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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六十一章 颠峰对决 ...

  •   饶都下起了开春以来的第一场春雨,并不大,稀稀沥沥的,却一天一夜没有止息。无边洒落的雨是点点的银丝,织成了少女用来蒙住秀丽容颜的面纱。无论是金碧辉煌的王宫,还是朴实简陋的民居,全都隐匿在满城的蒙蒙烟雨之中。远远望去,颇有几分诗意。
      房檐不断滴下的水珠,敲在青石板铺就的回廊上,发出叮咚的脆响,那是大自然中最为古老的韵律。一声一声的,也敲打在君凌的心上。
      已经昏迷了整整七天的君凌,终于醒了。她慢慢张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室寂静的昏暗。
      天这么暗,已经是傍晚了吧?滴滴答答的,外面是在下雨吗?
      好象……好象又回到了在擂台上被相奴打伤的那个时候。一醒来也是傍晚,也是绵绵细雨。然后——她会看到龙战就坐在她的身边,用温柔的眼神来安慰她的伤痛;然后——他们一起看雨,一起欣赏雨中饶都的美丽。再然后——等天明的时候,会有很多人来看望她,其中当然包括——河锦。
      只不过今时已不同往日了。她醒来时并没有见到龙战,而那个总是被她气的羞红了脸,却又不忍就此离去的河锦,明天也不会出现了。
      因为,河锦已经——死了。
      心宛若被人狠狠的揪住,不能控制的痛起来。君凌将身子蜷成一团,像只受伤的动物,躲在角落里独自忍受那铺天盖地袭来的疼痛。
      好痛啊……
      “君凌?!”云裳才一进屋子,就看见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君凌。她忙掀开被子,将她抱了出来。在见到君凌苍白的面色之后,不禁惊道:“你是不是在想河锦的事情?快别想了,会引致毒发的!”沈玉楼千叮万嘱,要君凌少动心思,少悲少喜。她这样的想河锦,是不要命了吗?
      君凌睁开眼睛,眼中干涸的却滴不下一滴泪来。明明已经是那样的伤心了,为什么却哭不出来?难道是因为之前她哭得太多,所以已经耗尽了身体里的所有水分?原来有些时候,连眼泪也无法宣泄悲伤!
      她依靠在云裳的怀中,只低语:“是我害了河锦,是我害了河锦……”
      头一次彻底展现脆弱的君凌,让云裳心中一酸。她目光坚定的望着君凌,安慰道:“他不是你害死的,是风啸和容妃害死的。”君凌是那样的爱护河锦,怎么会忍心害死他呢?是风啸与容妃利用了他复仇的执念,将他给生生逼死的。
      君凌捂着不断传来刺痛的胸口,缓缓摇头:“如果我一开始就不给他机会,直接打破他复仇的幻想,或许他会恨我,但至少不会就此死去。”而她自信的认为河锦可以战胜自己的心魔,而一次次的考验着他的良心,却最终将他逼上了绝路。河锦不是她害死的,又是谁?
