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神传》月色妖娆

72、第六十二章 情为何物

　　“大人！有客求见！”连城忽得去而复返大声禀告，语调竟有丝激动。
　　龙战张开眼睛，看向不同寻常的连城。这个年轻人一向沉稳，难得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是谁在此非常时刻，竟半夜来军营见他？他问：“什么人？”
　　连城道：“容妃胭脂！”就是因为是她，他才斗胆让她进了军营。或许她这次主动送上门来，事情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龙战眼神一闪，似乎也没想到来人会是容胭脂。他压低了嗓音：“请她进来！”他到要看看这位蛇蝎美人，所为何来。
　　连城领命出去了。
　　一会儿工夫，帐帘再次被人掀起。一阵馨香袭来，正是一身黑色雨蓬的容胭脂。她摘掉雨帽来到灯前，娇笑声道：“龙角大人，别来无恙？”
　　“容妃？！”这个女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一个人前来他的军营。龙战坐在原位没有动，一双紫眸紧紧的盯着单刀赴会的女子。“你来，不会是来送解药的吧。”他与容妃见过数面，但从来没有交谈过。以前只觉得此姝恃宠而娇，却没想到她还有如此歹毒的心肠。
　　容胭脂闻言，艳丽的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看来我师兄沈玉楼也解不开我的‘半月相思’啊，还真是个让人高兴的结果。”
　　沈玉楼是老头的得意门生，被老头视为嫡传弟子。他们同门学艺，沈玉楼继承了老头的一身仁心仁术，她则偏好鼓捣那些天下奇毒。容家祖训：救一切能救之人！只是救了命又如何？百年之后还不是一样要死。到不如研究一些不平凡的死法，来得更有意义。而她，显然是其中的翘楚。到最后，老头舍弃了她这个亲生女儿，却让一个外人继承了衣钵。说不在意是假的，明明她有不逊于沈玉楼的天资，为什么舍她而就沈玉楼？目前看来，她可是略胜沈玉楼一筹呢。
　　笑声嘎然而止，被一股力量噎在喉咙里。只是眨下眼的工夫，龙战已经晃到胭脂的面前，右手紧紧钳住胭脂细嫩的脖子。一双异样深紫的眸中隐约着冰寒，他低语：“交出解药，我不杀你。”他一向不对女人动手，但今天可以破例。
　　胭脂却丝毫不惧，傲然道：“我不交出解药，你又能奈我何？”只要有解药在手，他绝对不敢伤她一根毫毛。
　　“你想试试吗？”每个字都像是在冰水里浸过一般。敢拿君凌的生命要挟他，他不介意因此而开杀戒。
　　这个男人是说真的！早觉得此人非池中之物，但不料其气势竟是如此慑人。胭脂心中一凛，不敢再逗弄他。她收敛了下神色，严肃的道：“要我交出解药可以，但我有个条件。”即将说到的事情才是她此次孤身一人深入敌营的目的。就目前的形势来看，风啸似乎不是龙战的对手。她要在风啸完败之前，用自己的方式取得这次战争的胜利！
　　龙战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说！”只要她肯交出解药，他什么条件都会答应的。
　　胭脂指指仍掐在自己玉颈上的大手，龙战会意，放开了她。
　　胭脂轻咳了一声，然后道：“我要你立即退兵，不再阻拦风啸登上王位！”只要没有龙战的阻拦，桑阳之内再无人是风啸的对手，风啸登上王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以。”龙战连犹豫都没有，这样的结果他求之不得。只要君凌能够保住性命，王位——他并不稀罕。
　　胭脂愣住，她没料到龙战会答应的这么干脆。在男人的心目中，权势不是最重要的吗？他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就放弃唾手可得的王位呢？她还准备了好多说服之辞，打算好好欣赏一下龙战的挣扎呢。难道他爱君凌爱得比风啸还要疯狂？那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何德何能啊？
　　一股气梗在心口，憋得万般难受。嫉妒啊……嫉妒啊，那潮涌而来的嫉妒让她的面目变得有些狰狞。她轻声道：“可是——口说无凭呢。”男人的深情是有极限的，她到要看看龙战的深情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察觉出她话中有话，且含着歹意，可龙战却并不退缩，只目光坚定的望着她：“你要怎样？”
