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番外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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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星大厦的天台上，视野格外开阔。
夜晚城市的喧嚣热闹、霓虹璀璨可以尽收眼底。
沈防二人站在天台上，看脚下蚂蚁一样的车流，感受着初春略带寒凉的气息。
沈防淡淡开口：“还在生我的气吗？”
宋丞一愣，有些沮丧：“我没有生你的气。那天跟你发火是我不对，我当时情绪有些失控。吼了你，对不起。”
沈防沉了沉，然后说：“那天你问我，为什么明知道发消息的人不是你，却还要去赴约。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些在意，什么人会拿着你的手机给我发信息。那天我去找张云兢，是想问他你在哪里。一开始，我以为这只是一场有些过分的恶作剧。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那样。”
宋丞听着，心里难受，他低声说：“是我擅自把事情说了出去，才导致了之后的一切，最终害了你。你可以恨我，或是打我。”
沈防却不接话，反而问：“所以，那天你在哪里？”
宋丞一怔，神情复杂。
“我问过张云兢，你在哪儿，他没有回答我。我就想去找你，可他不让我走，他要我留下陪他们。我才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单纯的恶作剧。然后，我就更想找到你了。我不知道他们这样一群人会不会对你做什么，所以我不顾张云兢的阻拦，想要出去。他不肯，我骂了他，他就叫人把我。。。”
“够了，别说了。”
宋丞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他实是不忍让这个人再次揭开血淋淋的伤疤，再次回忆起那场令人痛苦一生的噩梦。
“沈防，我真是对你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在那样自身难保的时刻，你怎么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所以，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怎样，只是被那个混蛋锁在了寝室一个晚上。”
听了这话，沈防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
宋丞气闷，不明白他怎么还能笑出来。于是转移话题：“不过，你是怎么识破短信不是我发的？”
“这个不难，那条信息里说我是‘沈同学’，但是你喊我都是名字，不会用同学称呼。更何况，你不是同性恋，又怎么可能回应我呢。所以我判断，有人用了你的手机。”
宋丞表情变得僵硬：“你什么都明白，那跑来表白的意义是什么？”
如果从一开始就不戳破这层纸，或许他们两个人的命运都会变得不同。
面对过去，沈防很坦然：“大概是执念吧，我想把这份心意表达出来，不想就这样埋葬了它。”
宋丞忍不住了：“你是为了毕业了无牵挂了，就没考虑下被表白的一方会怎么样吗？”
沈防眨眨眼：“我以为以你的性子，连理都不会理，也就这样过去了。”
宋丞：“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眼里只有篮球的人。”沈防的回答笃定。
宋丞就无言以对了。
这时，沈防问：“我要说的都说完了，能说说你了吗？张云兢那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跟他怎么了？”
宋丞其实不太想提这些，但既然两人把话已经说开，也就没什么好遮掩。
他道：“我把他打了一顿，就是这样。”
沈防心中一动，明知故问：“为什么？”
宋丞把脸扭到一边：“看他不爽，找揍，不行吗？”
沈防忍笑，又问：“那你这是把他打成什么样了？”
