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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六十六章 杀之罪恶 ...

  •   原来杀孽一直是她的心魔!
      使用了读心术的无赦,将君凌的内心活动看得一清二楚。或许从很早以前,这个丫头就在被掩藏在心底深处的负罪感所折磨着。而现在已经到了临界点,她随时有可能将自己逼进死胡同。
      无论是千年之前,还是千年之后,凤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厌恶着杀戮!
      看着君凌迷茫的神情,无赦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第一次杀人是在什么时候?”
      君凌没回答,但记起了梅岭郡外,她亲手将凤雏剑送进了一个人的胸膛,那是她第一次杀人。当时的那种恐惧和懊悔,就连龙战也不能安抚。而因为事情紧急,也为了不让龙战担心,她状若无事,却将自责的种子深埋在心底。
      之后的卢蒙一战,她到底杀了多少人,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时的她不断的告诫自己,她那样做完全是为了广大卢蒙人民的利益。但如此堂皇的理由,并没有使她心中的罪恶稍减半分。
      罪孽仍在堆积!
      君凌的脸苍白如雪,显然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无赦没有逼问她的回答,径自道:“你知道我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吗?”
      君凌一愣,然后转过头,望着他。
      无赦拿起方才君凌当做武器的药匙在手中把玩,半合的眼睑让人读不出他此刻的心绪。他缓缓的道:“我第一次杀人,是在我十岁的时候。”
      不必抬头看,也知道此刻的君凌一定露出讶然。无赦嘴角扬了扬,继续道:“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一个孤儿,而且从懂事起就在一个大户人家做奴隶。我的工作是伺候小少爷,也就是贴身小厮。小少爷比我长两岁,因为是家中幺子,所以被宠爱的专横跋扈。稍不如他的意,打骂都是平常。有时候,他甚至让他饲养的那只黑獒来咬我,只为了取乐。
      后来,圣域开始从贵族子弟中选拔主教的继任者。西陵的各家贵族都抢着将自己还未成年的男孩送到圣域来接受修炼,期望他们有朝一日能够成为万人之上的圣域主教。我家的主子自然也不例外,将小少爷送进了圣域,而我作为照顾主人生活起居的小厮也要一起去,但家人却不能跟随。在正式进入圣域的前一个晚上,所有参加此次修习的人都被安排住在半山腰的飞云殿中。那一晚,我趁小少爷熟睡的时候,一刀杀了他。”
      无赦的语调一直很淡漠,仿佛在说一个虚构的故事。但君凌却感觉到,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一个十岁的孩子,到底是受了怎样不堪的折磨,才会逼得他不得不奋起反抗,亲手杀了自己的主子?
      从没想过,无赦的身上还会有这样的故事。原来,他也是人,也不是从一开始就高高在上。
      “杀了他之后,我很冷静。我用早就准备好的铲子将屋里的石板一块块的撬了起来,然后挖开了下面的土,一个人悄悄的将他的尸体埋了。等到将一切都恢复原状之后,天已经快亮了。我换上小少爷的衣服,躺在了床上,等到有圣域的人来叫小少爷的名字时,我答应了一声,跟着那人进了圣域。从此,我顶着小少爷之名在圣域中修行。
      因为修行的制度很严格,探亲是不被允许的。所以直到很多年后,我的主子才发现一直在圣域中修行的人已经不是他的儿子了。但为时已晚,他已经无法伤我的一根毫毛了。那时的我,已经拥有了强大到可以成为下任主教的力量。”
      说到这里,他忽然张开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与君凌对视。薄薄的唇有了上扬的弧度,他轻笑着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小少爷吗?”那样轻松的语气,那样自得的神情,没有一丝对过去的回避,没有半点对遭遇的不忿。
      君凌忽然打了个冷战,不自觉的用双手抱紧自己的胳膊。“难道不是因为你无法忍受他的虐待吗?”这个好象并不是真正的答案。
      “虐待?”无赦呵呵笑了起来,似乎君凌的话取悦了他。“那个时候,奴隶的生活还不如一只狗,每个奴隶都会受到那样的待遇,难道他们都会杀死自己的主人吗?小少爷虽然时常虐待我,但并不是不能忍受。我杀他并不是为了如此浅显的目的,我有更为高远的目标。”无赦一敛笑意,脸色沉了下来。“我要摆脱奴隶的身份,更要成为人上之人!”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杀人!并且从来没有后悔!