　　胭脂的眼神忽然变得狠毒，她厉声道：“拿你的性命来换！只有你死了，我才安心！”她到要看看是爱情重要，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风啸为了王位，放弃他们之间的海誓山盟，将她送给了自己的父亲；而龙战即使不在乎王位，也绝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子放弃自己的命！这就是龙战深情的极限！
　　放弃吧！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了！胭脂缓缓绽放出一朵笑容。
　　“可以！”坚定的回答在大帐中响起，几乎没有一秒迟疑。龙战神色平静，好象两人谈论的是别人的事情，别人的生死。
　　胭脂瞪大了美目，定定的望着龙战，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答应？
　　龙战诠释了一遍：“你给我‘半月相思’的解药，我给你我的性命。”如果只有这样，她才肯交出解药，他会以性命相换！
　　胭脂摇头，不断的后退。“你是疯了吗？”君凌啊，你到底有何魅力，可以让这个有着大好前程的男人，甘愿为你牺牲一切？
　　察觉出胭脂似乎很受震动，龙战生怕她突然改变主意，不禁逼上前一步：“条件是你开的，你到底要不要交换？”
　　胭脂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终又无波无谰。“好！”她大喝一声，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抛给了龙战。这个深情的男人既然不能被她得到，那么君凌也休想独占！她不配！
　　龙战接过来看，却是一粒药丸。“是解药？”
　　胭脂摇摇头，姿态重又优雅起来，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来不存在过。“这叫‘一日追命’。顾名思义，吃了它的人绝对看不到明早的太阳。我讨厌看到血，所以就用这个来结束你的生命，完成我们之间的交易吧。”
　　“一月断魂”、“半月相思”，再加上“一日追命”，可全部是她的得意之作呢。相较于那些以刀剑杀人的粗鄙方式，这三种毒药可谓是取人性命的完美技术！
　　龙战将药丸举到眼前端详，然后问：“我吃了它，你就给我‘半月相思’的解药？”
　　“对！”她想看，他是不是真吃得下去！
　　略带腥气的药丸随着唾液，一路由喉咙滑进了肚中。顷刻间，疼痛从胸口处炸开，并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龙战退了一步，极力稳住身形。他盯着胭脂：“‘半月相思’的解药呢？”
　　“吃下‘一日追命’没有立刻栽倒在地的，你还是头一个。”胭脂望着他额间隐约跳动的青筋，是在努力抗拒那样的疼痛吧。胭脂深吸了一口气，眼色中有丝挣扎。她慢慢的道：“如果，如果你现在放弃‘半月相思’的解药，我可以立刻给你解毒。”已经是生死关头了，他还会坚持他的深情吗？
　　“‘半月相思’的解药呢？”他不理胭脂的话，仍旧重复这一句。
　　胭脂无语了。这个男人为了君凌，真得连自己的命也不顾了！她将一个小小的瓷瓶抛了过来，再没看龙战一眼，转身出了营帐，消失在茫茫的夜雨之中。
　　君凌啊君凌，你真是好福气啊！世上竟然还有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倾心来爱你。原来初见你时就涌上心头的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并不是讨厌，而是嫉妒！为什么？为什么我碰不到这样的男人，可以为了所爱放弃权势、放弃地位、甚至放弃生命？如果是我碰到了，那么今天一切都会不同！
　　嘴角忽然尝到咸咸的味道，胭脂不禁仰头看天。
　　今晚的雨水原来是咸的，好象——伤心人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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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之中，几骑人马冒雨驰进龙战的军营。守卫的士兵欲待阻拦，却在见到对方亮出的令牌时，恭敬的退了下去。正在巡视军营的连城见状，不禁打着伞迎了上来。等双方接近，连城惊喜的发现当先一匹大黑马上，坐的竟然就是君凌。
　　君凌还未待流火停稳，即翻身跳下马背，张口便问：“龙角大人呢？”已经七日夜没有见到龙战了，不知道现在的他情况如何？据云裳说，龙战发兵为得是“半月相思”的解药。心中气恼他的轻率，却更加感动他对自己的一片关怀。
