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神传》月色妖娆

73、第六十三章 最后决战

　　“是‘半月相思’的解药吗？拿来我瞧瞧。”
　　龙战以性命换回的解药还没有交到君凌的手上，即被沈玉楼劈手夺了过来。
　　这世上真得有“半月相思”的解药吗？容蓉从哪儿弄来的另一朵金木莲？沈玉楼将瓷瓶打开，凑到鼻端细闻，随即变色。褐色的药丸中没有金木莲该有的香气，这绝对不是解药！而是——“普通的养生丹？！”
　　什么？！
　　所有人都被震惊的无法言语，大帐内沉默了好一会儿。
　　沈玉楼捏紧手中的瓷瓶，神情益加的沉重。难道事实真如他所想的那样吗？
　　龙战坐起身来，一双紫眸已经完全成了墨色，是前所未有的愤怒。“她敢骗我？”
　　到是君凌十分冷静。
　　她安抚龙战道：“别急，解药再要就有了。”本来以龙战的沉着，是根本不会上这种当的。但关心则乱，正因为龙战过分在意她，才会被胭脂如此不入流的小伎俩所骗。不过她想，就算龙战有想过上当的可能，恐怕也不会放过一线希望吧。
　　得他如此，解药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
　　可君凌不在乎，其他人却万分的在意。君凌与龙战相继中了奇毒，偏生又没有解药，真是愁煞个人。云裳、莫离、沈玉楼的脸色都难看极了。
　　几个人正因为假药的事情一筹莫展，营外忽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号角，那是有敌人来袭的警报。众人神色一凛，知道一定是风啸得了胭脂的消息，以为龙战命不久矣，所以倾巢来攻了。眼下龙战与君凌皆不能战，要如何是好？
　　龙战不顾君凌的反对，强行封住了自己身上的几处大穴，以控制毒素的蔓延。他站起身来，将轩辕负在背上。
　　“连城！”他大喊：“传令三军，准备迎战！”
　　最后一战，他要与风啸分个胜负！
　　沈玉楼没有再说什么，只拿出随身带来的解毒丹给他服下，可以暂缓“一日追命”的发作速度。但照他的估计，即使如此，龙战也撑不过两天。只有尽早从容胭脂手上拿到解药才是上策，不然猛烈的毒积存在身体里太久，会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的。
　　知道这一次，龙战是真得发怒了。君凌既然无法阻止他，也只有与他并肩作战。她对大汉道：“莫离！将刚刚得来的一万人马全部开到此间，于五里外的卧龙坡埋伏！”
　　她连夜奔进王宫面见桑阳王，为得是将守卫京城的一万禁军全部借出来。龙战与风啸陷入了胶着的状态，再无援军的话，这场战争不知会打到何年何月。但禁军全部拉到城外后，代表着京城再无一点抵抗能力。若君凌与龙战不能取胜，风啸就可以一路无阻的杀进饶都，不费吹灰之力即可破城。君凌兵行险着，希望有这一万生力军的加入，可以尽早结束宫乱。
　　桑阳王权衡良久，终于同意了君凌的请求！
　　大汉领命出去了，没人注意他眸心里的一片肃杀。
　　而其他人也都整装完毕，准备出发了。沈玉楼不懂武功，只能留在军营中守侯，云裳则与君凌一起上阵，代替莫离贴身保护君凌。
　　“你可能支持？”君凌问脸色奇差无比的龙战，难掩担心。
　　“放心！”龙战冲她温柔的一笑：“我们一定会拿到解药的。”他死无所谓，但“半月相思”的解药，他势在必得！
　　“龙战！”君凌忽然喊住他，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你若死，我绝不活！”说完，不顾帐内其他人错愕的眼神，她猛得拉低龙战的脖颈，狠狠的吻上他的唇！
　　知道龙战为了“半月相思”的解药，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所以她以性命相挟，要龙战保重自己的身体。如果不能拿到“一日追命”的解药，她绝对不会比龙战多活一天！
　　只有两个人一起活下来，才有意义！
　　※※※
　　天色微明的时候，雨终于停了。
　　距饶都城外百里的一大片旷野之中，青草吐出了嫩芽，柳条抽出了新枝，草木花树皆因为一场春雨而有了绿意。
　　但对峙的双方将士，没有一个人有那闲情欣赏一下身边晚来的春色。一双双沉静的眼睛都紧紧的盯着对面的敌人，肃杀的气氛笼罩了这片大地。
　　风啸执着枪，驾马来到阵前。一身戎装的他格外英武，只面色沉郁。“龙战，没想到你还活着呢。”中了胭脂的“一日追命”，还能不倒，龙战果然厉害。
　　龙战冷哼一声，不与他做口舌之争！
　　而君凌一打马上前几步，与风啸遥遥相对。她冷声道：“托将军的福，我们俩还活着。”一看到他，就想到河锦惨死的样子。心微痛，她忙抑制自己不要去想。