瞧张云兢提起这事咬牙切齿的模样，肯定不会是踢两下屁股那么简单。
宋丞有点心虚，把话含在嘴里：“也就断了两根肋骨，掉了几颗牙，不算严重。”
“什么？”沈防震惊，“你疯了！把他打成那样，张家和仲家怎么可能放过你？”
忽然，他又意识到了些事。
“所以，当年学校给的那些处分，是因为你校园暴力？”
宋丞用沉默回应他。
沈防都被气乐了：“宋丞你才是蠢的那个吧？”
宋丞不高兴：“打都打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沈防严肃下来，接着问：“你大学毕业放弃了运动员的生涯，也和张云兢有关？”
“沈防你不去当侦探真是屈才了。”
“我跟你讲正经事，你回答我。”
“是，就是你说的那样。走上社会后，他动用仲家的人脉，将我列入体育界黑名单。一个有污点的人没有哪个球队敢招收，更不用说一不小心还会得罪仲家。”
沈防不说话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或是惋惜，都显得单薄虚伪。
而沈防呢，这些年何尝不是把自己套在了光鲜亮丽的虚假外壳里，任人指摘。那些戳着脊梁骨的声音，全然不在乎。
可他真的不在乎吗？
看似成功的人生，洒脱随性的过活，难道不是一种自暴自弃吗？
许久，沈防笑了，苦涩又心酸。
“我们谁也别说谁了吧，比惨倒是不分伯仲。”
宋丞却不这么想：“不一样，我们不一样。你才是被无辜牵连的人，而我不无辜。所以，我们没有可比性。”然后他声音小了下去，“对不起，沈防我。。。”
沈防没让他把话说完：“不用道歉，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宋丞，你并不亏欠我什么。因为当年的事，我毁了名誉，你断了前程。这还不够吗？这么多年我们苦苦煎熬，活在自己的噩梦里，实在太累了。放过自己吧，也放过那个最糟糕的年纪。”
宋丞眼波晃动，看不出心绪。
他缓缓启唇，说了一个字：“好。”
等了等，沈防问：“以后有什么打算，模特这行，还要做吗？”
宋丞一愣，侧目看过去：“你不想要我了？”
沈防怔忡，总听着这话古怪的很。
宋丞解释：“不是你说的，我做不做模特，由你决定。”
“那也得喜欢呀，你又不喜欢做模特。”
“以前确实不喜欢，甚至还有许多偏见。但其实我知道，这些不过都是迁怒罢了。梦想被断送，我心里郁结，不知该怨恨谁，然后就把所有情绪都强加在了做模特这件事上。”
宋丞面容平静，目光悠远。
“但是现在我不这样认为了。篮球我确实不打算放弃，可这不妨碍我继续做模特。你说的对，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就该有自己的坚守。我从没有去真正考虑过自己到底对模特这一行抱有怎样的感情，又怎么会在这个行业中获得认可呢。所以，我换了许多公司，做了一家又一家的模特，频繁的更替，又不断的放弃。直到那天，我站在T台上，穿着你的设计，看着台下每一个人望着我的眼神，我忽然就明白了，原来这个舞台是接纳了我的。居然接纳了这么糟糕的我，我没有理由再犹豫。特别是。。。”
他突然顿了一下，像在斟酌要不要把后边的话讲出来。
“特别是什么？”沈防轻声问。
“特别是。。。看见台下的你时，让我意识到，我其实对这个舞台是有感情的。模特的路，我会继续走。这是我的意愿。”
沈防默然，垂着眸一言不发。
宋丞把话讲完，有些小心的问：“所以，沈总监还愿意收留我吗？”
沈防心乱了，但他不敢表现在脸上。
“我说了，只要你想，你就能。铭星能与你这样的模特合作，是荣幸。”
不料，宋丞话锋一转：“我没有在问铭星，我在问你。”
沈防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你又不是只专门给我干活的，问我各人意见做什么？”
“嗯？我不是你专属模特吗？”
“时装周期间确实是专属，但那之后就。。。”
沈防边解释边抬眸，忽的撞上宋丞清澈专注的目光。后边的话，男人说不出口了。
宋丞脸色认真：“之后就什么？就不需要我了？”
“也不是。。。”
沈防觉得旁边人好像是故意的，但他没有证据。
宋丞“噗”的笑出声：“我不逗你了。沈总监，以后请多关照。”
沈防郁闷，旋即决定报复回去。