      君凌在钻牛角尖了,这样可不行。河锦的死固然可惜,但云裳并不希望君凌就此痛苦一生。于是,她道:“但他也有可能会另觅其他复仇的方法,可能会更激烈,更可能会危害到别人。这都是说不定的事情。君凌——有些事情只有做了,才知道会不会后悔。”最后一句,已成苦笑。
      她自己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满心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却在多年后懊悔不已。河锦恐怕也是一样的心情吧?才会在君凌中毒之后,发了疯似的去讨解药,结果却送了性命。
      君凌迷茫的问:“是这样吗?”她也后悔了,但却没办法补救。
      云裳肯定的点头,然后道:“河锦已经死了,没办法再活过来了。但是君凌,我们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还要往前走。你——能明白吗?”死者已矣,活着的人却还要坚强的活下去,承受那历久弥新的痛苦。有时候,或许死才是一种解脱。
      君凌幽幽低叹:“我明白的,但我宁愿自己不明白。”只是从此,她心头上永不愈合的伤疤又多了一道。
      门又被推开了,进来两个人,是范天色夫妇。
      “小凌醒了?”沈玉楼端着一碗尤冒着白烟的药汁,来到君凌的床前。他温柔的笑道:“药煎好了,还热着呢。快喝了吧。”估算着君凌这个时候可能会醒,所以早煎好了药等着。此药虽然不能完全解开“半月相思”,但至少可以缓解一下君凌的疼痛。
      君凌支撑起身子,勉强的伸手接过。她虚弱的回以一笑:“谢谢沈大哥。沈大哥为了照顾我,一定受累了。”
      昏迷了七日的君凌,形容消瘦,神情憔悴,哪还有半点当日的神采飞扬?这“半月相思”果然厉害!沈玉楼看得暗自心惊,但面上并未表露。他轻抚着君凌的发,温声道:“傻孩子,跟沈大哥客气什么。”君凌于他,一向如妹妹一般。
      君凌忍住苦,将药一饮而尽。
      云裳接过空碗来,服侍着君凌重新躺靠在软枕上。君凌望着沈玉楼,觉得心口处的疼痛稍减。应该——是这药汁的功效吧?“沈大哥……”她欲言又止,想了一下,终于还是问了:“其实‘半月相思’是没有解药的对不对?”
      沈玉楼闻言,难得变了脸色。他轻斥:“胡说!世上万物相生相克,怎么会没有解不开的毒?”嘴上说的斩钉截铁,心中却没有半点把握。他一直在怀疑一件事,却不到最后绝不能说出。他只希望一切都是自己多虑,龙战终会为君凌拿回解药的。
      君凌看着这个温文的男人竟然因为她的一句话如此激动,心中已经明白七八分了。她半合着眼睑,轻声道:“那至少沈大哥不能解。”若是沈玉楼能解,何必还给她吃这些没多大用处的苦药?
      沈玉楼沉默了。君凌说得是事实,他没办法再面不改色的对她撒谎。
      君凌却很平静,再问:“沈大哥,我还有多久好活?”
      自己六岁的时候,当无论样貌或是才情皆都举世无双的妈妈因为脑癌而撒手人寰时,家里的每个人都因此有了重大的转变。爸爸心如死灰,若不是因为她们姐妹,恐怕已随妈妈而去;傲表面上无事人一样,但她知道傲从此不肯轻易的亲近他人,怕再次承受那样的痛苦;而她仍旧笑闹人生,恣意放纵的生活,却从此于生死已经看得很开。世上没有长生不死的人物,无论是怎样的绝世人品,最终不过是尘土。人——总是要死的,只是早晚而已。
      沈玉楼实话实说:“八天。”君凌昏睡了七天,已经只剩下八天的性命了。若是龙战不能及时拿到解药,怕是大罗神仙也难救她的性命。
      君凌笑了一下,自言自语:“八天吗?”还真是短暂呀,但并不觉得恐惧。如果她的生命只剩下八天,那她最想与谁一起度过?一双紫眸在脑海中闪过,心忽然剧痛起来,仿佛被刀子刺中。她使劲攥着胸口,滑躺在被褥之中。
      沈玉楼见状,不禁急急的喊:“什么也别想!尽量让脑海里空白!”君凌一定是又动了情思,引起体内的“半月相思”发作了。
      这就是“半月相思”的威力吗?还真是不好受!
      君凌紧闭着双目,努力扛过这一波痛楚。待疼痛缓下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已经是一身大汗,虚弱的不能成言了。云裳用干净的布巾为她拭汗,随即又喂了她几口水喝。她稍稍停了一会儿,才看向站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范天色,问:“河锦呢?”心又痛了一下,她强忍住。
      范天色答道:“已经将他下葬了。”她的眼底有淡淡的黑影,想是这几天也不好受。自家的表弟做出这样的事来,而自己却全不知情,正如沈玉楼所痛斥的一样,她并没有自己认为的那样关心家人。或许——冷酷自私真是她的天性啊!