　　风啸柔了表情，苦涩的问：“你醒了？”虽然距离还远，但看得出君凌的憔悴模样。这些天，她受了很多苦吧。风啸心疼，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尤记得君凌离开时那充满恨意的眼神。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会原谅他了吧。
　　再次面对风啸，君凌的心情很复杂。对于风啸，她从开始的讨厌到后来的接受，再到在狄原两人一起跌落雪谷的时候，她对他的心情已经有了极大的转变。但是，河锦的死将所有的过往全部一刀斩断。
　　她压抑不住自己的恨意，厉声道：“风啸，我没想到你会是这种小人！”亏她当日还在龙战的面前为他辩解过，事实证明自己真得没什么看人的眼光。
　　因为君凌的鄙视，风啸阴沉了面容，不再说话。他要怎样向君凌解释：容胭脂来向龙战下毒的事情，他事先根本毫不知情？他要怎样向君凌解释：为了逼迫容胭脂拿出解药，他已经第二次打了她？
　　他绝对不要以这种龌龊的方式赢龙战！
　　但胭脂受了他那样重的一掌，仍旧坚决不肯交出解药。她疯狂而又冷静的告诉他：只有桑阳的后冠才能换出“半月相思”的解药！当时，他被胭脂冷酷的眼神吓住了。那样的眼神，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胭脂无情的要他选择：你是要龙战死，还是要君凌死？
　　对于风啸，答案只有一个：他要救君凌！
　　所以他只能卑鄙的趁龙战中毒的时候，与他决一死战。为了赢，他已经不在乎什么手段了。还有七天，若他再不能杀了龙战，攻进饶都，胭脂真的会毁了“半月相思”的解药！那个女人已经——疯了。
　　风啸昂起头，大声喝道：“龙战，我们分个胜负吧。”□□一指地面，枪身倏地变长，银亮的枪身在朝阳的照耀下泛着森冷的寒光。那就是风啸威震云梦的乾坤枪。
　　龙战拔出重剑，冷笑：“求之不得！”
　　一剑一枪同时挥下，那就是决战的号角！
　　旷野中立刻杀声震天，两方兵马挥舞着兵刃冲向对方，很快混战在一处。
　　※※※
　　轩辕剑对乾坤枪，是宿命之战的延续，也是两个男人永远无法休止的战斗。风啸与龙战，是千年之前的死敌，却在这一世重演你死我活的决战。原因竟然还是为了天下，为了同一个女人！
　　酣战半晌，战场之上已经倒下了无数具尸体。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但全都是桑阳的同胞。
　　君凌见时候差不多了，立刻放开缰绳，跃立在马背上挥舞着令旗。大喝：“退——”
　　龙战的人马见到主帅的令旗，立即迅速往卧龙坡的方向退去。风啸不明就里，指挥人马紧追不舍。
　　如今双方投在战场上的都是各自全部的军力，风啸万万不会想到，君凌竟然敢将守卫京畿的一万禁军给借了来。所以当卧龙坡一声炮响，冲出无数士兵的时候，他着实吓了一跳。
　　一万生力军的加入，登时扭转了战场上的局势。君凌与龙战各带领一翼人马，莫离则指挥着禁军，三方对风啸渐成合围之势。
　　风啸骤逢困局，却并不惊慌。将所有人马集中在一起，全力攻打莫离所带领的一万禁军。
　　禁军用来守卫京畿重地，但用到他们大动刀枪的时候却少之又少。和平时期，谁会不要命的攻打京城？所以禁军虽然名声响亮，实战经验却没有多少。而风啸手下的大军皆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拼起命来甚是吓人。一万禁军面对强敌，都不禁胆怯恐惧起来。
　　一时间，队形有些混乱，露出缺口来。莫离虽然竭力指挥，却也捉襟见肘。君凌与龙战见了，心中暗急，却又不能过去救援，怕毁了合围的阵势，叫风啸逃脱。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队人马杀入阵中。人数不多，约有三千，皆都穿着平民服饰。他们骑着高头大马，手持各样的兵器，立时将莫离那里的缺口给堵上，并迅速插进敌军，如一把尖刀锐不可当。
　　君凌大喜，仔细观看援军是谁。她远远望去，只见一面绘有鱼形图腾的大旗在风中招展，而其旗下，一名散发男子格外的醒目。
　　“是追翼？！”君凌又惊又喜：“他竟找了追翼来？”
　　龙战常与追翼联络，她是知道的。但她以为那只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情谊，所以并不过问。也听燕十三说，追翼暗中将幻海大小几个强盗窝都收归己有。当时只觉得追翼是为了保证航运的安全，但现在看来，莫不是出自龙战的授意？
　　而另一方的龙战却露出释然的笑容。这些天来，他与风啸相持不下，为得就是等待追翼的奇兵。他不想将战争拖得太长，因为君凌没有时间可以浪费，所以只有一击必胜。他在战争之初考虑到桑阳已经无兵可用，就飞鸽传书与追翼，要他带领幻海的数千强盗赶来饶都。如今，来的正是时候！
　　当日，追翼答应与燕十三合作航运，为的是不再干那些打劫的营生。而他虽然与燕十三合作的不错，但那样的男人又怎肯长期寄人篱下？尤其当他准备娶那个燕家之主的时候，他必须得到能与燕十三匹配的地位！