他板起脸，煞有介事的说：“宋队长要是想做我专属模特的意愿特别强烈，倒也不是不行。”
宋丞挑起一边眉，似笑非笑：“听这话意思，下一句就要开条件了？”
“你要是能满足我作为设计师的一个心愿，我就考虑一下。”
宋丞本就对他有愧，苦于不知如何弥补，哪怕只是稍稍给予些微不足道的帮助，至少男人能获得少许心安。
宋丞问：“你想我做什么？”
沈防没想到他问的一点不犹豫，于是再次确认：“你还真要答应的？”
“不是你说有愿望的吗？”
“你就不担心，万一它很难做到，或是你不愿去做的事呢？”
宋丞思考：“危险或困难的事，你不会要我做。”
“那，好吧。我可说了？”
“你说，我听着呢。”
沈防小心翼翼的开口了：“那个，我想你试穿一下我设计的衣服。。。”
宋丞哭笑不得：“这算什么心愿，我不是才穿着你的设计参加完时装周吗？”
沈防却轻轻摇头，声音小了下去：“是所有，我希望你能把我设计过的衣服，全部试穿一遍。”
那一刻，宋丞仿佛在沈防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束光。
两人彼此对视，时间凝固了数秒。
沈防先错开了视线：“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是逼你穿。”
这不过是沈防的一点小小报复罢了，看着那个人为难的模样，就莫名心里挺畅快。
至于愿望，倒是真的，他确实很想看宋丞穿自己的衣服。
出乎意料，宋丞给了两个字：“行吧。。。”
沈防倏地看过去：“你说什么？你说‘行’？！”
“这不是你自己提出的条件吗？怎么看上去比我还惊讶？”
他能不惊讶吗？
那样的要求，谁听都知道只是一个恶作剧，没人会当真。
“不是，你真同意试穿的吗？”
宋丞的决定明显是下了些勇气的，他静了几秒，然后点头：“我答应了。”
“全部？”
“全部。”
“无理由试穿？”
“对。”
沈防表情变了：“宋丞，如果你答应了，可不许反悔。”
“不反悔。”
二十分钟后，沈防打开了自己工作室里的试衣间，房间内的货架上挂着上百件沈防的服装样品。
宋丞看着这一幕，便开始在后悔了。
沈防瞥见一旁人神色，忍不住笑：“这里是我做设计师以来，近十年的作品。都在这儿了，宋大模特可以尽情试穿。”
宋丞努力咽下口水：“是不是有点多？”
“你自己说的——全部。”
“好，我自己说的。”
自己挖的坑，自己填。
“我去外面等你。”
接着，沈防出去了。
宋丞一头黑线，随手扯过件休闲卫衣套在身上。他自己都不太明白，怎么就头脑一热答应了那个人这种要求？
既然信誓旦旦的把话说出来了，就必须兑现。
穿好衣服，宋丞走出去。
沈防坐在落地窗前的工作台边，看见人出来眼睛一亮。
“真不错，怪不得会让约翰这么喜欢。”
“这样就可以了？”
“怎么，你还允许我拍照留念？”
“不允许！”宋丞的回答斩钉截铁。
“那就继续吧。”沈防表情里有几丝遗憾。
宋丞转身换下一件。
一连换了五六件，宋丞开始烦躁。他知道那个人在故意耍他，又没办法反驳。
最可恨的，当他再次从试衣间里出来时，窗台边的人居然还嗑起了瓜子！
宋丞黑着脸问：“需不需要我帮您再沏壶茶？”
沈防摇头，表情惬意：“太晚了，喝茶影响睡眠。”
宋丞嘴角一抽：“您还打算睡觉呀？那上百件衣服都试穿完，天早亮了。”
沈防笑出声：“别抱怨，你自己点的头。”
宋丞冷冷问：“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沈防一本正经答：“是。”
然后他起身，慢悠悠走过来。
“宋队长，说实在的，你刚刚穿的那几件衣服可算不得报复。”
就是在纯粹显摆，他这个人有多帅，身材有多棒。
“我帮你挑几件怎么样？”
宋丞一阵警惕，他眼睁睁看着那只好看的手在一堆衣服里拽出了件毛茸茸的家居服。
“这件，不错吧！”
那是一件熊猫外形的连体衣。
宋丞压低声音：“沈防，你确定这是你设计的？”
“是呀，”沈防眨眼睛，“那年万圣节，公司团建，搞了一个睡衣晚会，托我帮忙设计几件。还有别的动物，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换恐龙、兔子或者柴犬。哦，波斯猫的好像也有一件。”
“可以了，”宋丞有点生无可恋，“就这个吧。”