      君凌惊骇的连眨眼都不能,只喃喃的道:“因为自己的欲望,就不惜伤害无辜人命。那样又与禽兽有什么分别?”无赦的遭遇固然叫人同情,但一个十岁的孩子就有那样的野心,那样的冷酷,他更让人觉得可怕!
      “当然有分别。”无赦点头,意味深长的道:“禽兽争斗或为食物,或为配偶。但人还会为了名利,为了地位。”说起来,还不如禽兽呢。
      如他所说,杀人竟然也可以那样的理直气壮。那人命算什么?蝼蚁还是野草?可以随意践踏?
      无赦的话似对似错,君凌无法分清。只有一点:那些沾染在她手上的血腥,那些死在她手上的人,她没办法像无赦一样的漠视,没办法说他们都死有余辜。即使他们真的是死有余辜,可结束他们生命的人也不应该是她,不应该是她啊……
      她混乱的望着无赦,感觉满腔的思绪鼓噪得胸口疼痛欲裂。“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她敢肯定,无赦从来没有对其他人说过。他这样说出来,是要她因心中的罪恶窒息而死吗?
      无赦将手中的药匙随手一抛,木制的药匙竟“噗”得一声全部没入了理石铺就的地面。他站起身来立在君凌的面前,白衣胜雪。如此俊逸无双的人物一张口,却说着冷酷无情的话语:“你曾说我是魔鬼,岂不知人性本恶,人人心中都住着一个魔鬼。隐藏在这副光鲜皮囊背后的,是不堪入目的欲望以及永无止境的野心。使用什么样的手段,不过是看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完成多高的目标而已。只要能够得到你所想要的结果,杀人——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种地要用犁杖,捕鱼要用渔网,而你想要权倾天下,杀人就是必须使用的手段!
      “不!你说得不对!”君凌摇头,大声的反驳。但一时间,却说不出他到底错在哪里。
      心乱如麻!
      “不对?” 这个凤神转世还真是顽固!无赦挑了挑飞扬的眉,哼了一声: “看过了河锦、风啸、胭脂的表现,君凌,你还要坚持你所谓的良知吗?”世间最丑陋的莫过于人心,她的坚持根本不适合在这个充满杀戮的云梦生存!如果她不能就此觉醒,那死亡也就指日可待了。
      “良知?”君凌苦笑着看着自己那双不知沾染着多少人鲜血的手,满身杀孽的她还有资格谈这两个字吗?
      她不想说什么良知,她只是不想再有人死在她面前了!
      所以她尽自己的一切所能,去救每一个能救的人,哪怕对方是她的敌人。就连祸首胭脂,她明明恨之入骨,却仍然希望她能够活下来。那不是滥好心,也不是逞英雄,她只不过是在赎罪罢了。
      然而她发现,她在拼命赎罪的时候,反而又害死了好多人。她怕揭穿河锦的目的,会为他招来杀身之祸,结果河锦仍然死于非命。她只想劝风啸投降,却逼得风啸生无所恋,自行了断。每一条人命的消逝,都代表着她的罪孽又多了一分。
      她怀疑:这样的她即使回到了二十一世纪,还能每天若无其事的过她的快乐日子吗?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根本没有来到云梦,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场噩梦。等醒了之后,才发觉自己还是那个快乐无忧混日子的君凌!
      可是,再也回不到原点了。
      望着君凌痛苦挣扎的神情,无赦的眼睛越发的冷酷,再没半点方才的温情。他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宽敞的屋子里,空旷的好象是从地狱里传来。“君凌,你要记住:良知是不知疾苦的人才可以享受的奢侈品。当你尝过了地狱一般的滋味,活得还不如一只狗的时候,你就不会再坚持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了。”
      君凌摇头,不断的摇头:“我只是不想再有人死了。”除此之外,她什么都可以不要!那一张张血淋淋的脸,那一双双胡乱抓的手,将她的脖子勒得好紧,就快不能呼吸了。
      无赦厉声道:“不想有人死,你就要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当你还没有足够的力量的时候,你什么也保护不了!”想要改变弱肉强食的自然规律,付出代价是必然的。君凌,你可付得出?
