦苦思索这个问题，可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没有结果。
在她的心目中，莫离的话很少，表情也很少，大部分时候近似木然。但他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饿，什么时候会渴，然后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他如影随形一般跟在她的身后，竟让她在不知不觉间习惯了他的存在。
这个总是沉默的大汉，曾经在洪水泛滥的沧河里奋不顾身的救人，九死而一生；曾经将如山般伟岸的身躯跪倒在她的面前，发誓对她效忠；曾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去熨烫她快要被冰雪冻僵的身心。
当初收他做侍卫，纯粹是因为龙战的坚持。虽然莫离一直恪守自己侍卫的本分，但君凌却从没将他当下人看待过。而自从卢蒙之战开始，几次的生死与共早将两人之间主仆的界限打破了。两人在战场上的默契，是龙战都不能比拟的。
但君凌一直将莫离当做无性别的好伙伴，好兄弟，她以为莫离也是同样的想法。以往就是与他称兄道弟，莫离都会扭捏大半天，可今晚的他为什么会一反常态，放肆的吻她？
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个决绝而去的人是她认识的那个莫离吗？
直到一阵冷风吹醒了君凌的神志，她这才发觉，自己已经独自站了很久。单薄的衣衫美则美矣，却无法抵挡黎明前的露寒。君凌搓了搓手臂，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先回凤神殿再说。如果不出她所料，无赦一定还等着她呢。
思想起无赦诡异的态度，君凌也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但即来之，则安之，临阵退缩可不是她的风格。
君凌挥了挥胳膊，高喊了一声为自己加油，然后大踏步的往回走去，好象慷慨就义的烈士。
刚开始的几步，君凌走得的确很有气势。但当她一脚踩上沙石地时，立时痛叫出声。君凌低头瞅了瞅自己什么保护也没有的双足，已经被粗砺的石子划破了，不禁垮下了嘴角。出来的时候有莫离背她，可回去的时候只能靠自己一步步走回去。她要怎么光着脚丫穿越这大半个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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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凌一路龇牙咧嘴的回到了凤神殿，当她的双脚终于踏上殿内的理石地面时，冰凉的触感让她不禁舒服的长吁了一口气。
而一身雪白的无赦果然背对着她立在凤神像的跟前，貌似在等她。听见她的脚步声后，缓缓的转过身来。
大殿内是通宵长明的灯火，可原本明亮的殿堂也因为无赦的存在而感觉有些昏暗起来。摇曳的烛火印在无赦的脸上，让他的表情隐约不明。只一双藏在黑暗中的眼眸依然精亮，目标正是君凌。
感觉到无赦环绕在周身那迫人的灵压，君凌什么也没说，只戒慎的站住没动，悄悄的屏住了呼吸。
无赦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君凌，当他瞄到君凌已经有些血污的足踝，神情明显一怔。原来冷厉的灵压忽然弱了下来，渐渐消失无踪。半晌，幽幽的问了一句：“疼吗？”
二十六年前，曾经也有一位女子喜欢光着双脚在雅苏塔里跑来跑去。有一次她光着脚跑出了塔，却满脚是伤的回来。当时的她就像现在的君凌一般，站在殿门口戒慎的望着他，怕他的责备。却又不甘示弱，眼中闪着决不认输的傲气。
果然——君凌扬了扬尖尖的下巴，大声道：“不疼。”其实她疼得要命，恨不得马上找双鞋来穿。这么大个圣域，难道就缺她一双鞋吗？
还真是一样的回答呢。
无赦因为忆起往事而柔和了表情，就连大殿的灯火也突然明亮起来。他上前几步认真看了下君凌脚上的伤，只见多是划伤，并无大碍。不禁哼道：“要骨气，是吗？”那就只好多受罪了。索性也不急着喊人来为她处理伤口。