      君凌继续问:“葬在哪里?”看得出他们夫妇两人之间的气氛很不对劲儿,但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管这些了。她只想河锦!
      范天色答道:“鹿山。等过了这一阵儿,再迁到卢蒙的王陵去。”葬礼简单到近乎草率,实在是因为时势所逼呀。
      “我想去看看河锦,行吗?”八天之后自己丢掉小命的几率似乎很高,但她想,即使是死,她的魂魄恐怕并不会留在这里,而是会回去二十一世纪的吧。而河锦临死前曾说过,最喜欢与她呆在一起的日子。如果有可能,她想多抽些时间去陪陪他。
      云裳没有答应她,就连范天色与沈玉楼也面有难色,似乎不知道该怎样说。
      君凌微微一惊:“发生什么事了吗?”
      ※※※
      君凌并不知道,在她昏迷的七天里,饶都城已经是天翻地覆。目前的桑阳,正面临着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
      当日,龙战派连城去平武郡调集自己的大军,欲以武力逼迫容妃与风啸交出解药。可连城才走了半日,龙战就接到紧急军情,风啸领兵悄悄的围住了饶都城。风啸手上共有八万大军,全部驻扎在离饶都三百里外的流丹郡。如今却在一夕之间,开到了饶都,显然是早有预谋。即使是没有这件事,他也有与龙战一决胜负之心。
      一身铠甲的风啸执枪于阵前,大胆狂言:要诛杀龙战!他认为父王仅凭无赦一句话,就认定龙战是风飒的儿子,简直是儿戏!而父王毫无理由的重用龙战,更是失去理智的做法!他不能再任由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把持朝政,鼓惑君心!
      清君侧的大旗一举,立刻得到许多有心人士的附和。
      而桑阳王没料到一向疼爱的小儿子竟然也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气之下再次病倒。而龙战率领着前几日平叛所用的二万人马,顽强的抵挡住了风啸的攻城。风啸手下的大军自不能与七、九王子的乌合之众相提并论,龙战虽守住了城池,但伤亡颇为惨重。
      两日后,连城带着五万大军杀到,总算是解了饶都之危。龙战率领着这支与自己在卢蒙并肩作战的龙虎之师,杀出饶都,将风啸逼退到饶都城五十里外。如果战争注定不可避免,那么龙战希望战争至少可以离君凌远一点,因为龙战太了解她有多么的讨厌战争。
      两军可称得上是桑阳目前最精锐的力量,却在城外摆开阵势,展开了殊死搏斗。为免动摇国本,给其他外族可趁之机,驻守在边疆的几处大军并不能回师勤王,桑阳王只能依靠龙战手上的兵马,来解决这次更大规模的宫变。但无论结果如何,桑阳元气大伤已是无可避免。
      胭脂自风啸起兵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到宫中,而是躲到了风啸的军营。思想前情后事,恐怕当日桑阳王所中的“一月断魂”也与她脱不了干系。卧榻之旁,竟隐藏着如此狠毒的蛇蝎女子,恼羞成怒的桑阳王颁下圣旨,要风啸交出引起这场祸国之乱的容妃胭脂。可风啸当场撕了圣旨,并斩下来使的人头。
      为了君凌,风啸已经不能停止这场战争了。胭脂以“半月相思”的解药相挟,要他夺取桑阳的政权。否则胭脂就要以她的方式取龙战的性命,同时君凌也别想活命。风啸无法,只得保证在十五天内,他必会杀了龙战,拿下饶都,亲手将后冠送到她的手上。
      而龙战也不可能就此罢手!如果不是因为关系到君凌的性命,他的确还有更好的办法解决这件宫变。但那太费时间,现在的君凌最浪费不起的就是时间。为了救君凌,他不在乎大动干戈。
      与君凌相处的时日虽然不长,但龙战感觉得出,君凌于生死看得很淡,几乎不像是她那个年龄该有的思想。以前几次生死关头,君凌都曾说过死了就可以回到家乡诸如此类的话,他听着不动声色,其实心中暗自惊惧,生怕君凌就此放弃求生的念头。如今她再次面临这种要命的时刻,而且比前几次都要凶险。他真怕,君凌撑不到他拿到解药的那一刻。
      自来云梦,君凌表面上似乎很适应,实际上一直挂念着家乡,挂念着她口中的爸爸、傲,还有楼飘。两个人之间虽然深深的被对方所吸引,但她仍是一心要回到家乡。虽然她早晚都要离开,但哪怕能将她多留在身边一天也是好的。所以,他一定要打败风啸,拿到“半月相思”的解药!