沈防递给他：“别害羞嘛，你是模特，以后工作时什么衣服都可能穿。多古怪、多羞耻、多暴露的都会有，别被只熊猫打败。”
宋丞一把抢过家居服。
“沈总监别给我设计这样的衣服穿就行。”
然后转头扎进试衣间，换衣服去了。
沈防站在门外小声嘟囔：“啧，这么抗拒，弄得我更想搞你。”
门里传来阴森森的声音：“我都听见了。”
试衣间门打开，一只“大熊猫”出现在视野里。
沈防努力忍笑：“很。。。可爱。”
宋丞黑线：“这个形容词我一点也不开心。”
“就很可爱呀，你自己照镜子看看。”
“我不看！”
“别生气嘛，熊猫先生。”
他把人转向试衣镜，顺手给戴上帽子。
宋丞透过镜子死死盯着沈防的脸。
沈防从他身后，小心翼翼的问：“我可以拍张照片吗？”
宋丞的话咬在嘴里：“不、可、以！”
沈防垂眸：“哦，好吧。”
“我能换下一件了吗？”
“那个，如果你愿意，可以再尝试下恐龙。。。”
宋丞没给他说完的机会，直接关上了门。
沈防知道他不可能再穿家居服，于是灰溜溜的踱回椅子上。
试衣间里，宋丞把臃肿的连体衣脱下来，脑海还在不受控制的闪过沈防眼冒星星的模样。不知怎的，就一点气也生不起来了。
他把家居服搭在架子上，衣服太重，直接把衣服架带倒了。
衣服掉了一片。
宋丞弯腰去捡，突然在堆积如山的服装样品里看到了件衣服，令他有些意外。他手下一顿，缓缓把衣服拽了出来。
片刻，宋丞打开门走出试衣间。
沈防还在悠哉悠哉的边磕瓜子边刷手机，直到抬眼看过去，男人手里的手机险些没拿稳。
宋丞身穿一件蓝白相间的篮球服，好整以暇的直视着面前人。
沈防从椅子上起身，眼底闪过慌乱，可又因着那男人身穿的这身球服，全身的魅力一览无余。那完美的肌肉线条，超强的视觉冲击力。
沈防脸上除了慌乱还多了几分心动。
“你、你怎么把这件衣服找出来了？”
沈防的反应，宋丞尽收眼底。他意有所指的问：“怎么，这衣服不能穿？”
“不是不能穿。。。”
“那不是你设计的？”
沈防想说不是，又做不到睁眼说瞎话。最终他模棱两可的摇了摇头。
宋丞勾唇：“沈总监明明说过，试衣间里所有的衣服都出自你手设计，这么会儿功夫就不作数了？”
沈防心知妥不过，于是把心一横。
“对，是我设计的。”
“那我穿在身上，你那么大反应做什么？”
“因为，”男人早把眼睛垂了下去，多一眼不敢多看，“因为尺码，不合适。”
宋丞点头认同：“确实对现在的我来说小了些。不过你说巧不巧，它和我读高中时的码一模一样。”
沈防要崩不住了，他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平静：“是吗，确实巧了。”
这时，宋丞一步步走了过来。
“而且也是四号。”
沈防辩解：“四号这个号码那么有代表性，算不得巧合。”
“那你看我这身球衣穿着好看吗？”
宋丞已经走到了跟前。
沈防头快垂到胸口了：“尺码都不合身，怎么说好不好看？”
“不好看吗？”
宋丞没收步，还在拉近两人距离，他稍俯身在沈防耳边轻声说：“不好看，那你脸红什么？”
沈防倏地抬头。
“谁、”
才发现这个人距离近到快要贴过来，想说的话全哽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宋丞的吐息沈防能感觉的到，心跳不受控制加快，要命的他还穿着这身衣服。
从高中到现在，宋丞这副模样时，沈防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他穿球服的样子，太吸引人，确切说是太吸引这个叫沈防的人。
沈防做最后挣扎，哪怕看上去很无用。
“别胡说，我没脸红。”
宋丞声音里有笑：“没脸红？那你不敢看我？”
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还在往自己这边靠？沈防心里叫苦。
“谁让你离我这么近，”说着伸手推他，“宋丞，你靠我太近了。”
沈防边说边往后退，直到后腰抵到了工作台边缘。
宋丞把人抵在桌边。眼前人一脸无措的模样，是那么生动，那么真实，那么。。。让人移不开视线。
宋丞手臂撑住沈防身后的桌子，身体压低，把人圈在自己身下。
宋丞：“你不喜欢可以推开我。”
沈防放在男人胸口的手一僵，推拒的力气反而小了。
宋丞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沈防，我只给你一次推开我的机会。”