      不想有人死,你就要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
      无赦的话如霹雳一般劈中她那根最为脆弱的神经,她道:“是啊,我什么也保护不了,保护不了……”一遍一遍的重复,而泪——如雨下。
      还是解不开吗?可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无赦无声的叹息,伸出一指点向有些恍惚的君凌的额间。一团柔和的白光在他指尖闪了一下,随即没入光洁的额头里。前一刻还在伤心的流泪,下一刻君凌却闭上了眼睛。她身子一软,倒在了无赦已经敞开的臂弯之中。无赦将她打横抱起,重新放回床上,拉过被子为她盖好。
      刚才的君凌太过激动,如果不制止,恐怕会伤了心神。他只好施展催眠术让她睡下,暂时忘却那些痛苦。
      咄咄逼人的样子已经褪去,无赦在床边坐下。望着眼角尤有泪痕的女子,他轻叹了口气,伸手抚上她额间那几乎透明的火形印记。
      千年之前的凤神鸾英明明讨厌战争,讨厌杀戮,却勇敢的执起凤神箭,以身来保护云梦。最终,甚至不惜燃起涅盘之火,焚尽三界六道。她身上的杀孽又岂止千百?可谁会追究她所背负的罪恶?
      君凌啊,你什么时候能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才能真正成为凤神!
      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大概还有一丝伤感。幽幽的一声叹息回荡在暗夜:“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现在的君凌还只是一只包裹在茧中的蝴蝶,蜕变必然是痛苦的。但等到破茧而出的那一天,她就会散发出可以点亮天地的耀眼光芒!
      ※※※
      当君凌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宽敞的屋子里只有君凌一个人,静悄悄的没一点响动。眼睛涩得难受,应该是哭得肿了吧。好想就此一睡不起,什么世事都不要再理。偏偏心中还挂念着一个人,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
      龙战的毒解了吗?他可知道她还活着?
      君凌翻身坐了起来,眼前一阵眩晕。虽然毒已经去了,但觉得身子似乎还是很虚。她吃过御极给她的玲珑果,身体一向强健。就连被相奴打伤,也很快就复了原。这一次却迟迟没有起色,可见“半月相思”的厉害。真不知道无赦到底是用什么方法为她解的毒,昨晚也忘记问了。
      嘴巴里没味儿的很,好象很久没有吃过东西的样子,但肚子并不饿,只是口有些渴。她掀开被子,光脚下了床。脚一接触冰凉的理石,激灵的缩了回来。她停了一下,还是踩了上去,走到桌边倒了杯隔夜的茶水一口饮尽。
      喉咙的焦渴得到了缓解,君凌却捏着手上的杯子苦笑。有时候人真得很无奈,身体的自然反应要比人的心真实许多。就像她,即使心已经难过的要死了,但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会渴。
      无赦推门进来了,见到君凌一个人站在桌前发呆,神情怔忡。他负手踱了过来,问道:“睡得可好?”绝口不提昨晚的事情。
      君凌转身与他对视,轻声道:“不管怎样,谢谢你救了我。”无赦称不上什么好人,救她也没什么好心,但救命之恩不假,她应该说声谢谢。
      无赦没说话,只挥了挥袍袖,不甚在意的样子。如果连区区的“半月相思”他都解不了,怎配被世人拜做神?
      君凌放下了茶杯,来到一扇窗前。才一眼,她就望见了不远处有一片一望无垠的宽广水面。绿色的湖水在阳光的照耀下,就好象一块巨大的翡翠,漂亮极了。她惊叹:“这——是圣域吗?”昨天晚上忘了问无赦,他们现在是在哪儿。那湖可是传说中昆仑的格雅湖?
      好美的湖!
      无赦以一种意味深长的口气回答:“你现在所住的地方就是昆仑圣域的雅苏塔第八层,你眼前所看到的就是格雅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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