　　所以，他找上了龙战。龙战告诉他：先收服全幻海所有的海盗，成为幻海之主，他才有资本改变自己以后要走的路。然后，就是默默的等待机会。而今，这个改变他命运的机会终于出现了。只要他能助龙战平定这场宫乱，他就是桑阳的英雄，就可以摆脱以往海盗的身份！
　　※※※
　　胜败已经很明显了，龙战不断收缩着包围圈，而风啸的军队人数却越来越少。
　　风啸因为激战，束发的金冠早已经不知丢在哪里了。他散着发，浑身浴血，一双眼被血腥染得通红。眼见大势已去，气极了的他提枪直奔龙战而来。“龙战！我与你决个高下！”
　　用兵，他输了。就不信连武艺也会败于他！
　　龙战也不答话，只一挺剑，迎了上去。
　　两人新仇旧恨齐涌上心头，剑枪相交没有一点留情。至于眼前的大战，再没有人关心！
　　※※※
　　身在战场另一边的君凌，并不知道龙战正与风啸生死决斗。她一心想着“一日追命”的解药，所以极力在混乱的战场中寻找着胭脂的身影。开战之初，她看到胭脂一袭黑纱蒙面，就躲在风啸的身后。但打起来之后，就不见了她的踪影。
　　前方，一条黑影在混乱的人群中躲躲闪闪，不是容胭脂又是谁。君凌下了马，跃过去将她一掌打倒在地。
　　“容胭脂！你还想逃吗？”
　　胭脂跌倒在地上，黑纱也散落了，露出脸颊上明晃晃的五根手指印。那是风啸打的！是因为君凌打的！思及此，胭脂狠狠的瞪着君凌：“我逃？我为什么要逃？即将死的那个人又不是我！”
　　说着，她手一扬，从她宽大的袍袖中忽然射出一股毒烟来。君凌不及防备，只觉毒烟扑面而来。忽然，一记强劲的掌风扫到，顷刻将毒烟吹散。而来者也将大刀架到了胭脂的脖子上，却是莫离。
　　君凌望着这个挑起今日一切事端的女子，冷声道：“容胭脂，事已至此，你还要挣扎吗？”数万桑阳将士的自相残杀，为得就是眼前这个女子的一己私欲！难道真得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吗？她不懂，更不想懂！
　　造反作乱，是诛九族的不赦之罪。今朝被擒，恐怕明日就要被正法了。但胭脂并不怕死，只是有个遗憾——“我只恨，不能亲眼见到你死！”能够拥有一个男人全心全意的爱，君凌幸运的让她嫉妒，嫉妒的快要疯了。只有君凌死，她的嫉妒才能平息！
　　她的恨是那样的明显，明显到君凌甚至可以用肉眼看到胭脂浑身所散发的恨意。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莫离打断了君凌的失神，道：“大人，先将她擒了再说！”战场上并不是逼问解药的地方，只有等战争结束，再向胭脂拿解药了。
　　还未待君凌说话，远处一骑人马飞奔而来，赫然是沈玉楼。
　　他跳下来，径自奔到胭脂的面前，却对君凌道：“小凌，把她交给我，行吗？我会要她交出解药的。”毕竟是同门一场，而且是师父唯一的女儿，即使两人不和，他也想尽力保住她的性命。
　　君凌望着这位对自己一向很好的沈大哥，然后冲莫离一挥手。“莫离，将她绑了，然后交给沈大哥。”沈玉楼想要保全胭脂的心思，她明白，所以成全他。
　　“谢谢。”沈玉楼缓和了俊颜，稍稍放下心来。
　　莫离收了刀，刚想抓起胭脂来捆绑。却见胭脂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抛了出去。莫离心知有异，忙伸手去接。不过已晚，一道人影飞速的从他身边掠过，已将东西抄在手中。
　　君凌惊道：“风啸？！”他怎么出现在这里？龙战呢？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龙战以轩辕剑支地，人却单膝跪在尘土之中，胸前血流如注！
　　他竟然伤了龙战！
　　风啸扬了扬手上的小瓷瓶，喝道：“君凌，想要‘一日追命’的解药，就跟我来！”他转身翻上一匹马，飞驰出战场。有士兵来拦，被他一□□倒，然后一人一马扬长而去。
　　君凌闻言，顾不得去查看龙战的伤势，只撮唇作哨，召唤来流火。流火闻声跑了过来，君凌飞上马背，追随着风啸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沈大哥，龙战就拜托你了！”
　　“莫离！”沈玉楼喊了一声。
　　大汉会意，也找了匹马追上去。远处的云裳隐约看到这边的状况，也随即带领着一队士兵前去追击。
　　被风啸丢下不管，胭脂并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龙战那个样子，一定是毒发了。而君凌没有解药，也是命不久矣。这个世上她最最讨厌的两个人都要死了，她今生可真是再没有遗憾了。
　　沈玉楼望着神志癫狂的师妹，缓缓的道：“其实‘半月相思’根本没有解药，是吗？”
　　笑声嘎然而止，胭脂回头看他，神情冷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