沈防心口颤动，连带着浓密的睫毛都在打颤。
那一刻他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防所有的表情变化全部映在宋丞的眼中，男人的眸子愈加深邃。
接着他俯身，将那两瓣红润饱满的唇含在了嘴里。
“唔！！！”
沈防眼睛猝然撑大，他不敢相信面前人对他做了什么。
他在吻他？
他这算是吻了他吗？
可是，为什么呢？
沈防不明白。
他支吾着想拒绝。
伸手推了两下，宋丞放开了他，身子依旧抵在桌边。
宋丞用气音近乎诱惑般的说：“你用这个力气，可是推不开我的。”
然后，沈防就投降了。他红着脸，连耳垂都变成了诱人的粉红色。
男人缓缓抬眸，眼神闪动，里面有动摇也有委屈。
只这一眼，宋丞就跌进去了。
就听沈防低低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辈子都推不开你的。”
宋丞沉默不语，下一秒重新吻了上来。
这次他彻底把那人的薄唇堵了个严实，不留余地，不留空隙，全部据为己有。
沈防沦陷了，无法自拔。
双唇交叠，唇齿相依，彼此的气息传递。
沈防低哼着，因惊骇而睁大的眼睛开始缓缓失去焦点。时间在这个瞬间变得轻缓绵长，窗外的光影交错闪烁，映在二人脸上忽明忽暗。
宋丞撑在桌子上的手滑上沈防的背，他稍施力把人托到了桌面上。
这个动作惊醒了失神的人。沈防忽的睁眼，猛的将脸别到一边。
他喘息显得有些急，声音也很哑。
“宋丞，你不是同性恋。”
宋丞垂眸看着他。
“对，我不是。”
“可是，我是。”
沈防的表情那么无助。
“嗯，我知道。”
宋丞整个人都很冷静。
缓了缓，沈防再次开口：“宋丞，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其实不知道。”
宋丞神色复杂，他苦笑一声，语气低沉：“高中时的事对你造成了很大伤害，我一直活在愧疚和自责中。这十五年来，我接触了许多人，也曾被家里安排过几次相亲。主动示好的女人不少，我也有尝试交往过，可到现在依然是单身。因为每次面对着她们时，我都会不自觉的想起你，想起你站在樱花树下的样子。”
宋丞深吸一口气。
“我一直以为，对你念念不忘，是因为我有愧。直到一个月前重逢，我才发现我的这份心情远比我想象的复杂。看着你变成现在的模样，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听见张云兢羞辱你，我还是有上去揍他的冲动。我开始搞不明白自己，不知道我到底是想要什么。我应该离开，退出你的生活，不让你因看见我而想起太多以前的糟糕过往。我警告过自己很多次，甚至写好了辞职信。可看见你一次次为我修整量身定做的服装时，离开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沈防低着头默默听着。
头顶的声音清浅而深沉：“这段时间，我很迷茫，很糊涂，直到时装周候场室里你拽着我的衣领，说你喜欢看我球场上打球的样子，说希望我为你赢下比赛，还说。。。为我着迷。那时我突然就明白了。”
“明白什么？”沈防谨慎着询问，又好像不敢听到答案。
男人再次俯身凑到沈防近前，在他耳边低语。
“我记了你十五年，怎么也忘不掉；明知不应该却还是坚持，留在铭星不肯离开；张云兢欺负你时，我会冲上去护着；再次听见你的表白，也会心跳加速。所有这些，都不是因为我对你的愧疚。而是因为，喜欢。”
一石激起千层浪，浪花溅起的朵朵涟漪，在沈防心底那片早已死寂干涸的深潭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沈防的眼眶瞬间模糊了，他颤抖着唇小声问：“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宋丞郑重的回望着他：“沈防，我喜欢你。我说，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充盈的泪水承受不住这份重量，滴落男人白净的脸颊，在那张好看的侧脸上留下一道泛着银光的清浅泪痕。