君凌才不在乎这个，她大踏步的来到无赦的面前，仰首与他四目相对。“你既然救了我，想必并无杀我之心。可你为什么又要留我在圣域，不许离开？”无赦的态度让人不可捉摸，但更让她不安，总觉得无赦似乎另有打算。她神色严肃的追问：“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无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起身来到殿门之外，站在台阶上望着远处清澈却永远看不到底的湖水。那里曾经开满了蹉跎花，如今只剩一片空荡荡的水面。即使风吹，都不会起一丝波澜！他长叹：“目的？你以为我会有什么目的？”
君凌强忍住脚上的疼痛，也追到殿门之外与无赦并立。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格雅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君凌倏得睁大了眼睛，惊道：“是因为龙战？！一定是因为龙战！”她几乎不能置信，颤抖着声音道：“难道你想以我为饵，引诱龙战上昆仑来送死吗？”
她早该想到的。以无赦的武功早可以杀了龙战与她，但却几次三番的放过他们，只说在昆仑圣域等着龙战前来寻仇。现在看来，无赦根本就是有意要将龙战引来昆仑，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想起无赦对付龙战父母的残忍，真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对付龙战。
君凌因为自己心中的想法而感到一阵阵的恐惧：原来从一开始，无赦就算计到了今天。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赦薄唇扬起了一个弧度，有丝赞赏。这个丫头虽然稍嫌善良过了头，有些喜欢自寻烦恼，但却是够聪明的。前几天还要死不活的躲在房间里悲春伤秋，却因为莫离的到来仿佛一下子将她从悲伤里面拉了出来。而她一旦恢复了清醒的头脑，竟然很快就看出了他的目的。
不过——无赦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我是想引他来昆仑，但送死却未必。龙战的武功长进的很快呢。”他若要取龙战的性命，早在他尚在襁褓之中时，就取了。
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六年，但无赦依然记得当他一掌拍下，准备结果这个抱在虹的怀中、风飒与寒月纱的孽种时，孩子忽然张开了一双异于常人的紫色眼眸望着他。然后，那一掌就再也拍不下去了。
“即是这样，主教大人留我也无用处，就请大人放我离开。大人的救命之恩在此先行谢过，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莫离既然已经追来，龙战想必很快就会到了。她一定要先下到山下，阻止龙战上昆仑。对于无赦故意引龙战来昆仑的做法，她总有不好的预感。
君凌抬脚就要走。
无赦并不拦她，只不紧不慢的说道：“圣域的四周都有我设下的结界，你无凤雏剑在手，以你现在的状态是无法穿越出去的。”也就是说，除非他允许，不然君凌根本没办法离开圣域。
那个前世的魔君虽然被消耗了千年的灵力，但穿越他所设下的结界还是可以的。到是这位虚弱的凤神转世，恐怕有点困难。
不杀她，也不放她走。这个无赦到底想做什么？
君凌不禁回头瞪他，大喊：“你到底想怎样？”自从来到圣域，无赦的所作所为就透着一股古怪，让她摸不着、猜不透，却益加的难安。
无赦没有回答她，而是用将目光移向格雅湖。东方已经微现晨曦，冲破云层的曙光为翡翠一般的格雅湖镀上了一层金边，煞是美丽。而无赦半眯着眼眸，似乎看得入迷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就在君凌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时，无赦终于开口了，却是一个问句：“你可知道我与龙战的恩怨？”
君凌霍得转头，看着无赦无法捉摸的神情，顿了一下，然后选择了一个保守答案：“知道一点儿。”这个时候，为什么突然提起二十六年前的旧事？
无赦半垂下眼睑，抿了抿唇，追问：“那是多少？”
君凌低叹：“无论生死，永不相聚！”