      一场大战,到底是为了王位,还是为了君凌,两个男人恐怕谁也说不清了。
      ※※※
      听了云裳简要的叙述,君凌震惊的几乎忘记了胸口的疼痛。“你是说龙战和风啸正在城外决一死战?”难怪她醒来时看不见龙战。
      云裳点头。说是为了王权,岂不知龙战可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呀。而一向深谋远虑的风啸如此不计后果的放手一搏,恐怕也与君凌脱离不了关系。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这么做?都疯了吗?”就在饶都城外开战,那要连累多少无辜的百姓?又要有多少鲜血白流?君凌忽得冲外面大喊:“莫离!莫离!”莫离一定就在外面。
      果然,大汉开门进来,神色紧张的停在君凌的床榻前。
      “我要进宫!”
      ※※※
      已经是三更天了,雨仍没有休止的意思。
      天空无星无月,黑暗笼罩着苍茫的大地。依着山脚,一片昏黄的灯火在雨中摇曳。龙战的大军目前就驻扎在此。
      七天来,两军交锋多次,互有死伤。而因为这场雨的缘故,即使是急于分出胜负的两人也不得不暂时停止交锋,休养生息。
      连城掀开营帐的布帘,进了主帅的大帐。只见龙战一人坐在灯下,支肘闭目沉思。除了上阵杀敌之外,龙战维持这个姿势的时间最多。连城将手上的一碗饭以及一碗鸡肉放到案上,然后轻声道:“大人,要不要吃点东西?”自从开战以来,龙战就几乎没怎么吃过东西。他冷眼旁观看得明白,他是在担心凤翼大人,所以根本吃不下。
      果然,龙战张开紫眸,对于饭菜连看一眼都没有。“我没胃口,不吃了。”一想起君凌即使昏迷也被疼痛折磨的样子,他就肠胃翻绞,什么也吃不下了。曾几何时,她在他心目中已经这么重要了。君凌只是中毒病倒,他已经是如此;真不敢想象,等到君凌离开云梦的那一天,他会怎样。
      龙战随口问:“今晚守夜的人员都安排妥当了?”双方虽然暂时休兵,但这样的雨夜也是偷袭的好时机。军中一定要加紧防范,以提防对方的夜袭。
      “都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布置妥当了。”连城回答。
      龙战眼光一瞥,见到了桌上的饭菜。他神情怔忡,捻起最上面的一只鸡腿——那是君凌最爱吃的食物。尤记得君凌啃鸡腿时的模样,好象那是全天下最美味的食物。如此简单而平凡的快乐着,让他总也移不开眼睛。他轻声问道:“饶都方面可有消息传来?”他的人虽然不能陪在君凌身边,但仍派人每天报来君凌的最新状况。
      连城答:“下午范家的人来过一次,说是凤翼大人仍未清醒。”并不是清醒的好消息。连他都不忍心告诉大人,免得他再多一次的失望。
      龙战叹息,重新闭上眼睛。好想现在就回到她的身边啊……可是纵使心里万般挂念于她,却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回去。现在这种时刻,有比陪在她身边更重要的事情。他不能给风啸任何喘息的机会,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结束战斗,拿到解药!
      连城微不可见的摇摇头,转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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