沈防红着眼眶，眼泪不受控制的一滴滴滑落。他也不知现在什么心情，是喜是悲，也或许什么都没有。他只是想哭，为当年受过的委屈而哭，为这十五年的煎熬而哭，为那个自暴自弃受尽他人非议的自己而哭。
宋丞惊讶面前人露出的反应，想伸手去擦他脸上的泪，却又听沈防哽咽着说。
“宋丞，你在开玩笑的吧，是不是？可是，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宋丞停下了帮他擦拭眼泪的动作。
沈防又说：“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信。所以，你不要骗我，不要骗我。万一，我当真了，怎么办。。。”
宋丞听不下去，他一把把那因哭泣而在微微颤抖的单薄身形揽进了自己怀里。
男人在沈防耳边柔声安抚：“傻瓜，语言可以欺骗，但是心要怎么骗？你的眼泪让我的心很痛，这份心情我连自己都骗不了。你说我该怎么办？沈防你告诉我，我除了把心意在你面前和盘托出，我还能怎么办？”
沈防没有回答，他把脸深深埋进男人胸膛，伸手回抱住宋丞，整个人扎在他的怀里，无声的哭了许久。
他太委屈了，也太不真实了，就是做梦他都不敢奢望这样的场景。
哪怕是现在，他依然在怀疑着，这只是他沈防无端臆想出的一场美梦。
期间，宋丞轻轻抚着他的背，没讲一句话。
直到怀里人平复下心情，崩盘的情绪好转下来，宋丞才缓缓放开他。
沈防起身的一刻，宋丞低沉的脸忽的笑了出来。
沈防不解：“笑什么？”
宋丞收敛表情：“沈总监，你妆花了。”
“哦。”沈防会意，倒是不在乎。
宋丞抬手擦了擦他的眼角，语气含笑：“把妆卸了吧，都成花猫了。”
沈防半眯着眼，任由宋丞帮自己擦着眼泪，看上去倒真就像只被豢养的温顺猫咪。
宋丞心里痒痒的。
沈防道：“卸妆油在抽屉里面。”
宋丞把东西找出来，倒在化妆棉上，沈防伸手要接，被男人挡开。
“我自己来吧。”
“别动，让我给你卸。”
“用不了那么多，我又不是你那天做模特，浓妆艳抹。”
宋丞不理他，把人的脸扬起来，动作轻柔的帮他擦去了所有的妆。
从眼睛到鼻子再到脸颊。
一点一点，把化妆品掩盖下，那张清秀干净的面颊重新展露在自己面前。
宋丞笑了——真是一点都没变。
“又笑。”
沈防见他停下动作，忍不住睁眼，就发现那人正满含笑意的瞅着自己脸看。
“真好，”宋丞稍一低头，轻轻啄了下沈防的鼻尖，“十五年前樱花树下的小少年，还在。”
幸好，一切还不晚。
看来老天还没有彻底厌弃掉自己，把那个美好的人送回来了。
幸好，还来得及。
沈防猝不及防，被他的话和动作弄的红透了脸。他目光瞥向一边，就要躲避，脸却被宋丞一把扳了回来。
“不许逃，看着我，沈防。”宋丞神色严肃下来，“我知道，我可能没什么资格去这样问，也不该奢求什么，你就当我是个厚颜无耻之人。沈防，我那么糟糕，给你带来了太多不幸，惹了你的眼泪。你。。。”
宋丞顿了顿，他居然有些胆怯了。但他知道，不能退，不能逃，他要面对。
宋丞再次鼓起勇气：“沈防，你还愿意。。。再喜欢我一次吗？”
空气沉寂了数秒。
沈防一声不吭。
宋丞的一颗心也渐渐沉了下去，他突然就体会到了当初沈防与自己表白时的心情，原是这般难捱的。
直到那心快要沉到谷底时，一双纤细白净的手忽的捧住了他的脸。接着沈防整个人贴了上来，薄唇相抵，柔软的触感令宋丞有片刻失神。
下一秒，两人陷了进去，一同坠入了深渊。
不是爱河，是深渊。
沈防攀着宋丞的肩膀，与他纵情深吻。宋丞更加用力的抓着沈防的腰背，好像要把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沈防的手勾缠着男人的脖子，又抚过他敏感的耳廓。宋丞一把抓住那只会撩人的手，目光幽深。
“时装周时我就很想告诉你了，耳廓是我的m□□，你这么撩，是很危险的。”
沈防看着他，眼底好像有春水在荡漾。他笑了，笑的那叫一个好看。
“这件事，那天我就知道了。”
宋丞一怔，原来他的反应都被这个人看穿了。
“所以那天你是故意撩我？”
“那天不是，是无心的。”沈防凑上去，意味深长的说，“不过，刚才是故意的。唔！！”
宋丞俯身，把那张诱人的小嘴堵了个严实。宋丞的舌头不住在沈防口中搅弄，寻找着甘甜，缠着沈防与他共舞。
沈防很快败下阵来，不敢再做别的。被宋丞抓住手腕的那只手不知不觉变成了十指相扣。
宋丞拉过十指相扣的手，放在唇边。