　　“在大帐里。”这个总是一副老成模样的年轻人，如今也是难掩欣喜。“凤翼大人能够苏醒，真是太好了。”只是样子颇多憔悴，看得让人心惊。为什么如此绝世无双的人物，偏偏命运多舛？令人痛惜啊……
　　“谢谢你的关心。”君凌冲他一笑，脚下却一刻不停的走向龙战的大帐。
　　“龙战！”君凌怎样也想不到，她一进来会看到这样的景象：脸色苍白的龙战正紧捂着胸口，如山般挺拔的身躯摇晃着跪跌在地上。君凌大惊，一个箭步来到龙战的身边扶住他。“你怎么了？”
　　怎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看见来者是君凌，紫色的眼眸刹时化做一潭春水。龙战想张口说话，却忍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好厉害的“一日追命”啊！那疼痛连他这个大男人都有些支持不住。
　　“你受伤了？” 心好象被千根银针同时刺住，密密麻麻的疼开始从心口蔓延。是“半月相思”又发作了！君凌深吸一口气，努力的将龙战揽抱在怀中，回头向刚刚进来的沈玉楼求救：“沈大哥！”
　　沈玉楼、云裳和莫离才进大帐，一看到抱坐在地上的两个人都是大吃一惊。莫离与云裳赶忙去扶君凌，沈玉楼则抢前一步，将已经有些神志恍惚的龙战给扶到了旁边的榻上。
　　君凌强忍住痛，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沈大哥，快瞧瞧龙战！”在她的潜意识中，龙战是永远屹立不倒的。他拥有世间最利的宝剑，身负着绝世的武功，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令他受伤？可方才见他跌倒的那一刹那，君凌才知道，世间最大的恐惧莫过于此！
　　恋羽、河锦已经死了，她不要龙战也离开她！
　　沈玉楼连诊脉都省了，当他看到龙战眉间迅速变深的黑线时，不禁面色大变。“一日追命？！”他紧张的问龙战：“下毒的人可是姓容？”以龙战的武功，想要暗中下毒简直就是不可能，一定是龙战自愿吃下毒药的。
　　站在一旁的连城大惊：“一定是容胭脂！一定是容胭脂对大人下的毒！”本以为胭脂的到来，代表着事情已有转机。能够兵不血刃的拿到解药，也是他衷心所愿。而且胭脂不谙武功，又是独身一人前来，他才放心让大人与她独处。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大意，却是引狼入室。
　　沈玉楼垂下眼睑，沉声道：“我早该想到是她了。‘一月断魂’、‘半月相思’、‘一日追命’都是她最拿手的啊。”如果之前他还不敢确定，如今真是再无疑虑。
　　君凌惊讶：“沈大哥认识容胭脂？”到没想过，这两个人会是旧识。
　　沈玉楼沉声道：“她本名叫做容蓉，是我师父唯一的女儿。我继承了师父的医术，她却另辟蹊径，练就了一身使毒的本事。师父教训了她许多次，不许她再碰毒，她并不听从。师父死后，她也就跟着失踪了。我曾试着找过她，但都没有结果。没想到她改了名字，成了大名鼎鼎的容妃胭脂。”
　　因为他抢了师父的关注，所以师妹一向对他敌视。如今相继使出三种奇毒，恐怕也有与他较量的意思。
　　即是同门，想必这毒沈玉楼能解。君凌大喜：“那‘一日追命’，沈大哥可能解？”
　　“能够，但解药的配制过程最少也要三天。到那个时候，龙战早已经没命了。”容蓉用毒，从来不会简单的取人性命，非要让对方经历万般苦楚才算甘心。
　　“一月断魂”与“半月相思”的解药需用金木莲，贵在难求，而“一日追命”的厉害之处就是时间上的差别。即使他有解毒的药方，也是空自着急。她故意对龙战用“一日追命”，是要告诉他这个师兄，终究是她更胜一筹吗？
　　君凌站起身来，往外走去。“我找容胭脂要解药去！”因为情绪的波动，心口处更加痛了。
　　“等等！”手腕忽然被人拽住，回头看是龙战。龙战举起手中的小瓷瓶，道：“你先服下解药再说。”
　　君凌迷惑：“解药？”什么解药？
　　龙战没时间跟她解释，只催促：“这是‘半月相思’的解药，你快服下。”
　　君凌并没接过，而是定定的望着龙战欲来欲白的脸色。她忍着语气中的一丝颤抖，轻声问：“你拿自己的性命与胭脂换的？”龙战为什么会中毒，答案已经揭晓了。
　　她扯了抹笑，眼泪却不小心滑出了眼眶。“我哪有陈圆圆的美貌，怎值得你冲冠一怒为红颜？”
　　曾经，当她捧着那些小说穷极无聊的时候，也会幻想着自己可以像书中的女主角一样，遇到一个可以为自己牺牲一切的男主角，得到他一生决不转移的爱恋。但理智告诉她，那样的男人是不存在于现实中的。
　　可没想到在两千年前的云梦，真得被她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