八个字概括了风飒与寒月纱那一段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却没有一个完美的结局：一个封印高塔，一个沉尸湖底，相爱的两个人即使是死亡，灵魂也无法在一起。象征着神圣的雅苏塔上，却拘禁着一个不能与爱人厮守的痛苦灵魂；代表着纯洁的格雅湖底，却埋葬着另一个不能与爱人厮守的痛苦灵魂。世间残酷，莫过于此。
君凌望着不远处那片空荡荡的水面，神情有丝悲哀。若说以前的她还只将寒月纱与风飒的爱情当做一个故事，但现在的她已经能够体会到龙战父母的痛苦。
蹉跎花也是因为亲眼见证了那场悲剧的发生，太过悲伤，所以才会尽数凋谢的吧。
“无论生死，永不相聚。”无赦轻声重复了一遍，然后低低的笑开了。没有温度的笑声回荡在无人的大殿之中，竟然是一种异样的森冷。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止住笑，狭长而幽冷的眸子锐利的盯着君凌，仿佛又回复到月夜下的那个可以媲美恶魔的无赦。他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却让君凌打了个冷战。
“好象是一段很美的爱情故事呢，可他们——不过是死有余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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蹉跎花，传说乃是凤神当年随风而逝时洒落的眼泪，因留恋昆仑而飘回格雅湖，幻化成了蹉跎花。花朵如莲，洁白如玉，入夜则放，夜尽则凋。只生长在四季恒春的圣域格雅湖，移栽他处则不能成活。
因为凤神至死也没能与心爱的人结成连理，所以蹉跎花的花语为：无法厮守的爱。
二十六年前，无赦将龙战的父亲——风飒的灵魂封印在格雅湖底，一时之间，所有的蹉跎花全部凋谢，再不盛放。而湖水也因为被相爱不能厮守的怨气所感，纵使风再大也不起波澜，如一潭死水。
所以圣域里已经二十多年没看到月夜下，满湖的蹉跎花全部盛放的美景了。目前，全圣域只有一朵封印着寒月纱灵魂的蹉跎花被供奉在雅苏塔的第九层。但就是圣女也无缘得见这最后一朵蹉跎花的风姿，因为无赦根本不允许任何人踏入雅苏塔的第九层。就连打扫，无赦也不假手于人。
可无赦却带着君凌上了雅苏塔的第九层，让她有幸见到了传说中的蹉跎花！
君凌望着被供养在一钵清水中的白色花苞，轻轻的问：“这——就是蹉跎花？是寒月纱所化的那朵蹉跎花？”它是那样的美丽，却永远不会开放。无论是凤神，还是寒月纱，都只会为所爱的人开放吧。
无赦面无表情的点头，心却如锥刺一般疼痛。二十六年来，他日夜的守在这里，只希望它可以盛放，哪怕只有一次。可一天天的失望，一年年的失望，最后他终于彻底的绝望，明白她只会为自己所爱的人开放！
君凌回首，愤恨的瞪着当年一手酿成此等悲剧的元凶，几乎是吼道：“你怎么能这样的残忍？”
寒月纱与风飒，一个是圣域的圣女，一个是桑阳的太子。本都是天之娇子，却为了爱情，一个抛弃了无上的尊荣，一个舍却了大好的江山。名利成空，富贵如云，他们只想厮守在一起，过些平凡但却幸福的生活。可无赦却将一对相爱至深的恋人活生生的拆散，将一段美满姻缘毫不留情的碾成碎片！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他如何忍心？
“你很同情他们？”还真像是凤神会有的想法。
无赦来到供桌之前，深深的凝望着洁白如玉的花苞。半晌，才道：“是他们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相爱，才导致了今天的一切。他们得到这样的下场，不过是咎由自取！”
圣女终生不得嫁娶——这是从千年以前就立下的教规，神圣而不可侵犯。可寒月纱却藐视凤神，藐视教规，做出了与人私奔的无耻行径。这简直是对圣域教规的最大亵渎！而他不过是尽了一个圣域主教的职责，为了维护教规的神圣，圣域的尊严，惩罚了这一双男女而已。
他没有错！
如同二十六年来每个无眠的夜一样，无赦又一遍告诉自己：他没有错！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第○七十章 蹉跎花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