沈防一个激灵，只听宋丞哑着嗓子说：“这双天赐的设计师的手，那么完美，那么优秀，国际知名。不知道如果被我亵渎了，会是什么场景。”
“宋丞，你、你想做什么？”
宋丞不语，他把沈防的手拉到自己腰上。
“看着我试穿了一晚上衣服，也该动手帮我把它们脱下来了。”
沈防没动，表情窘迫。
宋丞睨着他，低声引诱：“沈总监，快帮我脱下来。还是，你实在太爱看我穿球服的样子，不舍得脱。”
“你别乱说。”
“你就承认了吧，这衣服分明就是你想着我高中时的模样设计的。”
沈防嘴硬：“不是。。。”
宋丞也不跟他计较，把人按在怀里亲吻，边亲边说：“嘴这么硬，下面更是。”
沈防瞬间说不出话反驳了。
在这个男人抱上他的一刻，他就失控了。
宋丞低笑，与他相挨。
“沈总监，我跟你一样。”
沈防睁大双眼，看上去又凌乱又无措。
宋丞笑意更深：“快帮我脱掉，我不想把你设计的衣服弄脏。”
沈防没办法，伸手帮他脱去了篮球服。
完美的身材暴露在眼前时，沈防觉得自己要溺毙了，有点呼吸困难。
宋丞不肯放过他：“沈总监，伸手摸摸我，记好尺寸。”
沈防移开视线：“我不摸也知道你身体的尺寸是多少。”
“是吗？那我考考，胸围？”
“114。”
“腰围？”
“82。”
“臀围？”
“118.5。”
宋丞挑眉：“这么棒，一清二楚。”
沈防解释：“你的三围就是黄金比例值，不想记住都难吧！”
宋丞笑了两声，接着趁他不备，拽着沈防的手一下子按在了一个地方。
沈防大惊：“干什么？！”
宋丞深深看着他，压着声音问：“这里呢？多少尺寸？”
沈防没法回答了。
“你不是说，我身体的尺寸你都知道的吗？”
“我、不知道。。。”
“没关系，沈总监亲手来量一量不就好了。”
然后沈防不知怎的，真的上手了。
。。。。。。
“沈总监，你知道吗？我以前关注过你，还去画室偷偷看过你画画。最先被你吸引住的，就是这双握着画笔的手。我那时就在想，这个世界上怎么可以有人的手生的这么好看？”宋丞额头隐隐渗出汗水，讲话也变得艰难，“想不到当初年少憧憬着的这双手，今天居然在帮我。。。”
“闭嘴！”
宋丞不闭：“沈总监，量出我尺寸了没？还合格吗？算不算黄金比例？”
“宋丞！”沈防不轻不重的瞪了他一眼，又在睹见面前人情动的表情后，倏地把头低了回去，讲话也变小了，“不要戏弄我。。。”
宋丞不逗他了，垂眸问：“那你想我做什么？”
沈防红着脸，分外诱人：“你想做什么，别来问我。”
宋丞笑：“我的软肋都握在你手里了，不问你问谁？”
等了好半天，沈防嗫嚅着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宋丞凑近：“那如果我说，我想要你，沈总监给吗？”
沈防瞬间僵住，片刻，他颤巍巍的开口 ：“你。。。确定吗？这样做你不会觉得恶心吗？”
看着他的模样，听着他的话，宋丞眸光一沉，讲话声音变冷了下去，甚至还带了火气。
“沈防，我真是不明白，你到底在自卑自己什么？就因为你是gay？因为被所有人知道了你是gay？你明明那么好，那么干净，那么完美，为什么非把自己藏在套子里，自暴自弃，自惭形秽！你否定了自己十五年，还不够吗？”
沈防出乎意料的看着面前人帅气的脸，原来这个人把自己看的这么通透。原来他什么都知道。那个最真实，最渺小，卑微到尘埃里的自己，他看到了。
沈防心尖发颤，望着宋丞变了的脸色，又有些不知所措。
“别生气，”他低声说，“我只是。。。太久一个人，突然有人这么认真的说我好，我有些受应不了。”
宋丞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下来。
“那我让你觉得恶心吗？”
沈防用力的摇摇头。
“你觉得不恶心我，是因为自己是gay吗？”
“这个。。。”
“那我再问你，是不是给其他男人做这种事，你都不会恶心？”
沈防一顿，忽的抬头。
“当然不是！”
宋丞贴过来吻他：“既然如此，以后再也不要说那样的话。”
沈防弱弱的“嗯”了一声。
宋丞稍用力，把人按倒在桌子上。
“你还没给我答复，我可以抱你吗？”
沈防脸上的红晕已经蔓延到了脖子，他讲不出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下一刻，宋丞便压了下来。
。。。。。。
肌肤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时，沈防神色骤然一变。他下意识想躲，身子却动弹不了，只能抬着手臂，遮挡住自己的脸。
宋丞抬头见身下人身形微颤，脸颊死死埋在手臂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轻声问，声音极尽温柔：“我这么脱掉你衣服，是不是害你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来？”
沈防沉了沉，然后坦言：“嗯，有一点。”
宋丞心里一慌，手上没了动作。
沈防却突然勾上他脖子，把人拉到跟前抱住。薄唇贴在耳畔，声音微喘：“宋丞，亲我吧，抱我吧，不要让我想起其他事情，让我只能想着你，让我满心满眼都是你。。。”
宋丞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敲打了一下，他好想抚平这个人心灵上的创伤，把所有的美好与阳光献给他。
也许宋丞还没有那样的资格，但他此刻真心希望着能够化成一束光，把自己的一切献给那个他最不愿伤害的人。
陪着他，守着他，爱着他。
宋丞俯下身，虔诚的吻雪花般落在沈防白皙的皮肤上，一尘不染的雪地里绽开了无数朵醉人的红梅。
宋丞喃喃着说：“睁眼，沈防。看我，把手拿开。”
沈防缓缓放下了手臂，便见宋丞正深情款款的凝视着自己。那模样一下子撞进了男人心里，视线无法移开。
。。。。。。
宋丞哑着嗓子说：“沈总监，可以帮我检查下尺寸了吗？”
沈防羞的再次用手臂挡住自己视线，他闷声回应：“你轻一点，我没做过这种事。”
宋丞一愣，表情意外：“你、没有过吗？”
沈防摇摇头，被宋丞这样问，就莫名委屈：“我虽然是gay，但我至今为止只喜欢过你一个男生，怎么可能和其他人发生｜关系。”
宋丞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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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防感觉自己身处在了一个漩涡中心，被滔天巨浪裹挟着。
大脑阵阵晕眩，光影模糊中，一滴清泪自眼尾滑落，接着又是一滴。
宋丞本是要俯身吻他，却被咸湿的眼泪打湿了侧脸。
“沈防，”男人柔声唤，“你后悔过吗？”
沈防朦胧着视线，转睛看过去。
宋丞：“樱树下的告白，你有没有后悔过？”
沈防眼眶湿润，眼尾带着微微红晕，甚是动人。
他轻轻摇头：“青春的记忆确实糟透了，糟到我根本不想多去回忆。唯有那场表白，是我青春岁月里仅有的慰藉。我不悔。喜欢你，恋慕你，我从来都没后悔。”
宋丞触动，低头吮吸着红润的唇瓣，含混讲话：“沈防，我后悔了。”
“你。。。后悔什么？”
宋丞声音里有笑，可又分外认真。
“我在想，如果十五年前我就这样拥抱了你，会怎样？”
“没有如果。。。”
又一滴泪滑落下来，被宋丞用舌尖卷走。
“是啊，没有如果。如果有，那时的我一定会更粗暴的对待你，毫无克制，不顾一切的得到你。”
沈防脸红成苹果：“别说了。。。”
“所以才说，我后悔了。”宋丞笑着舔他，“不过也很庆幸，现在的我也许同样做不好什么，但至少可以好好珍惜你。”
沈防也笑出来：“我已经被你弄哭了 。”
“不论是哭还是笑，你的样子都很美。多露出些这样的表情，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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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台上一片狼藉，手稿、画笔散落一地。
疯狂过后，两人拥抱在一起，久久不能平复。
沈防的心尖生疼，他用力缠抱着宋丞，生怕一不小心便会失去怀里这份温度。
直到耳边传来男人满是磁性的声音：“沈总监，我已经是你的专属了，这辈子都别想赖账。”
沈防从没露出过这样满足的笑容。
他说的是：“宋队长，这场加时赛，你赢了。”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番外 四
